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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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十日之后, 京城的粮食救济到了,当地百姓总算度过了粮灾一劫,而混元这段时日中奉献出来的数车粮食,功不可没。

    前来视察的大臣得知江湖上闻名的魔教从善之后,大吃一惊,不过最终还是给予了肯定,也让混元此次行善变得人尽皆知, 在武林中引起了不少人议论。

    这其中的纷扰,赫朗无意理会,见敖立越发离不开他之后, 便主张带他出去散散心,也算完成他之前过的,要与他同游的约定,希望这魔王现如今出门不会依旧被喊喊杀吧……

    敖立听到赫朗的提议, 当下便双眼发亮,二话不就让下人收拾好了包袱和盘缠。

    虽然他不什么话, 但是却一直望向远方,心神不宁,像是在思考外面的生活会是如何,然后又时不时转回来亲亲赫朗的脸颊。

    赫朗知道他在紧张, 便摸了摸他的头发,告诉他这次只有他们两个人出去,不会有多余的人跟着。

    敖立点点头,眉梢舒展, 应该是心情极好。

    两人的出行极简,赫朗租了马匹,便与敖立一同骑着向东边前进。

    敖立没有问目的地,只要跟着赫朗,他便总是心满意足的模样,路途的遥远和跋涉都成了别样的趣味,这途中遇到的人或事物,在他眼中也是新奇无比。

    陡见双峰中断,天然出现一个门户,疾风从断绝处吹出,云雾随风扑面而至,而山顶一处,依照山势建造了一片建筑,而大门顶上的牌匾,上书静心寺三个大字。

    敖立不明所以,看了看身侧的人,又环视了周围,门口有不少求签之人,旁边的林子里也有所谓姻缘树的存在,他盯着树下成双成对的伴侣,以及它们手中的红纸,若有所思。

    “本座也要那个。”

    敖立掰着赫朗的头,强制他看向那边求着姻缘的地方。

    赫朗无奈地叹气,微微蹙眉,“你别跟着瞎胡闹。”

    “……”敖立抱着手,静静看他,仿佛赫朗不成全他,他便不肯跟他进寺里。

    赫朗来静心寺乃是有事而来,自然不想因为这点事而耽搁了,便松口同意与他去求个劳什子姻缘绳,然后又求了一张红纸。

    敖立将细细的红绳绑在腕上,然后不假思索地在红纸上书写了几个字,赫朗稍稍偷看了一眼,心头微颤,心想这魔头看起来冷面冷心,写起情话来竟是如此直白。

    “快些吧,天色要晚了。”赫朗微微催促道。

    敖立满意地点头,不费吹灰之力地将红纸抛到了枝头,露出一个若有若无的微笑,天真地以为在这里许下了心愿,就是一定会实现的。

    赫朗抿了抿嘴,也不好告诉他,这些东西只是一个美好的期许,其实是算不得数的。

    拉着心满意足的魔王离开之后,山上的气度骤降,山风送爽,将姻缘树上的红纸吹得哗哗作响,又一阵猛烈的风刮过,无情地将其中一张红纸刮下,不知散落到了何处。

    这天,赫朗与他来到了一座香客成群的山上,即使这段时间见了不少人,但是敖立还是尚未习惯在如此多人的面前露面,于是便紧紧攥着赫朗的袖子不肯放手。

    赫朗忍俊不禁,回握着他的手,潜下心,和他一步步地登上山顶。

    赫朗猛地转头,只见几股混着落叶的风中,夹着一张红纸,渐渐飘下了山,再也无处可寻。

    “何事?”见赫朗转头,望着一处看了许久,敖立也转头看了看,却发现一无所有。

    他方才还涨得满心欢喜的心房,瞬间涌上失落。

    他看不到远处有什么,也看不透身旁之人的所想。

    “无事,快些走吧。”

    赫朗回过神,朝他摇了摇头,若无其事地与他踏进寺门。

    或许,这样才是他们的结局。

    不管如何乞求姻缘,许下心愿,都是无法更改命数中这情之一字的。

    ……

    静心寺已有百年历史,寺围阔大,僧舍连云。

    两人一踏进内里,便看到院内风动旌扬,松摇竹乱,别有一般清净。

    赫朗似乎早有准备,观察了一会儿周遭,便轻车熟路地走向了一处幽径,来到一间禅房前。

    推开微微作响的陈旧木门,里面只盘腿坐着一位老态龙钟的师傅。

    赫朗拉着敖立再面前的蒲团上跪下,微微颔首,“智净大师,在下慕名而来,有一事相求。”

    他开门见山,便表示了他们二人想要在寺内住一段时间,学习些佛家经文,达到净心的目的。

    赫朗字字句句的隐晦,但是他早就与智净大师明过情况,此次前来,他的目的就是希望敖立在静心寺内,能够将周身的杀戮之气全部洗净,将心结放下。

    佛家人讲究回头是岸,如若能将这个世人口中的魔头度化,智净大师自然是十分乐意的。

    他敲了敲木鱼,掀起眼皮量着两人,以及他们始终紧握的双手,微微叹气。

    “老衲心知卓施主心善,但施主要是的确为身旁之人着想,首先最不该的,便是您的纵容……如今他的执念已成,施主难辞其咎。”

    两人的话在敖立耳中,都是不明不白,但是见赫朗瞬间低眉不语,甚至还收回了与他相握的手,敖立再怎么迟钝,也大概能懂。

    方才还平静的内心,因为面前这老和尚,又瞬间乱了起来,面色如同凝霜一般,冷眼以待:“你这秃驴,莫要乱话。”

    他的心微微慌乱,连连量身旁之人,只希望他别因为面前这和尚的三言两语便动摇。

    “……不许无礼。”赫朗低低开口,心情有些许失落。

    智净大师的话在他脑子里回荡,那句“难辞其咎”始终盘亘在他心上。

    智净大师被骂了也不生气,手中敲击的动作快了些,不欲多言,便唤了两个沙弥,带他们去尘换衣,先在厢房住下,傍晚再去藏经阁领些经文回去自行钻研。

    赫朗感激地行了礼,紧紧牵着敖立的手出了门,生怕他一不细细看着这人,他便要乱来一般。

    直到来到了厢房里,敖立才将他扑倒在木床上,嗓子沙哑地开口,“本座不喜欢这里。”

    赫朗面有难色,只能劝他不要动怒。

    “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过一过和尚清心寡欲的生活,不知道能不能将你身上的戾气洗一洗?”赫朗喃喃自语,然后看向面前一脸不爽的男子。

    敖立犹豫了一会儿,不想让赫朗为难,也就开口,“同你在一起的话,什么都好。”

    其实敖立除了脾气有时候变幻无常,其余时候都还算是冷静,要他看些经文他也不会拒绝,只是赫朗问他是否从中有所领悟之时,他还是我行我素地摇头,坚持道:“书上的不对,本座才是对的。”

    寺内的一切斋饭,自然都是素食,敖立自己是不在乎,但是却总要强迫赫朗吃肉,让他又气又无奈,“这寺内哪里来的肉?你可千万别在师傅面前提吃肉的事情,当心人家将咱们赶走。”

    敖立动了动嘴,最后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见敖立越来越适应这里的生活,赫朗也放下了心,感叹这里无忧无虑又清净的生活,的确会让人变得纯粹起来,忘却人世间的忧愁与烦恼,只专注在眼前的这三餐,经文,修习。

    时间一长,寺内也都认得了这对形影不离的男子,自然也是看得出他们之间的暧昧关系。

    和尚们大概也知道这人是来这里修习净心,金盆洗手的,也就丝毫不吝啬于他们的佛家教导。

    别的敖立倒是能接受,只是在他们提到男子相好是违背阴阳等道理之时,立即又变了脸。

    见敖立面有愠色之时,众人更觉得问题严重,也得知了这是他的执念,更是善心大发,劝他放下执念,以免他他日为此重归魔道。

    敖立急促地呼吸了几口气,只觉得这些人是与他作对,脑中一直回荡着絮语,让他头脑欲裂,眼神也骤然降温。

    已经藏匿了许久的魔气此时又隐隐有了冒出的痕迹,一向久居深山的和尚们哪里见过这般架势?不免纷纷后退,面带惊恐。

    他们的畏惧的神色是如此熟悉,敖立晃了晃脑袋,心中低落,果然只要他不再伪装,恢复了自己的模样,便总是会有人害怕于他的,这些人愿意相与的,只是他伪装温顺的模样。

    敖立分分钟要出手的模样让赫朗冷汗直冒,连连将他拦住,带回厢房,生怕他真失手杀了这寺内的和尚。

    这人在寺内待了如此之久,明明性情已经温顺了许多,但是此时还是会如此容易便被激怒甚至出手,这该如何是好?

    赫朗微微愠怒,也冷着脸看他,“你应该也知道,男子这般……的确是难容于世,他们如此这般,也是人之常情,你用得着大动肝火吗?此行来静心寺不易,为何又要重蹈覆辙呢?”

    敖立板着脸,轻描淡写留下一句,“我,恨他们。”

    一切他都已经无所谓,但是唯独身边这人是他这辈子不会放手的底线,但是他却偏偏觉得,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故意来触碰他的底线,这才是他狂躁的源头。

    作者有话要:  耳朵求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