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慎还睡着的时候，苏毓轻手轻脚的站起来，率先下了飞机。出于某种不必明的考虑，经纪人和助理没有一个阻拦他的，甚至十分默契的没有吵醒原慎。

    这趟旅程中，一多半时间苏毓都在假装处理工作，查看文件，但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完成，下了飞机之后直奔狗头军师的住所。

    他的这位狗头军师名叫金碧辉，家里开了一个娱乐公司。金碧辉还没有真正继承家业，暂时只能算是混吃等死，闲来喜欢游戏，或者钓钓美人，四处留情，生活过得挺惬意。在他嘴里自家的生意要么是“我们这行你是知道的”，要么是“唉其实我真的不想告诉别人我家是干这个的”，总之轻易不肯揭示自己的真实身份，以至于对他不够了解的旁听者十分容易误会他家是祖传拉皮条的，或者是搞违禁品生意的。

    但其实看他名字就知道，他爸是个只想要滚滚财源的老实人，对生活充满了朴实的期待，对儿子充满了真诚的祝愿。

    这位金总是一位妙人，早年间做房地产生意大发特发，后来转而投资娱乐公司，一时间也风生水起。他名叫金百利，俗气是俗气了点，但南非的钻石矿也叫这个名字啊。稍微迷信一点的人都相信他的名字招财，至于俗不俗的，也就不要紧了。

    金少爷人如其名，真真正正是一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父亲老当益壮，且对儿子没有什么要求，宽纵的很。

    苏毓和这位金少爷从认识，是穿开裆裤的情分，喜欢美人的金少爷没少宣称要娶他。不过后来长大了，这事儿也就成了童年黑历史，并没有人当真。与此同时友谊升温，倒也没有渐行渐远。

    有些事以苏毓接受的教育不好告诉别人，但告诉金少爷还是可以的，长此以往，金少爷就以“我们家就是干这个的我能不懂吗”的理由成为了苏毓的恋爱顾问。

    他家确实不是拉皮条的，只是金少爷的措辞容易令人误会。他真正的意思是，作为娱乐公司老总的少爷，唯一的少东家，他对娱乐圈熟得很。他家是巨鳄，到处都是利益相关，到处都是座上宾，因此苏毓对原慎的事一旦有了疑问，自己就能当权威发布用。

    当然苏毓的心思曝光于金少爷眼前的时候，他也没有少质疑“你到底看上他什么”，甚至戏精上身想过扮演甩支票的冷酷未婚妻。

    这个冲动被苏毓扼死在摇篮里之后，金少爷有一次见到了原慎真人，当即挤鼻子弄眼表示心悦诚服，拱手退位了。

    苏毓知道自己对原慎的这种感情冲动挺没有道理，看上去也挺没有出息。他胎里带了病，从身体弱，性格就十分要强，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暗恋而不得，还搅进了包养这个一听就十分豪门虐恋的元素，于是金少爷由颜值而起的支持就让他松了一口气，往后有什么问题都拿来问看起来很懂的金少爷。

    苏毓一路过来，金少爷才刚睡醒，穿着一件大花裤衩子坐在餐桌前，咔哧咔哧啃糖蒜。见到苏毓进来连寒暄都没有，拿了个新碟子：“我妈快递来的，新做的，一箱，你也吃点。”

    丝毫不见外。

    倒不是不吃糖蒜，也不是不喜欢金夫人，苏毓只是没有胃口。他望着糖蒜莫名其妙的叹了一口气，金少爷的牙根就一酸。

    苏毓叹完气，：“大黄。”

    金少爷就知道坏事了。

    金少爷的名儿，是个挺复杂的系统，环环相扣。他爸当时卯足劲要给儿子起个文绉绉的名字，可惜文化水平有限，憋了半天，仰赖姓氏的便利，化用金碧辉煌这个成语，于是名儿也出现了：大黄。

    四个字总算没有一个浪费的。

    时候被人大黄大黄的叫来叫去倒没有什么，孩也不懂。但是大黄长到六七岁的时候，已经很懂道理很能记仇了，他爸爸金总回老家一趟，抱回来一只黄色的土狗崽子，和颜悦色的和他商量，能否把大黄这个名字和狗共用。

    大黄并不答应，连哭带闹，委屈狗崽换了个名字，指鹿为马的叫大黑。

    这事过后，大黄和大黑的感情倒是没有遭遇什么波折，但大黄显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了，能知道他还有这么个名的都是亲近的人，比如苏毓。但为了不惹他炸毛，苏毓也很少叫。

    金碧辉少爷咽下一口温水，含含糊糊用一个音节表达疑问：“嗯？”

    “你肯定都知道了，我就长话短，我现在应该怎么办？”苏毓开门见山，且言简意赅得不像话。

    金碧辉拍拍手，拨开面前的汉堡包装纸：“我知道什么？我就看出来你一身独守空房的寂寞孤单。”

    他生得俊秀漂亮，不像五大三粗的亲爹，反而像他妈，秀致还带着点风流，一口一个糖蒜也没能毁掉他的形象，这时候皱起眉头简直像个为赋新词强愁的无知少年。

    苏毓看着他，没接他的玩笑话，只是疲惫的摇了摇头：“你知道我的意思，他现在工作上有了起色，我还能做点什么吗？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但是他现在我觉得挺好的……我帮不上忙。”

    金碧辉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真不愧是强调逻辑和理性，工作认真成果斐然的苏毓啊。

    他不会火上浇油，对惨兮兮的好朋友你看起来不大好，所以话在嘴里转了一圈，相貌姣好的少爷跳了起来，慷慨激昂：“怎么能这么呢！你晓得娱乐圈有多黑暗吗！那里面没有一个正经人！他现在是最需要你的时候！”

    苏毓露出“我信你就是有鬼”的表情。

    金碧辉对祖传事业发布了一番地图炮，接着展开陈述：“你也是做生意的人，把这当成做生意就可以了嘛。你想想看啊，他那电影本来已经胎死腹中了对吧，现在居然转头大爆特爆，红得不可一世，市场就那么大，谁都以为蛋糕就该是自己的，怎么可能没有恨他的人？何况你也晓得他没有什么根基，这样突然红起来，问题也是很多的。”

    他目光炯炯，对着苏毓竖起一根手指：“首先，有多少渠道是他的基本盘，总是为他好话，而不是蹭他热度，胡言乱语，瞎编乱造，夺人眼球？”

    苏毓猛然一惊。对哦！真的啊！

    金碧辉收回手，满意的靠着椅背滑坐下来：“对嘛。我知道你怎么回事，一直以来你都不管他事业上的事，也是因为他之前只是个演员，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惹不上什么麻烦。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相当于从风平浪静的水池进了大海，里面多得是能把他撕成碎片的鲨鱼。你就别想那么多了，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

    苏毓信了，从善如流，不耻下问：“那我能做点什么？”

    “他现在缺什么？媒体正面报道巩固好感？水军跟进？你是老总你有眼光，你自己看嘛！”金碧辉摆出十分信任苏毓判断的正经脸。

    苏毓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显然是想起另一个问题：“那合同……”

    话音未落，收回去换了个法：“算了，顺其自然吧。”

    金碧辉看他差不多想开了，对自己十分满意，试图在他肩上拍两下，却被架住了，苏毓的表情十分嫌弃：“你该刷牙洗手了。”

    金碧辉站起来，摇摇晃晃，以丧尸特有的步伐摇上了二楼。

    没和金碧辉待很久，只吃了一顿饭之后，苏毓就返程了。

    他研究了一下娱乐圈的套路和风格，深思熟虑之后，交代秘书做了一切能做的。

    首先，买几篇通稿猛吹电影和原慎，帮忙造势。接着买了十几个太太，同人文同人图轮番上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发掘原慎的萌点，然后买了一批水军日夜不停刷数据。

    最后，他给原慎的微博账号买了三百万粉丝充门面。

    由于某种隐秘的暗恋情怀总是诗的原因，这三百万粉丝是苏毓亲自下单买的，付款之后就跳到微博查看到位没有，正好刷出一条新的微博。

    是原慎在飞机上的睡颜。

    苏毓伸手试图触碰屏幕上原慎的脸，蜻蜓点水摸了一下，大图瞬间消失，好像昙花一现。

    他想了想，申请了个号，搜索原慎的账号，点上了关注。

    其实这一系列活动，想想都有一种一腔情愿的幼稚热情，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什么，又能收获什么，只是……无事可做，发泄无用的精力罢了。

    原慎了一旦自己有空就会来见他，但其实苏毓猜测他的行程在一段可以预见的时间之内都没有空闲，何况原慎未必还像从前那么敬业了。

    他有所恃，这是正常的。

    但还是做好了准备，买了一周边和海报，无休无止好像信息焦虑症一样关注原慎的一切消息。

    直到原慎回来那天，他正好在家，开家门之后对原慎展开一张巨幅海报：“给我签个名吗？”

    “爱豆？”

    上次那签名真的给了侄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