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友人的一堆碎片, 桑若的脑子都是木的。

    为什么一个噩梦之主会这么轻易地碎掉, 明明塞尼尔之前，也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人家的天神炮都轰不死他, 结果最后关头塞尼尔却自己碎了？

    桑若呆滞了好半天，摸着塞尼尔碎裂后留在他手中的那一片片古怪碎片, 回忆之前塞尼尔的怪异之处，最后只能得到一个解释, 友人塞尼尔可能根本不是他自己所的什么本体, 他也是他本体的一个器官。

    心脏。

    刚刚那是，心碎了？

    桑若：……

    桑若站在一堆围着他的友人碎片中, 彻底地无语了, 只是忽然，桑若看着手中的某片碎片时，精神好像被吸入了进去一样, 整个人仿佛陷入了一片异样的空间中。

    这是，塞尼尔的记忆。

    ……

    天神主脑计算好的倾力一击，被桑若挡下了，天神主脑随后就陷入了歇斯底里中, 不停地在飞船上咆哮, 大叫，再也没有之前那个冷静智脑的模样。

    天神主脑还不知道自己的疯狂模样，完全地暴露在了无数人的视线下，可能它此时也没心情关心这些，已经被掏空的万神帝国, 此时也不可能再为它准备出一次刚刚那样的攻击，不可能再帮它达成目标搞死塞尼尔，它的希望完全破碎了！

    不过就在天神主脑要完全绝望的时候，那边被挡下了攻击的塞尼尔，明明没有受重伤，却蓦地整个碎裂了！

    碎裂了？！！！

    怒吼着的天神主脑戛然而止，看着太空中桑若身周的一堆碎片，它懵了片刻后，忽然狂喜大笑，顿时就乐疯了：

    【好！！】

    【死得好！】

    【天助我也！！】

    转动着一颗眼珠的哈蒙国王，还有桑若的梦境世界中那一堆观众，都陷入了迷茫和不解，直到听到天神主脑的喜极大叫，才确定眼前塞尼尔的碎裂，不是一场让人看不懂的玩笑，而是那个可怕的魔鬼真的死了？

    这……

    众人满脑子的不可思议，而这时候，天神主脑已经化作一股黑色的能量体，旋风一般从飞船中脱离出去，卷向了外头那些塞尼尔的碎片。

    这些黑色的能量体瞬间就化作无数的黑虫，密密麻麻地朝塞尼尔的众多四散碎片汹涌而去，疯狂地开始吞噬那些塞尼尔的碎片。

    世界之主的残骸碎片，只要补充一些，这个当初被后裔召唤回星际位面却不慎翻船的天神之祖，就有希望恢复能量脱离这个位面，甚至还有可能更上一层楼，探寻到世界之主的更高领域！

    ·

    红发的少年从黑暗中走来，踏过无尽星光璀璨，仿佛万万星辰中的一个过客，只是不知为何忽然为角落的一片荒芜之地停留，他的视线望了过来，好似在冲一朵路边顽强生存的花，露出得体的微笑：

    【你的灵魂真好看，我是塞尼尔，你叫什么名字？】

    手中的灵魂碎片静静地散发着光芒，桑若看着记忆碎片中的那个少年，碎片中浓烈的感情，仿佛洪水一样快要将桑若淹没。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偶然相遇，孤独中凑巧相伴，最后渐渐在相处中成为了无话不的好友。

    在桑若看来，塞尼尔只是偶然走到了他梦里，可能是走累了歇歇脚才和他搭上话，但是在塞尼尔的记忆碎片中，那浓烈的感情展示的，却仿佛已在无尽岁月中寻找了他千百年，终于和他见到了第一面。

    桑若蓦然惊醒，从塞尼尔的记忆碎片中抽离，看向周围，才发现在刚刚他被塞尼尔的碎片吸入记忆空间的时候，周围不知哪里跑出来一堆虫子，正在疯狂地吞噬着塞尼尔的碎片。

    塞尼尔的碎片并不是那么容易吞噬的，那些能量体虫子却用特殊的方法吸食着塞尼尔的能量，甚至因为这些虫子的冲击，塞尼尔的碎片已经分散到了各处

    桑若冷道：“当着我的面吞噬他的碎片，你们这些杂碎是当我不存在。”

    桑若的世界之力嗡地辐散开来，天神主脑所化的大量黑虫忽而无法反抗地和塞尼尔的碎片分离开来，桑若伸手一指，“轰轰轰轰——”那些数以亿万记的黑虫顿时成片成片接连爆炸，一时之间，满星空都布满了虫子的尸体。

    桑若这一击，将正做着美梦的天神主脑瞬间醒，意识到不妙正想要指挥那些陷住的分体虫逃跑，才发现那些虫子竟然是被一股世界之力困住。

    天神主脑简直不可思议，看向桑若：“你、你也是一个世界之主？这怎么可能？你之前不过是个普通人！”

    天神主脑对桑若的来历非常清楚，桑若复生回来的事他也知晓，但是就算桑若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有诸多奇遇，也不可能一跃而成一个超脱级的世界之主。

    除非……桑若吞噬了一个正在成型的世界之主的核心。

    想到这里，天神主脑忽然回忆起了桑若和那个世界之主之间黏黏糊糊的样子，天神主脑仿佛想明白了什么，顿时嫉妒得整个人都要扭曲了。

    桑若懒得和天神主脑废话，趁着天神主脑惊讶，更加利落地迅速消灭着天神主脑的残余力量，身边一连串都是爆炸声。

    “住手！你身上的天神血脉来源于我，只要你愿意送我回去，我……啊该死！”天神主脑都没有和桑若沟通的机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天神主脑的力量又被毁灭了一半，已经远远超过他刚刚从塞尼尔的碎片上偷取来的。

    感觉到桑若的心黑手辣，似乎预见了自己泯灭结局的天神主脑不甘地大吼了一声，最终的最终，他蓦然自爆了。

    “碰——”

    天神主脑残余的那点自爆力量，并不能对桑若和塞尼尔的碎片造成什么伤害，却将大量的塞尼尔碎片远远地推离了桑若身边。

    这些碎片在桑若身边的时候，仿佛安静地当一个等待心上人拾取的玻璃碎片，但是被推离了桑若身边后，顿时就狂躁了，瞬间爆发出的黑暗潮，将周围的星云星海尽皆吞没，黑暗之力，几乎是塞尼尔没有破碎时的几十倍。

    在星盟的望远镜上，在天神号等众多万神飞船战舰的显示屏上，全都被黑暗覆盖，这些狂躁的黑暗仿佛是疯长的海藻般向四处蔓延，瞬间就将周围的星空污染。

    所到之处，光芒消失，恒星殒灭，生命干枯。

    “黑暗之日！”

    “扩散了——！”

    一直用时空望远镜关注着此处的星盟高层，只觉得一片巨大的黑暗蓦然向着屏幕上扑来，好似瞬间就到了眼前，众人刹那间都不由自主地猛地后退，陷入了莫大的恐慌。

    “主脑！快计算黑暗之日的扩散程度，它现在蔓延到哪里了？”跌坐在椅子上的星盟主席满头冷汗，立刻冲星盟主脑大叫。

    星盟主脑很快给出了反馈：【初步统计黑暗之日已经漫过万神边境，预计18时后，黑暗之日的辐射能将覆盖整个星盟。】

    “嘶！”星盟高层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时间太短了，短得他们根本都来不及反应。

    “怎么会这样？”

    “完了完了，不如之前就帮着万神想办法把那魔鬼彻底消灭掉。”

    “只是消灭他有什么用！你难道没看到，现在的灾难就是在魔鬼死亡后出现的吗？”

    高层们都乱了，星盟主席捶桌道：“必须想办法阻止！立刻组织人手过去，绝不能让它继续蔓延！”

    “等等，你们看，屏幕上是不是有光亮。”

    这一声大喊，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就见那被大片黑暗覆盖的时空望远镜中，一点点光亮正在将黑暗的厚重帷幕一点点地揭开，仿佛是在上头戳破出一个个星点般窟窿，但却如星火燎原。

    放大到无数倍后才发现，是刚刚待在黑暗中心的桑若。

    黑暗没有吞没桑若，反而避开了他，不，或者，桑若走过的黑暗，都变成了光。

    星盟众人看着桑若在星空中一片片地捡起那些魔鬼的碎片，一片片地将扩散的黑暗吸收回来，都不由地屏住了呼吸，心翼翼地看着这一幕。

    仿佛在看神明补天。

    万神战舰中的军人们意外地发现自己还活着，应该被黑暗之日抽干了最后一丝能量的战舰，又重新亮了起来，简直是做梦一样，他们竟然没有在刚刚的那一幕中死去。

    “我们没死！”

    “我们还活着！”

    所有人惊喜莫名了一阵后，也发现了外头的异常：“快看，外面那是什么？”

    ……

    桑若每捡起一片塞尼尔的碎片，星空中就有大片的黑暗力量消散，那种深渊般的可怕力量，在桑若的面前仿佛温顺的绵羊，安安静静地回归到桑若手中。

    只是，这些碎片因为刚刚的刺激，似乎也变得更加敏感起来，只要被桑若碰到，立刻就会有大量的感情记忆蜂拥入其脑海。

    手中握着又一片碎片，桑若好像又进到了一片熟悉有有点陌生的记忆中

    桑若看着塞尼尔记忆中的自己，仿佛被了高光一样，整个人都在熠熠生辉，和桑若印象中那个阴郁晦暗的自己完全不同。

    【如果我死了，你就再去找些别的朋友陪你。】

    【不要。他告诉我，我只想和你交朋友。】

    【他？他是谁？】

    【他是我的心脏。】

    听到自己和塞尼尔的话声，桑若想起来这是自己在和塞尼尔讨论器官乱跑的事，塞尼尔过他的心肝脾肺肾大脑等器官都喜欢趁着他沉睡，到处乱跑，各自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一幕之前在巫师世界桑若也梦到过，那时他隐约对这些讨论有熟悉的感觉，只是灵魂碎片不完整后忘记了不少事情。

    桑若听到自己：【为什么用他来指心脏？】

    【因为他有时候会变成人去乱跑。】道这里塞尼尔停了一下，【若若，我的每个内脏跑出去都有原因，心脏是去寻找爱情，所以……】

    所以我找到了你……

    我找到了你。

    沉浸在碎片情绪中，桑若竟听到了塞尼尔当初的未尽之语，那一句句的心声，好似情人的呢喃般不停回荡在桑若耳边，听得桑若心中微颤，似有触动。

    只是那个时候，塞尼尔还没有来得及鼓起勇气告白，就被记忆中的桑若，疑惑地断了：【这个法挺有意思，那心脏的爱情是塞尼尔你的爱情吗？我记得你还过，你的每个器官都会乱跑，会投胎转世生活在世界上，到时候你的肝脾肺肾胃都爱上一个人，大脑心脏也各爱上一个人，岂不是脚踏好多条船？你会不会要和自己起来。】

    正酝酿着告白的塞尼尔整个人都木了，察觉到桑若对所谓单个器官的爱情有些不以为然，他仿佛被当胸刺了一剑，连忙解释道：【不会，我的所有器官中，只有心脏才有爱情，会爱上一个人。其他的器官都是没有心没有感情的废物，心脏爱上了谁，我所有的器官、呃包括我，都会爱上那个人，向往他，渴望他……】

    塞尼尔顺着桑若的理解，把自己的地位提升了一下，但是似乎还觉得不够，不知不觉地又撒了点谎，直接将自己变成了本体。

    塞尼尔告诉自己，反正也没太大差别，脑子和其他器官都不要了，他不就是本体了吗？他都有桑若了，还要脑子什么的做什么？

    既然心上人觉得心脏的爱情不完整，那他就是主体！

    见塞尼尔如此认真，记忆中的桑若也没有了笑的心情。

    桑若：【你的心脏有找到那个人吗？找到的时候，你是不是该走了？】

    塞尼尔是桑若唯一的朋友，如果塞尼尔也去陪他的心脏去寻找什么他的爱情，他又要变成一个人，待在永无止境的折磨和黑暗之中，没有一点光明，虽然他已经习惯了。

    见桑若有些失落，塞尼尔立刻否认：【没找到……就算找到了，我也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

    从记忆中脱离出来，桑若定定看着眼前的碎片，上一刻塞尼尔的誓言言犹在耳，此时塞尼尔的脸也仿佛倒映在桑若手中的碎片上，还在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一样。

    想起最后塞尼尔的那几句话，当初不明白塞尼尔意思的桑若，此时不免有点哭笑不得，然而笑着笑着，莫名的眼眶就微微红了起来。

    桑若继续起身去捡塞尼尔的碎片，每一个碎片都带着大量的记忆和感情。

    【若若，我好喜欢你。】

    一片……

    【若若，你喜欢我吗？】

    两片……

    【若若，你怎么还不醒，再不起来我要吻你了。】

    三片……

    【若若……】

    很多很多片。

    桑若将塞尼尔散落到星空中的碎片，一一捡拾了起来，而后才发现，这些碎片中的记忆竟然全都是自己。

    除他之外，再无他物。

    ……

    桑若也终于明白了，塞尼尔后来越来越不聪明的源头，是出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