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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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竞觉得自己一会儿像漂浮在云端, 一会儿又像在泥地里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被背在一个人的背上快速行走时, 胃里那股不适和恶心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呼吸,他终于“哇啦”一声吐在了背着他的这人背上。
这人似乎脚步一顿, 紧接着一道带着点儿怒意的无奈声音在吴竞头顶上响起:“你这是喝了多少?”
吴竞呵呵一笑, 被自己吐出来的那股味儿熏的皱起鼻子,晕晕乎乎的:“不、不多, 也就两杯吧。”
他伸出一只手掌, 在人面前比了一下:“五、五十度, 我牛逼吧……”
严辛光简直被他这甚至有一丝炫耀意味的得意声音气到了, 声音也有点高了起来,“你自己的酒量你自己不清楚?故意的?”
吴竞被他的声音吓得脖子一缩,脑袋慢慢慢慢的往他颈蹭, 声音不知不觉就带上了一丝委屈:“我不是故意的啊……那个谁给我喝的……再了,第一杯的味道, 真的甜甜的, 好像可乐啊,就是第二杯有点辣……”
他着着就更加委屈了起来,甚至染上了一点哭腔:“又苦又辣,我舌头都是麻的。”
严辛光被他软绵绵的声音泡的浑身的怒意也稍微软化了下来,再什么指责的话也不出口了。
他刚刚随手抓起一只高脚酒杯就砸了叶旗,碎掉的玻璃渣把他的臂划开一个血口子,此刻一阵一阵的疼着,血丝顺着他的胳膊流下来, 一点点流到了他臂弯上吴竞的裤腿上。
严辛光低声道:“那你也不能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他没法忘记自己按着吴珮的查了他踪迹后找到这一片儿来,一个酒吧一个酒吧的找,直到有人都跑到一家gay吧里面看热闹有两个中学生起来了的时候,自己心里那股愤怒与心慌。
这么想着,他便又想把背上这个人狠狠的骂一顿了,最好能用什么法子让他永远记住。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到的时候,他心里便稍微愣了一下。顿了一会儿,严辛光把吴竞往上掂了一下,大约是还带着气,用的劲儿有点大。
吴竞喝了酒,又跟人了一架,这会儿身上哪儿哪儿都疼,严辛光胳膊还硬邦邦的,咯的他生疼,顿时被掂的“嗷”了一声。
吴竞恨恨的盯着背着自己的这个人的脑袋,还有一点儿昏沉的脑子想起了自己是为什么出来喝酒的,很快就想起了这个人的可恶来。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吴竞嗷呜一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将人咬的闷哼一声。
严辛光咬着牙道:“松口。”
吴竞不松。
严辛光就这么被他一边咬着,一边背着他往前走。
直到估摸着他肩膀都被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儿了,吴竞才松了口。
严辛光听到了一声特别特别委屈、仿佛最喜欢的东西被抢走了的孩子一般的声音在他背上响起:“严辛光,你这个王八蛋,你骗我。”
严辛光心脏狠狠的一缩。
吴竞声的抽泣起来,语无伦次的大着舌头在他背上边哭边骂,眼泪鼻涕全蹭到他衣服上,严辛光的衣服已经不能看了。
“你骗我,把我当傻子耍,你明明,明明就知道我是……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话题转的生硬,可两人都明白指的是什么。
严辛光张了张口,可醉鬼好像根本不想听他的回答,只是发疯一般的在他背上一边扑腾一边撕咬,差点都栽下去,他只能紧紧的把他背的更紧了点儿。
天色已暗,C市的街头热闹非凡,彩色的霓虹灯将整个城市映的光怪陆离,过往的路人皆都惊惧的看着这两个行为诡异的少年。
严辛光背着他走到这里,停了下来,思考了一下去处。
这幅样子,肯定是不能回家了,别吴竞家回不去,就他自己在C市那栋别墅,现在也还住着季冉。
两人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尤其是吴竞还满身酒气,要被发现了铁定是个麻烦。
严辛光站在路边,拦了个出租,让他把他送到最近的一家酒店。
他到了之后,便报了个名字。大堂经理给了他一个高级套间的房卡,一边还好奇的看了看他背上的人。
吴竞早醉的昏过去了,被带到房间里的时候,还在严辛光背上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进了房,严辛光先把他抱到浴室里,把热水放满了整个浴缸,紧接着便对着缠在他身上还搂着他腰的吴竞发愁。
他这个样子,不可能指望他自己洗澡了。
可是要让他去脱吴竞衣服,他又觉得有点下不去手。
严辛光长到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样让人为难的场景。
浴缸里的水满的快要溢出来了,他咬着牙伸手去脱吴竞的衣服,手有那么一点点颤抖。
吴竞的皮肤很白,但不是那种病态的白,因为酒意和浴室里的热气,蒸出了满身的粉。
严辛光尽量面无表情的快速将他衣服全脱了,再把他弄进浴缸里泡着,自己则火速去洗手台,开龙头,扑了点冷水,给自己洗了把脸。
等他把两个人都收拾干净之后,他用一张大浴巾将人一裹,放到了床上,紧接着便看到了吴竞震动的手机。
上面闪烁的名字是周舒芸。
严辛光看了一眼睡的跟猪一样的吴竞,深吸一口气,镇定的接起了电话。
“周阿姨。”
“嗯,是我。”
“我和他在餐厅吃饭,他去洗手了。”
“好,没问题,我会跟他的。”
“噢对了,阿姨,今晚吴竞就不回家了,这儿离郊区太远,我带他……回我家住。”
“不麻烦的。”
刚挂断电话,严辛光便感觉到臂上一阵刺痛,这才想起两人都还负了伤。
吴竞还好,主要是腹部有点淤青,而他就有点严重了,不仅脸上身上多处青紫,胳膊上还有一道血口子。
严辛光叹了口气,把人摆正,心翼翼的掀开他的衣服看了一下他肚子上的淤痕,估摸着明天也好不了。
他想了想,按下酒店内线,让人帮忙送医药箱和干净的衣服过来。完之后,他按掉了电话。
吴竞有点迷迷糊糊的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肚子上,无意识的,大概是被他刚刚的话声吵到了。
使了坏的家伙翻了个身,继续睡的香甜,月光洒在他微微鼓起的脸蛋上,如玉一般光滑。
严辛光神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心想,睡着了这么乖巧的样子,可一点儿不像刚刚那只发疯咬人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