☆、画遍人间
敖立这个人的确不像是肩负了整个魔教的一教之主, 在相处下来之后,赫朗觉得他冷酷外表下,藏着的或许会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青年。
这个想法让赫朗会心一笑。
敖立一瞧见他这副盯着自己笑的模样,立即浑身抖了一下,恶声恶语地催促他去端茶倒水,然后滚回来画图给他看。
赫朗如命是从,为他沏好了茶, 便拿了一排新的画笔回来。
以往他都是站在敖立对面,与他之间隔着一张书桌作画的,但是这次, 他却准备了一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敖立看着那人自然而然地落座,心中那种别扭的异样感再次出现,冷眼相看。
赫朗故意不去注意他寒冰四射的视线,自顾自地整理着桌上的画纸, 拿起木案抚平。
“属下坐在教主身边,教主便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这句解释倒是不错, 他自然而认真的态度服了敖立,让他像是一只狂兽瞬间安静地蛰伏下来一般,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赫朗抿嘴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明明这人其实并不排斥与人接近的, 但是却像是守着自己地盘的野兽,非要给别人展示一番自己的威严才肯罢休。
这次他所画的皆是教中之人,有敖立每日都见的左护法,也有待在教中已久的几位长老, 包括葛如兰,还有葛堂主,鬼医,甚至是长发绺男子……无论喜恶,他皆是一笔一画地让他们的形象跃然于纸上。
大概画了七八成,赫朗停笔,道:“这些皆是教徒,他们性格各异,各有善恶,却皆愿意跟随于教主,开口便是要为您赴汤蹈火,您不觉得有幸么?”他微微感叹。
敖立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明白他想什么,眼中也一时笼罩着淡淡的迷茫。
这些东西他从未想过,他只知道,自己很强,所以很多人愿意听他的话,除此之外的东西,他从未想过。包括这些属下口中的一统大业,称霸武林,他似乎也没想过,他也不知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他们的期望。
他的生活,便只是活着。
敖立的心情似乎有些纠结,他鲜少与人交流,也从未从他们的话中有什么想法产生,但是赫朗这番话让他思考了起来。
看他皱着眉,似乎什么都未想过的模样,赫朗也就作罢。
他挑选出一支握感细腻的软毫,放到敖立的手边,想教他作画,这也是他要坐在敖立身旁的原因之一。
“教主如有兴趣,可以照着属下所画一试。”
敖立握起笔,犹豫不决,最后还是干脆地把笔撂下,摇头拒绝。
赫朗耐心问道,“教主是不想作画,亦或是不想临摹属下所画?”
敖立依旧沉默不语,就这么与他待到了天黑。
看着赫朗的背影一点点消失,他的目光又移到了面前的桌上,他所做的画,还有那只今天他递给自己的毛笔。
他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身子,执笔在空纸上涂涂画画,直到掌灯的弟子斗胆相劝,他这才作罢。
第二天,赫朗起的比往日早了许多,便提前来到了敖立平时待的大殿里。
殿内空无一人,只看见宽大的桌上摆设凌乱。
赫朗便走近一看,案头上有一副未着墨迹的画,只大概勾勒出了人形的框架,线条青涩,还有一处墨印,他猜测作画之人画时必定在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赫朗抿嘴,看向旁边许多被粗暴揉成一团的纸。
他将这些纸心翼翼地一一展开一览,发现画的内容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眼睛或者眉毛,鼻子处有瑕疵,所以被主人丢弃了。
而画中之人……赫朗抿了抿嘴,怎么感觉画的是他?可是做清洁的弟子从未被允许触碰教主的物品,桌上的画纸与画具更是,那么作画之人不就是……?
“放下!”
背后传来训斥声,赫朗立马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恭恭敬敬地退到一旁。
只见敖立站在门口,恼羞成怒地皱着眉,没有踱步而来,直接闪身来到了桌前。
赫朗微微对他颔首,右手贴至胸口,“教主,日安……”
只是未等他完,敖立便已恼羞成怒,黑着脸将桌上的画一把扫到地上。
“闭嘴!”
赫朗识相地不再话,远远地退到一旁,生怕他又再次把自己轰出门外。
原以为敖立生气了还要稍稍惩罚一番他的,但是他又没了动作,好像只是自己生着闷气,弄的赫朗一头雾水,不知如何是好。
趁着休息的一会儿间隙,他算去向左护法讨教一番,这种情况他应该如何应付?
于是,他先找到了万事通葛如兰,可她却告诉赫朗左护法出任务去了,大概就是给白道之人捣捣乱,让他们疏通下筋骨。
赫朗恍然大悟地点头,他原以为左护法的的职责也与他差不多,算是一个高级仆人,但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护法还是要做任务的……
葛如兰看他这副模样,睨他一眼,啧啧叹道:“看来你这右护法当得不简单。”她以为这子走了狗屎运当上护法之后会在教主身边学到不少东西,但是怎么却相反地变得越来越傻,连职责都未弄清,他这护法怕是白当了。
赫朗摸摸鼻子,坦然告诉她,毕竟他每天只在教主身边端茶倒水写字画画。
葛如兰美目瞪圆,万万没想到他当着护法竟是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
不过看他身体强健,没有以前那副可怜样,看来过得也不赖。
她拉了拉肩上的绸带,看了看四周,突然压低了声音,兴致盎然,“既然你已是护法,日日服侍教主,必定知道不少秘闻趣事,给姐姐些也无妨……比如,教主性格如何?都听人家教主脾性暴躁,你就不怕?教主在你眼中是何模样?”
赫朗听着,摸了摸下巴深思,教主在他眼中?
“有点……幼稚吧。”
他的回答让葛如兰大惊失色,“什么?!”
她敲了敲赫朗的脑袋,“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莫要被别人听了去,不然你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别什么话都乱!”
赫朗听话地点了点头,不在她跟前做反驳。
其实他心中自有一番思量,他认为敖立并不像别人口中所言那般嗜血残暴……虽然脾气的确不太好,但是他从未见过他有何恶行,即便下人犯了错他也只是瞪几下吓唬吓唬他们,没个实在的刑罚,比起他曾经待过的皇宫,这魔教竟还要更轻松些。
一点点摸清敖立并非真正暴戾之人,赫朗便像是作死一般,成日主动撩拨他。
只是敖立不肯搭理他,只肯看他画画。
赫朗微微抿唇,发现主动撩拨什么的还是不适合自己,于是便算将自己的所想画进画里。
敖立听闻他主动作画,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是双眼之中毫无阴鸷之色,看得出是心情愉悦。
赫朗也放松了心情,扭了扭手腕,便一改平日精细的画风,换了几只软硬不同的毛笔,用色也是各有不同。
敖立觉得新鲜,盯着一瞬不眨。
可以看出画中先是两人并肩同游,然后身后出现了各不相同的景色,一处是开得正好的洁白梨花,一处又是妖冶粉嫩的桃花,另一处则是点点红梅,花树堆雪,四季凌乱,怪异之中却又蕴含趣味,美轮美奂。
这画卷不短,赫朗便将它缓缓展开,继续沾上颜料涂画。
再远些便是如画江南,江面上的画舫与彩灯,空中烟火璀璨,彼岸人群熙熙攘攘,有情人成双。
如此的情景到了边际,便是大漠黄沙,孤烟直升如天,苍鹰翱翔,而他们身后却还有青山叠嶂,峡谷横穿,山脚下村庄零星,溪流遍布。
这一副画从头到尾细细看完,便像是他们携手游过了这四季,见证了这花开花落,还将这人间美景皆游览了一番,这一草一木,一山一水,都引人遐思,像是每个场景中都蕴含着故事,杂乱之中又耐人寻味。
敖立看的如痴如醉,陷入画中久久无法回归。
耳边适时地响起了赫朗温润压低的嗓音,“如若他日有机会,万水千山,属下会带着教主同游。”
敖立怔楞住,不解地看向他,喃喃开口:“为何这般待我……”
他与这人非亲非故,也不算熟识,两人认识才短短几月,更别还隔着下属这么一个关系。
众人皆敬畏于他,将他托到了高高在上的神坛,但是他为什么不怕?还要执意与他并肩,对他这般特殊?
这一切疑问自初遇,便如同坚硬的种子塞在心中,硌得他难受,却又逐渐生长出了枝叶,在他的心上蔓延。
赫朗收起笔,理所应当,“属下待您好是应该的。”他在每个世界上都只有一个任务对象,他理应对他上心。
敖立深思了许久,却只是摇摇头,心中是不出的异样,或许觉得这个答案并没有让他解惑。
赫朗见他还在纠结,面上轻松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些,量了一眼他的手和露出的肌肤,上面有一些不明显的伤痕,看起来年代已久并且无法痊愈。
他微微靠近敖立的跟前,语气带着一丝怜惜。
“因为,教主……似乎很寂寞。”
作者有话要: 耳朵一向习惯节日写番外,但是这次还是不虐狗了,大家七夕愉快~~大家是单身还是已经脱团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