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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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洞这件事, 还是上次准备公演的时候肖宙提起的。

    岳嘉佑之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遵守校规,连校服都没有一天不穿的, 头发从来不过耳, 更别提耳洞了。

    后来出道了又因为怕疼,一直没想过这件事。

    钟珩问他想去做什么的时候。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岳嘉佑就是想起了上回过要去个耳洞。

    读书的时候,岳宗城不可能有钱给他去参与少年们的活动。

    钟珩问想做什么, 岳嘉佑想了半天,上学的时候,同学们过的约会究竟是干什么去了?

    去游戏厅,和朋友们去唱K,偷偷去一次酒吧庆祝成年?

    或者用网吧包夜来庆祝成年,又或者和女朋友去行旅行一次?

    总之都是些现在看来极为幼稚,却带着少年气息的仪式感。

    都是些只有读高中的少年才会做的事情。

    这些事,高中时候的岳嘉佑都没有过。

    整个家都支离破碎了, 连学费都要靠助学金, 更别提想谈恋爱、出去玩这回事。

    他不配。

    不配拥有和别人一样的高中回忆。

    记忆停留在高二的夏天,吊扇在头顶转得极为缓慢,大家还在讨论即将开始的暑期补习。

    岳宗城在校门口传达室等他。

    他还穿着校服, 被拖到了星影的楼下。

    带着前一天被岳宗城出来的淤青, 与钟珩面面相觑。

    他校服还有一只裤腿挽着, 没来及放下,显得有些吊儿郎当。

    岳嘉佑记得那天他看见钟珩的时候,下意识将那条腿朝后缩了缩。

    那是岳嘉佑关于高中生活最后的回忆。

    没有叛逆过, 也没有雀跃过,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尚未完成就已经落幕的冗长遗憾。

    那时候好像也有很多同学悄悄了耳洞。

    上课的时候悄悄捻一捻,好让周围的同学发现。

    如果那时候恰好是有对象的,那么很快,两个人就会换上情侣戒指,情侣耳钉,情侣钥匙扣,从头到脚几乎所有东西都会变得成双成对。

    那种毫无意义却莫名得意的事,岳嘉佑一直很羡慕。

    那时候他没钱,也没想过要谈个恋爱。

    现在有了对象。

    但想真的有一对真正意义上的情侣物品,还是有些难。

    钟珩的胸针,他们的手表,虽然都很贵重,却都不是真正成双成对的。

    耳钉藏在头发里。

    一对情侣耳钉,对于现在的他们来或许不算过分。

    听见岳嘉佑耳洞,钟珩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就这,没了?”

    岳嘉佑点头:“就这,没了。”

    钟家刚刚过世一个大家长,岳嘉佑的父亲刚刚离世。

    世人不会在意钟珩和钟振民之间因为大家族,又或者因为未来而产生的隔阂,不会在意时间早已消磨了已经被预知的离去所带来的悲伤。

    也不会因为岳宗城的罪行而宽恕毫无触动的岳嘉佑。

    育儿账号可以长篇大论分析钟振民对钟珩的教育措施有哪些过错,也可以对钟家淡漠的亲情得头头是道。

    但钟珩本人不被允许有这样的想法,他是钟振民的孙子,所以他不可以和自己的爷爷有隔阂,不可以不悲伤。

    同样,所有人都可以唾弃岳宗城,可以为他的死亡额手相庆,可以评论一句“死得好。”

    但岳嘉佑本人不可以,所有人都可以为他感到庆幸,只有他自己不配。

    岳嘉佑很清楚这个道理。

    他们本来也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更不适合那些幼稚而不合时宜的约会。

    钟珩愿意陪他去做一件事,满足一个愿望,就已经可以算是任性了。

    “你就这样去吗?”钟珩好笑地看岳嘉佑,上下量了一眼。

    岳嘉佑理所当然地点头,借着玻璃的反光也看了自己一眼,似乎没有任何问题,于是反问:“怎么了?有哪里不妥吗?”

    “倒也不是,就是……”钟珩指了指岳嘉佑浑身上下的行头:“你这样和我出去,我怕别人以为我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在什么!”岳嘉佑突然懂了钟珩什么意思,慌忙扑过去捂住钟珩的嘴:“我怎么了!我不就是穿了个校服吗!你满脑子都是什么!方哥还在前面呢!”

    “咳咳咳咳咳咳咳!”在前排握着方向盘的方晓伟实在忍不住,猛烈咳嗽起来,以彰显自己微薄得不能再微薄的存在感。

    钟珩抬头瞥了前面的方晓伟一眼,恩赐一样:“行了,别停这里了,把我们送公寓去,然后去接那两个孩吧。”

    善始善终,接了卓一泽和肖宇来,还得把俩孩子送回去。

    他俩的学校前面,就是钟珩的公寓,顺路。

    等方晓伟如获大赦一样发动了车,钟珩偏过头看着岳嘉佑。

    岳嘉佑现在还穿着校服,用喷雾染着一次性的黑发。

    连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三好学生的乖顺气息。

    几年前,从公寓阳台往外看的时候,钟珩所看到的,也曾经是这样的少年。

    被量的同时,岳嘉佑也在看着钟珩。

    钟珩这几天一直在处理钟氏遗留下的各种问题,早上才从公司离开,现在还穿着西装。

    因为这会在车里办公没人会看到的关系,钟珩解开了几颗扣子,脑后的头发用皮筋随手在脑后抓了一把,额角的碎发在两侧分开,遮住额角。

    岳嘉佑见过的钟珩不是穿着华丽精致的,就是一丝不苟的。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钟珩。

    沉稳却又性感。

    严谨却又带了些许慵懒。

    岳嘉佑忍不住喉结滚了滚。

    有些按捺不住。

    “看什么呢?”钟珩猛然凑近了岳嘉佑。

    雄性气息扑面而来。

    岳嘉佑猛然意识到,此刻他们两个人显得反差巨大。

    这么和钟珩出去,会被抓的,绝对会的。

    “我帮你吧。”钟珩伸手捻了捻岳嘉佑的耳垂。

    岳嘉佑根本没想到钟珩会突然伸手,整个人立刻缩了一下:“你会么?”

    “你没发现我有耳洞么?是自己的。”钟珩凑近了岳嘉佑,在少年耳边慢悠悠地咬字:“看来,你对我不够上心?”

    事实上,钟珩平时几乎没有戴过耳钉。

    岳嘉佑见过仅有的几次,但一直以为是临时戴的耳夹。

    他和钟珩接吻或者亲近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因为羞赧而选择闭着眼,的确没有发现过钟珩耳边有耳洞。

    男人趁机唇角微扬:“对自己的男朋友一点也不关心,怎么惩罚,嗯?”

    岳嘉佑脑子里轰得一声,恨不得坐在前面的方晓伟现在立刻马上做个聋子,被逼得满脸通红,憋了一会,坐立不安地考在钟珩怀里,倒也没有离开。

    几秒后,少年突然侧过头,猛然朝着钟珩脸侧亲了一口。

    他侧过头的同时,钟珩也转了过来。

    两个人结结实实地吻到了一起。

    “呲——”方晓伟一个刹车,声音虽,但明显是咬牙切齿的:“老板,到你公寓楼下了,你和老板娘下车么?”

    岳嘉佑在一瞬间脸红得冒烟。

    “这个月加工资。”钟珩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驾驶座,对方晓伟的语文造诣非常受用。

    方晓伟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关了车门还能听见车里的欢呼声。

    岳嘉佑整个人都滚烫,完全没心情关心方晓伟,脑子一片糊涂就被钟珩拉到了公寓楼上。

    他觉得钟珩是真的越来越骚了。

    “你真的会……?”直到坐到镜子前,岳嘉佑都还有些忐忑。

    他试图离开,然而钟珩已经把他按了回去。

    没有用劲,但力道恰到好处。

    “别动。”钟珩垂下头,靠近了岳嘉佑。

    钟珩从脖子上取下了领带,覆盖在岳嘉佑眼前,了个结,一只手捏住他的后颈,另一只手揽住了腰。

    世界陷入了黑暗。

    岳嘉佑挺直腰背坐在镜子前,有些不安。

    他没好意思,自己有点怕疼。

    温热的唇舌覆盖上来,搅着耳垂上的软肉。

    岳嘉佑僵硬了:“你在干什么?不是耳洞吗?”

    男人忙着自己的事,没有去管他,甚至轻轻咬了一下岳嘉佑的耳垂。

    黑暗让神经越发敏感。

    尤其是末梢神经丰富的耳垂,岳嘉佑甚至能感觉到钟珩的呼吸。

    一片混沌里,岳嘉佑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感受到手掌覆盖的颈侧温度越来越高,钟珩低笑着又咬了一下。

    大概是咬得有些重了。

    岳嘉佑忍不住伸手摸索钟珩揽住他腰的手指,攥在手里,低声呜咽:“别咬了,有点疼。”

    “这都疼么?”钟珩在他耳边呼吸,声音里含着低低笑意:“一会穿过去的时候可能会更疼?”

    他话的时候,还在把玩岳嘉佑临时染回黑色的发梢。

    岳嘉佑不知道,今天的他格外澄澈。

    让钟珩几乎不想控制自己这些年来对那个少年身影的所有惦记,和逐渐转变成欲念的关切。

    岳嘉佑在黑暗和沉默里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不是,你个耳洞,怎么戏这么多?”

    “讨点利息而已。”男人抿唇,舌头绕着耳廓了个转。

    “要不……你还是把账收了吧?”岳嘉佑呼吸急促,忍不住犹豫着开口。

    神经被吊着,不上不下,这感觉甚至比真的亲密接触更加让人心跳加速。

    自己开口索求,这让人觉得羞耻又无法克制自己的渴望。

    “孩儿。”钟珩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永远都感觉不到自己有多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