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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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寡妇连忙收拾面容,若无其事地推门出去。司南进来,伺候午睡。

    晋珩毫无睡意,只合上眼静静躺着。

    外边传来调皮孩的嬉闹声,便有侍女呵斥他们:“谁家的孩,快快牵走,这里不容喧闹。”

    孩吓跑了,一时鸦雀无声,这种寂静就像暴风雨来前一样。他一时倍感压抑,不可名状。他方才口口声声保护殷崇和元汝,可他内心深处本能地想要杀了她们。

    他是晋商的儿子,殷崇活着,是父亲的黑点,而殷元汝活着,则是在挑战晋氏的权威。他是阴谋家,不崇尚什么仁爱正义,也不忠于什么君臣之礼,天下原就是强者坐拥的。大周建立十数载,已证明晋氏的统治不比向氏差,谁要敢撼动晋氏的地位,他就对谁不客气。

    所以殷崇最好是受人牵制才出刚才那番陈词,他好以她作为证人,昭告天下晋氏得国以正。否则,他只能拿尹舟的母妃和她的弟弟下手了。

    新婚燕尔,儿女情长了两月之久,是该清醒了。

    晋珩作定主意,心无外扰才睡了过去。

    隔日,晋珩令许应宗去偃月阁把韩绍带来。许应宗惊道:“娘娘怎知韩绍在偃月阁?”

    晋珩:“太子告诉我的。”顿了一会儿,反问,“夫妇间有什么不能的?”

    许应宗忙低了头。寥寥数语,他便感知太子妃绝非善茬,恭恭敬敬领了命,即刻去偃月阁拿人。

    不出一个时辰,韩绍带到,关进一间空敞的屋子。屋子处在万芳园内偏角落,园内早已遣散了众人。晋珩候在里头多时,静不出声,像一尊掌管生死的狱司,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磕响桌面,韩绍吓了一跳,回头才看到他。

    “娘娘…”

    晋珩冷声:“别吧,我可担不起你叫一声娘娘。”

    韩绍还想着伪装,但看太子妃不屑掩饰的敌对神态,可知太子已经把话告诉了她,便无所顾忌起来。他到这个田地已经是祸躲不过了,直白道:“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晋珩:“你积攒了这么多年的罪行,杀了多便宜。我要留你活着,让你目睹至亲至爱一个个死去,那才泄恨。”

    韩绍哭笑不得:“我孤家寡人,能有什么至亲至爱。”

    晋珩:“没有你又何必设这么大的局?”

    韩绍又恨又傲:“我是阉人,是没有正常男人的宏图大志的。我谋杀向皇仅仅是因为我讨厌皇权之上的人,这种人把我变成了废人,我也要他们尝尝断子绝孙的滋味。”

    晋珩:“这话得欲盖弥彰了。我父亲死在嫔妃的床榻上,最直接的凶手是那三个女人。你为什么不把罪名推到那三个死人身上反而自己扛?”

    韩绍:“是……”

    晋珩未让韩绍辩驳,紧接道:“是为了隐藏更大的阴谋吗?那个姓殷的傻女人跟我,陛下让她们用药勾引先帝,所以事成后陛下要杀她们灭口。你你是凶手,她也她是凶手,这让我如何判断?”

    韩绍瞪大了眼睛,摇头道:“什么!她还没死?”

    晋珩一边凝视韩绍的每一个神情一边:“活得邋邋遢遢。”

    韩绍暗自咬牙:“可恶,让她逃了。”

    晋珩:“这话何故给我听,是想表达你要杀她们灭口?你还没回答我上一个问题。”

    韩绍:“你……”

    晋珩话中设陷,引韩绍上钩:“她知道你的阴谋?”

    韩绍辩道:“她知道我给向皇下遗爱。凡威胁到我的人,我都要他死!”

    晋珩:“不不不,你的证词不对。她一直声称是陛下要杀她,可没提到你。向皇嫔妃少则也有五十余个,偏偏她怀孕了,太医及大理寺都发现不了遗爱,她为什么能发现。她是有过人之能,还是与你同出一伙?”

    韩绍:“我哪知陛下要杀她,若知道,我也不用浪费心思。”

    晋珩:“我很好奇,她明知道是你给向皇下药,昨日我问她,她却不知。你要杀她,她却要保你?不若我让你跟她见一面,你俩对好证词再来接审?”

    韩绍又是以仇视过向尹舟的眼神来仇视晋珩,再不话。

    晋珩:“太子之前就是这样被你咬伤的?”

    韩绍呸了一声,讽刺道:“茵茵,我真看错了你。你恨我我尚可理解,可你既知晋商是你的杀父之敌,却还认贼作父,替他的儿子生子?先帝要是泉下有知,都气活过来!”

    晋珩歪头笑了笑:“我凭什么放着好好的皇后之位不坐,倒帮你们杀人?我冒死在前头出力,你们在背后坐收渔利,这公平吗,哪有这么便宜的买卖。再则,你以为我会信殷崇的一面之词而认定陛下是杀害我父皇的凶手吗?那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即使圣上当真杀害了先帝,我也会要你们的命。你以为我会庇护殷崇和殷元汝?这盘棋你们走错了。”他故意在“你”字后面叫了个“们”。

    韩绍大惊失色,本能地道:“你连自己的亲弟弟也不在意?”

    见韩绍如此诧异,晋珩心底便有了数,连问道:“我殷元汝是我弟弟了吗?你也知道他是我弟弟?你不是要杀他娘灭口吗?怎么还想我为他好?”

    韩绍双腿一软差点跌倒,张口无言,不敢再直视晋珩。他从看向尹舟长大,竟不知她何时有了这般能耐,像变了个人。他眼里充满恐惧,不知“向尹舟”已知道多少,怕自己一句错一句。

    晋珩:“你想让我做你们宫里头的内应,待时机成熟,教我捅晋氏一刀,然后拥殷元汝登上宝座是吗?”

    韩绍唇齿颤抖:“我可没有你这样的想象力。”

    晋珩低头拨弄自己的手腕,阴柔道:“瞧你的什么话,我能见到殷崇不就是你们一步一步指引的吗?”

    韩绍紧闭住嘴。

    晋珩:“你恐怕忘了。那天在武家,我问你有无证明晋商谋害先帝的证据,你指出了那三名宠姬引我去查,而我到云山寺也只是得到她们已死的证明,正当我没有头绪时,你的侄女恬恬提醒我到殷家查看,于是我遇见了殷崇和殷元汝。这大概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吧。你、莫恬恬、殷氏一个都别想逃。”

    韩绍忽的大笑起来,可怜道:“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呀,难道你要和你的仇敌联手对付自家人?我想你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你现在孤立无援,除了殷元汝你还能指望谁?晋珩?别做梦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根本不知道,你不过是他标榜自己地位的幡子,还当真以为自己能做皇后了?还是自信他会爱你刻骨铭心?呵!大老爷们见一个爱一个,何况无情最是帝王家,你即使当了皇后又能当多久?如今朝廷上向党越来越少,你的声势也日见削弱,只怕你以后混得还不如狗。我要是你,就找机会提拔元汝,让他手握重兵,成为日后的靠山,而不是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

    “是啊。”晋珩自言自语,“待他功高震主,凭有向氏血脉,讨回他们家的皇权也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到时候,他念在我是他的亲姐,又有提携之恩,一定会保我高枕无忧。”

    韩绍昂首哼道:“你总算开窍了。”

    晋珩表情呆愣:“你那么一,确实是为我思虑周全。但不通呀,我明明要杀你,你还以德报怨?”

    韩绍不否认:“我有私心,只要娘娘按我的做,必能共赢。”

    晋珩忍不住笑:“你的自信让我吃惊。如果元汝当上皇帝后我还要杀你,你‘赢’在哪里?难不成那时候我还杀不了你了?”忙自己嘴,“呀,我忘了,他要是当上皇帝自然有你一份功劳!是你布局让他的姐姐入宫成为太子妃,从而通门道,破格入军,然后升为将军,最后推翻晋商重掌大权,他可不得感激你么?可是……话回来,你害得先帝不孕不育在先,这笔账元汝不跟你算?你应该懂什么叫兔死狗烹,帝王家不仅最无情,也最擅长卸磨杀驴,你我不开窍,不开窍的是你吧。”

    晋珩自在大理寺进修,审过的人不下千数,早已成了气候,话虽得风轻云淡,却似暗藏刀芒,教人不寒而栗。

    韩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神色衰弱,一瞬间像老了十岁。

    晋珩:“你是何记酱肘铺的成员?”

    韩绍再吃一惊,犹不回应,他已经被套出了太多的话!

    晋珩:“我怕你被利用。”

    韩绍不理。

    晋珩耸了耸肩,不急不慢地倒了茶喝,接着道:“我起初还不知你的阴谋,而何后怀孕令我匪夷所思,我出宫听,竟让我听到‘遗爱’这种药。从而施计,骗得你送山楂糕来,一查果然水落石出了。你可想过,除了你谁还知道‘遗爱’,你恐怕被自己人卖了。”

    韩绍眼瞳颤了颤。

    晋珩故意道:“你不也没关系,我知道是谁。像你这样死心塌地的人也难得,要是能为我所用就好了。”

    韩绍盯着他,抽搐的嘴角恶狠狠吐出一句不堪入耳的脏话:“婊丨子配狗,天长地久。”

    晋珩惊讶:“你在骂我?”

    韩绍:“对,就是骂你这个践妇和晋珩那个刁民。”

    晋珩暗自纳闷,怎么韩绍这句话骂得他心里莫名舒畅。“噢,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