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12】准备
“母妃知道这件事吗?”
此言一出,殿内便是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十三公主重新笑起来,“青荷,给我梳一下头发,重新上妆,我要去见父皇,问一问为何忽然给我赐婚。”
青荷擅梳妆打扮,此时见公主不想贤妃的事,自是清脆地一口就应下了,拉着公主去寝宫挑选衣衫。
红萸落后一步,走到半路的时候言自己去看看厨房有甚合陛下口味的汤点,一会儿也好让公主带去。
离开了十三公主的视线,红萸去厨房叮嘱吩咐一番,而后却没急着回去伺候,反而转去了花园,寻到一个洒扫的老婆子,轻声了几句话才离开。
晚膳时,这个老婆子散值,像往常一样同其他下等宫女太监一起打了饭食,慢吞吞吃完。
不知什么时候,老婆子就不见了踪影。
氤氲着青雾的佛堂里,端正地跪在蒲团上埋头认真捡佛豆的女人听完麽麽的话,上的动作顿了顿,而后摆摆,只言片语也没留下,就让麽麽下去了。
妆容严谨的麽麽恭敬地退下了,等到出了佛堂,严肃的脸上不由露出些许愁容。
另一个与她共事二十多年的老姐妹往佛堂里看了一眼,又给麽麽递过去一个眼色。
麽麽轻轻摇头,吹眸眼观鼻鼻观心,重新当个木桩子安静地守在门口。
自打公主三岁那年出了那件事,娘娘拖着刚产的身子去陛下面前跪了一日一夜,回来后就建了佛堂,自此以后也不再开口一个字。
未出阁前,娘娘也曾是前镇国大将军府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如今却
麽麽最终只能在心中无数次地重复感慨一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可怜了娘娘与公主。
傍晚时才赐婚,到晚膳结束时,这个消息就已经传至满京勋贵大臣的饭后茶桌上。
对此,几乎所有人都是抱着好笑的神色看待。
想得比较浅的后宅女子多是觉得皇帝着实太过宠爱安宁公主了,只因她喜欢,就当真给一位公主与太医赐婚。
稍微习惯多思多虑的主母则怀疑其中是否别有内情,比如是否有皇后或其他后宫娘娘出。
至于在外行走的男人们,则思考起陛下是否另有深意。
倒是事实真相,却是暂且还无人知晓。
便是亲自去皇上面前撒娇询问的十三公主,也只从皇上那里得了个“你难道不欢喜”的反问,是回答了,却并没有给个理由。
十三公主能得皇上这么多年的宠爱,自然不是真傻,闻言也不再追问,只笑得面颊晕红杏眼水润地感谢了父皇,权当这都是她父皇成全自己便罢。
不过在心里,十三公主却明白了,一定是楚太医那边做了什么。
这般想着,十三公主对未来又多了许多期盼。
不管旁人如何在私底下议论纷纷,礼部已是热火朝天地开始筹备其二人的亲事来。
先是司天监的上门取楚凌霄的生辰八字,满京城的人一看,上门的竟是监正与监副二人,登时明白,皇上对这门自己亲赐下的婚事十分看重。
考虑到十三公主一向受宠,这份看重自然就被众人归为皇上对十三公主的疼爱。
尚公主的驸马们,多是夫以妻为贵,如今楚家人行走在外,也少不得多受几分看重礼待。
因多方面考虑,司天监最后定下的日子很是接近。
现如今已是五月天,以七月八月九月皆不宜婚娶,十月之后又对二人不利为由,成亲之日就定在了六月末,即一个月后。
这时间着实紧迫。
好在去年十三公主及芨之时,给她的公主府就已经在动工修建了,如今早已完成了前期工作,只需要加快进度就可。
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好在有礼部主持此事,楚凌霄跟十三公主只需要在专人的教导下学习一些礼仪程序即刻,其他时候倒也还有时间做旁的事。
待嫁的十三公主很是忐忑,可因为成亲前新人不能见面,十三公主想见楚凌霄也是不行的。
对于有生以来第一次成亲的楚凌霄,这多少也有些新鲜感,不过更多的却是这一步计划成埃落定,可继续下一步的放松感。
这一个月里,虽明面上楚凌霄是有陛下御批的婚假,无需去太医院点卯,可实际上却是三天一次,必须去长生殿行走,为皇帝熬制养生汤。
外人知道了楚凌霄的踪迹,也只当是皇帝疼爱十三公主,放心不下,时常叫楚凌霄进宫提点一二,好叫他以后待公主好一些。
其他人都是或看笑话或看热闹或事不关己,春华殿里最近却气氛冷凝至极。
因为太过着紧养生汤的功效进展,自从楚凌霄从太医院转至长生殿,皇帝在后宫行走的日子都骤然减少。
最近这种情况更甚,月余也才进后宫几日,还都是去往皇后那里去商议正事。
像吴似锦这样近一年多才得宠的年轻妃嫔,原本一个月里还能见皇上两三次,这个月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过。
枯守后宫也就算了,一直钟情与她默默付出的竹马还另娶公主,吴似锦既煎熬又恼怒,偏又见不到楚凌霄本人。
这日,吴似锦午睡醒来,睁着眼看着头顶绣了祥云白鹤的青色纱帐,想到布置这床帐幔时自己想的是楚青云,吴似锦忽然觉得一股巨大的悲伤席卷而来。
自己这辈子,因生来就是庶女,从就下定决心要成为人上人。
为此,当初算准时给即将入宫的嫡姐下药,抛弃情投意合的邻家少年郎,入宫后遭遇诸多搓磨也从未后悔过。
可现在,她给了一个能当自己祖父的糟老头做了妾,眼看着糟老头就要死了,她还没个一儿半女傍身。
而好了要永远陪伴她守护她的男人,也要娶更年轻娇俏的姑娘了。
难道她的下半辈子,就注定了要迁居皇陵附近的青庙,做个青灯伴古佛的姑子吗?
想到这里,胸口处的悲伤更加沉重,吴似锦只觉得喘不过气来,两行清泪就顺着眼角淌了下来,濡湿了耳稍的青丝。
如此暗自伤心了许久,吴似锦只觉得心口疼,这股疼痛又蔓延开来,最后汇聚到了腹部。
刚开始她还只觉得是自己伤了心,可等到疼痛持续了半晌,没消退不,竟还有越来越清晰的趋势。
吴似锦忽然想到什么,心里咯噔一跳,也顾不得什么悲春伤秋了,掀开帐幔大声叫人。
这阵子碧玉也有些心不在焉,忽听里间传来呼喊声,这才回过神来,发现娘娘没在往日的时刻叫人进去伺候,自己也竟然没及时进去查看情况。
碧玉心里惴惴不安,连忙轻轻脚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吴似锦只觉得腹部坠痛感越发厉害,想到若是猜想为真,那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希望就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伤怀就丢了,她真是要疯到杀人。
吴似锦焦灼难安,看见璧玉,想到这几天对方明显不对劲的状态,不由更怒,喝骂到:“贱婢!为何现在才进来!还不快快去叫太医!”
被兜头骂了一嘴,碧玉也顾不得多想,急忙出去召了宫女去请太医,又叫来大力气的麽麽扶着娘娘重新躺下。
一时间,春华殿里的宫女太监麽麽们都忙得像团无头苍蝇。
楚凌霄是第二天再去宫中时
,才得知春华殿的吴昭仪昨日里被太医诊出了喜脉。
皇上很是高兴,大肆赏赐了一番,久不入后宫的皇上昨天夜里甚至还留宿了春华殿。
之前还有门庭冷落之态的春华殿,现下又重新热闹起来。
对此,楚凌霄并不放在心上,只尽心为皇上准备今日份的养生汤。
其实已经有了完整详细的方子,皇上完全可以让别人接。
可人老了,多少都会有点迷信,皇上就觉得这养生方子是楚凌霄研制出来的,相同的药材相同的配方,从他本人里出来的汤子,肯定是最具备灵气的。
再加上皇帝也有重用楚凌霄的意思,自然就始终将人留在了身边。
午膳照旧是跟皇上一起用的,这也算是楚凌霄的独一份恩宠。
因为养生汤效果已经显露,今日早上洗漱时,梳头的宫女又在他头上发现了一大截新长出来的黑发,皇上很是高兴,席间也不顾规矩,总开口跟楚凌霄唠嗑。
在他看来,楚凌霄如此尽心尽力,是因为对他崇拜尊敬,认为他是一代难得可贵的明君,皇上自然要刻意加重楚凌霄心中的这份认知。
“今日早朝,闵尚书言道山西大旱,恐将欠收,这着实让朕心头焦灼难安黄河年年治水年年泛滥,唉,也不知到底要如何,才能根治,让沿岸百姓能够安居乐业,不再受苦”
虽然每次皇上话的时候,楚凌霄都必须停下筷子放下碗筷,作恭听状,楚凌霄却并不觉得难捱,反而积极配合表演。
虽然没有转行的意思,楚凌霄却并不介意多了解一些政务。
吃过午膳,又陪着皇上喝了盏楚凌霄后来特意为皇上配制的药茶,皇上该去休息了,而楚凌霄则可以出宫回家。
领路的是福海的干儿子,名唤福寿,听这名字,就知道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福寿干瘦干瘦的一少年,却很是灵圆滑,一路陪着楚凌霄,嘴上逗趣儿的话个不停,偏又颇有些内容,便是楚凌霄也时不时被他逗笑,并不觉得烦人。
行至一处走廊时,福寿看见路边站着的一个面容严肃的麽麽,微微讶异后回头看了楚凌霄一眼,而后笑嘻嘻地上前见礼:“请常麽麽安,常麽麽,今个儿您怎地到这里来了?”
瘦长脸的常麽麽对着福寿点点头,而后又朝楚凌霄行了个蹲身礼,这才到:“贤妃娘娘听闻楚大人进了宫,所以派老奴来请楚大人走一趟。”
因楚凌霄如今并不在太医院当值,虽没有具体的职务,却是在皇帝身边行走,所以大家都改称他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