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赵承旭果然如约到了皇后处。瞧过了麟儿，皇后笑道：“陛下今日可还是要去孙姑娘那？”赵承旭心情尚算好，笑道：“这些日子芸儿累, 朕多去瞧瞧她。”

    皇后瞧着外头道：“臣妾也觉得孙姑娘的确过于劳累了。今儿臣妾从库里寻了不少好物件, 想着给孙姑娘送过去。可惜臣妾的车辇去修整了，一时半会恐怕不能用。现下陛下来了, 臣妾想着正好一路过去。”

    赵承旭玩笑道：“朕没想到皇后这样节省，连车马钱也要占朕的。罢了罢了, 真是唯女子与人难养也。走吧, 咱们一同去芸儿那。”皇后知趣道：“是, 臣妾不会耽误芸姑娘安歇的，送了东西便回来。”

    皇后的轿辇跟在赵承旭的后头，落在了孙依芸的宫殿门前。孙依芸穿着一身娇嫩的粉色宫装, 带着笑脸站在大门口处迎接着赵承旭。可眼瞧着他身后跟着皇后，嘴角登时有些下扯。

    几人进了殿里，皇后假意了几句，才把那些珍稀玩意儿都一件件摆了出来。尽管孙依芸如今掌着宫权, 可到底不能大张旗鼓的往宫里搬东西，所以眼瞧着这些，还是不由得双眼放光, 对皇后的防范也就懈怠了几分。

    “怪不得陛下日日往这跑，孙姐这样的如花美眷，连臣妾看着都开心不少。等到什么时候给陛下添了皇子，就更是有福的了。”皇后一脸柔情道。孙依芸听见皇后这样上赶着巴结自己, 心里更加畅快，神色也得意起来。

    “奴婢闻着，孙姐这里的香也极好，不知是用什么调的？”娇儿在皇帝面前也算得脸，所以也插了句嘴道。孙依芸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名贵玩意，不过就是东西，用了檀香和沉水香兑的。”

    皇后略一皱眉道：“这两味香料都是常有的，也不甚稀奇。只是本宫觉得，这屋子里头有股子幽微的草药味，倒是不知是什么东西。若是好东西也就罢了，别再是那个奴才不懂事，放进了什么伤身体的药草，那可坏了。”

    娇儿靠在皇帝身后，轻轻用那双手揉捏着皇帝的肩膀，轻轻道：“孙姐这里的奴才有不少都是家里带来的，没有经过宫里的教引，恐怕会照顾不周。既然今日主子都在，不如好好帮孙姐查查，也好让陛下您和娘娘都安心。”

    皇后也附和道：“正是呢，孙姐将来还要生育，这饮食起居是万万出不得错的。”孙依芸这才反应过来，二人是在联合着算搜一搜自己的房间。虽屋里头没有什么脏东西，可若是自己真放任皇后搜了，必定会有损颜面，到时就难以服众了。

    思虑至此，她赶紧道：“这些事就不劳皇后娘娘与陛下操心了。等到回头，臣妾会自己请几个好的教引嬷嬷来教教他们规矩，再好好查查这宫里有没有什么失了规矩的东西。陛下放心，臣妾身兼重任，自然要做好表率。”

    娇儿软绵绵的声音从皇帝身后传来，“奴婢斗胆问一句，孙姐您在隐瞒什么呢？”赵承旭的怀疑心原本就强，一听这话心里顿时生疑。孙依芸因为恼怒而导致脸上的红白不定，在赵承旭看来更是心虚的体现。

    “皇后究竟是后宫的主位。芸儿，你要尊重皇后。既然皇后要查，那不如就查查。反正，芸儿你也不怕什么，不是吗？”皇帝猜忌的眼神从孙依芸脸上刮过，孙依芸很快回应道：“臣妾身正不怕影子斜，查就查。只不过，臣妾斗胆，请陛下用您的人手。”

    赵承旭闻言，明白是孙依芸担心皇后陷害，点头道：“好，就依你，来人。”皇帝身边跟着的公公很快上前几个，顺着皇帝的手势，四散开去。皇后有些坐不住，直起身来道：“若是查出来了，可怎么好呢。”

    孙依芸颇有些怀疑道：“皇后娘娘这话，倒像是笃定了臣妾这一定有什么脏东西似的，难道娘娘是未卜先知？”皇后有些不屑，假装不在乎的对付了几句，孙依芸心里却百转千回的想着今日之事。

    直到那几根迷情香从孙依芸宫里被搜出来，她才坐实了心底的念头，这一切原本就是皇后的陷害。那么皇后突然对自己动手，一定是因为自己触碰到了她的秘密。孙依芸思来想去，几日前的一件事涌入了脑海。

    她正要开口话，皇帝已经勃然大怒，“贱婢。”赵承旭原本并不觉得使用这些香药有什么过错，可当他听见那公公，这香药最是损伤男子身子时，他的愤怒才到达了极致。越是贪婪的人，越在意生命。

    皇后也适时的加了一句道：“孙氏贱奴，竟然做出有损陛下龙体之事，实在是为求恩宠，丧心病狂。来人，把她囚禁在冷宫里去，终身不得出。”瞧着几个士兵影影绰绰过来，孙依芸破口道：“陛下，陛下，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有话要。”

    娇儿心里一惊，也不知道孙依芸发现了什么，若是知道了施宁一事，可就坏了。她思来想去，心生一计，冲着身后的丫头耳语几句，那丫头赶紧去了。

    皇后赶紧断孙依芸的话道：“有什么话，留着本宫审你之时再。物证在此，你也无可辩驳。”孙依芸不顾皇后，径直跪爬过去，拉住皇帝的衣襟道：“陛下，请您看在臣妾照顾您尚算得力的面子上，听臣妾一言吧。皇后娘娘她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啊！”

    皇后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浇透了自己的心。娇儿不知道孙依芸知道了多少，只想着不给她话的时机，于是扑通跪在地上道：“没错，陛下，娘娘确实对不起您。”

    皇后指着娇儿，以为她背叛了自己，气的不出话来，却听见娇儿那玉润般的声音道：“陛下，大皇子生病了。娘娘唯恐您担心，不让咱们告诉您呢。这事奴婢也不敢瞒着您，确实是娘娘对您不住。可娘娘也是一番苦心，孙姐也不必揪着此事不放。陛下，大皇子要紧，您快去瞧瞧吧。”

    赵承旭一听这话果然焦急道：“麟儿怎么了？”娇儿唯恐皇后应答不周，先开口道：“今儿陛下您可能没主意到，大皇子的脚心被虫子咬了好大的伤口。”皇后此刻已经反应过来娇儿是在引着赵承旭离开，于是也顾不得太多道：“此事的确是臣妾的不是。臣妾担心陛下知晓此事后耽误朝政。”

    “那朕去瞧瞧。”赵承旭果然提腿就往门外走去。后头的孙依芸见状高声道：“陛下，陛下，臣妾的话还没有完。”皇后一面跟在皇帝后头，一面赶紧使眼色让娇儿堵住了孙依芸的嘴。

    瞧着众人远走，娇儿这才轻轻吐了一口气，望着地上跪着的孙依芸，摆摆手屏退了众人。“孙姐，现在有什么话，你可以了。”孙依芸带着不甘的眼神道：“娇儿姑娘真是好手腕。宁肯拿皇子做筏子，也要堵住我的嘴。”

    娇儿微微一笑道：“怪就怪姑娘胆子还是太了，不敢直接出事实的真相。”原来那日，孙依芸在尚食局的人手发现了施宁亲自入宫送粮，接着进了皇后的寝殿。她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想控告皇后，因此话才了一半，留了一半。却不料听娇儿此刻的意思，自己的猜测竟然都是真的。

    “我若是孙姑娘，就要好好考虑考虑和陛下这些的后果。毕竟，您的父亲可还在南疆呢。”娇儿看出了孙依芸有心想跑出去。刚要起身的孙依芸果然停下脚步，“你们要杀要剐冲我来，别动我父亲。”

    “孙姑娘放心，只要您从此管住嘴，奴婢敢替娘娘保证，不会动您的。而且，我们还会好吃好喝的照顾您，直到您走的那一天。”娇儿的嘴角带着邪魅的笑容。孙依芸知道，自己这一局算是彻底输了，于是跌坐在地上，不再话。

    是夜，皇后安稳的躺在榻上，旁边的娇儿轻轻为她擦着手。“今儿多亏了你。”

    “娘娘哪里话，咱们是不分彼此的。”娇儿笑道。“若不是想出这个主意，恐怕那个贱人早就把本宫和施宁的事告诉陛下了。虽告诉他也没什么，可到底义父还没完全掌握兵权。到时候，惹出乱子来，又是本宫的不是。”

    “娘娘别再想了，都过去了。现下不是好好的么，只不过就是委屈了大皇子，红儿到底是拿着夜蜘蛛咬了大皇子的脚心一口。虽不是什么大毛病，可到底是又痛又痒。”娇儿有些心疼道。

    皇后却有些不在意道：“从前本宫倒是觉得麟儿很好，可现在想想到底不如本宫和施宁再生一个，到时候再把那个立为太子。”她着话转头过来，见娇儿的脸上有些异色，笑道：“到时候本宫是女帝，你就是次之的女侯爷。”

    娇儿摇摇头示意自己不敢当，皇后徐徐开口道：“当初你我一同被义父选中，学了这么多年的手段心计，最后一同入宫。我为皇后，你为奴婢，你虽然不，可我也知道你心里大约是不平衡的。”

    娇儿正要开口解释，皇后笑道：“我没有旁的意思，不过就是心里对你的亏欠。”娇儿摇头道：“娘娘哪里话，这一切都是奴婢应当的。”皇后道：“我这一世都是在为义父效劳，唯一听从自己所做的就是与施宁相爱。也多亏有你，处处帮我瞒着，才不被义父和皇帝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