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祭6】胭脂虎
在经过艰难地解释前因后果之下,挠人挠得气喘吁吁地秋容一抱着肚皮,一撑着床榻,断断续续总结:“也就是,我现在,呼呼,被你用那什么,邪术给弄复活了?平安也要、要在我肚子里呆七个月才能出来?”
脸上脖子上都灼烧般疼的楚凌霄难以维持形象,只能破罐子破摔地塌着肩头发凌乱衣衫不整地坐在旁边圆凳上,“确切地,应该是六个多月,你们的身体都恢复到临死时的状态。平安只三个月大就被你强行催生成鬼胎降生,现在刚好可以在胎中滋养七魂六魄,祛除魂魄中浸染的鬼气。”
听到“临死前”这话秋容就又气得鼻子喷热气,抬头恶狠狠地瞪着楚凌霄,整个人因为在急促喘气,身体大幅度起起伏伏。
在妻子恨不得再咬他一口的灼灼视线下,楚凌霄自觉已经能坦然以对了。
毕竟数百年都难以想象的遭遇,就在今天,就在刚才,他都已经尽数遭遇过了。
用现代的络术语来,楚凌霄现在的心态就是躺平任操。
看着一脸坦然腰背挺直大马金刀坐在八仙桌旁圆凳上的负心汉,再看对方被挠了几条爪印却依旧显得眉眼如画的脸,最后整个打量了一番楚凌霄始终如一的谪仙之气。
秋容运气丹田,力量从腰而发,通过背脊的前后韵律之起伏,最后力量通过传感转变,自面部最灵活敏捷之处发出一击攻势:“我t!”
饶是楚凌霄,也忍不住抿唇闭眼,勉励扛住。
感受着满脸的唾沫星子,楚凌霄默默叹气,也不想掏什么绢了,随意抬用袖子抹了脸,暗自庆幸他还没来得及给妻子倒茶。
要不然,唾沫星子大概就不会这么少了。
经过鸡飞狗跳的具体查看,楚凌霄推测现在妻子性格依旧如女鬼秋荣那般,应当是因为住爱与情的一魂一魄滞留在骨灰中太久了。
又与另外六魂五魄分隔长达十年,如此,当鬼的六魂五魄十年间有鬼气怨气执念不断壮大己身。
而一魂一魄则停滞不变,一个变强,一个不变,到最后强行融合到一处时,自然是前者占据绝对上风,主导了刚复活的妻子喜怒哀乐性格行为。
如今,能做的只能等她自己融合转变。
至于结果会如何,所需耗费的时间大概会多久?不好意思,楚凌霄也一概不知了。
他擅长的,一个是剑,一个是医,一个是魔,现在能依靠的就一本来历不明的邪术古籍残本。便是楚凌霄再厉害,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下午,楚凌霄让霍青找来裁缝,秋容也被他付出了一点代价,总算给请到了厅堂里任由裁缝师傅量体:“呃,咳,太太请抬。”
裁缝师傅自然是个女子,四十多岁,是个面容敦厚的,可今天师傅却觉得这活儿干得有点艰难。
一来,作为当家男子的老爷存在感太强了,引得师傅带来的两个徒弟忍不住频频分心去偷看。
师傅也不怪徒弟,因为她自己也偷看了好几回。
没办法,谁让这位老爷着实奇特呢。
除了长得好气度好,更主要的是这位老爷顶着一脸的挠伤,偏偏气定神闲地站在旁边围着打转,时不时还要询问一二。
客人问得多,要求多,师傅不怕,可搁在这儿,师傅一听就头皮发麻。
这不,刚想完,当家老爷又话了:“这本册子上的妇人衣装,款式不似新制”
裁缝师傅头皮一麻,赶紧脚麻利地把软尺一拉,眨眼间就把太太腋下胸围尺寸给量好,下一瞬就脚后跟一埋,整个人退后了一大步。
两个徒弟也灵地紧跟师傅,嗖一下退后。
刚才还脾气挺好,任由她们量体的漂亮太太就跟变脸一样,倏然扭头杏眸都瞪成了虎目,“就知道你这负心汉不老实,成天里就盯着女子的衣裳看,你怎么知道这些不是新制款?”
霍青站在旁边,默默也往旁边的柱子挪了挪,暗暗嘀咕,老爷真乃神人,如此一只胭脂虎,竟也巴巴地守了十年还要找回来。
幸好这里是临时找来的院子,下人也没几个,还都是在厨房那边忙活,厅堂里都没个端茶倒水的丫鬟。要不然,这被下人看了去,霍青觉得太不合适了。所以霍青现在就开始担心回了盐城老爷会不会被人看笑话了。
整个厅堂里,六个人,就有四个人都被吓住了。
剩下的两个,一个是秋容,一个是楚凌霄。
都是当事人。
比起之前的文武齐上阵,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扣帽子,楚凌霄丝毫也未放在心上。
毫无疑问,楚凌霄是个头脑聪明的人,挨了一顿挠一顿喷一顿咬,他已经摸清楚该如何跟现在的妻子相处了。
在别人暗暗投注而来的怜悯同情眼神,楚凌霄刻意伏低做,哄道:“娘子笑了,为夫只是觉得这些衣裳配不上娘子。”
他这么顺着,骂人之词尚且不够丰富的秋容一时词穷了,耿着脖子搁那儿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
楚凌霄还在继续:“娘子,我知道怀孩子辛苦你了,我发誓,以后我什么都顺着你,家里也一切都听你的。”
秋容摸了摸肚子,气哼哼地总算不什么了。
虽然脾性还与女鬼秋容一般无二,可也因为一魂一魄的回归,感情方面也有所弥补。
对楚凌霄,爱没看到,恨倒是一如既往。
可同时,对平安,秋容也从没有感情的执念变成了真切的舐犊之情。
老爷哄顺了太太,裁缝师傅赶紧又带着两个徒弟干活。
因为秋容缺衣裳穿,裁缝当天回去就修改了几套成衣的尺寸送过来。
剩下的,两天内需得赶制送来。
时间上是紧张了点,可抵不住当家老爷舍得为太太花钱,裁缝铺的掌柜临时抽调几个绣娘连夜赶制,这钱也就赚得稳稳当当了。
当天晚上,楚凌霄在霍青担忧的眼神中,留在了正房里。
其实跟秋容共处一室,也并没有霍青想象的那么危险。
洗漱一番,又自己对着铜镜往脸、脖子、耳朵等各处擦了药,穿一身亵衣的楚凌霄就松开长发,脚步轻缓自然地往床榻而去。
秋容刚在婆子的照顾下勉强完成了洗漱,长发披散地靠坐在床头偷偷掩唇打哈欠,明显是折腾了一天,也累了。
可累得眼皮子直往下坠,偏她还要努力撑起自己凶神恶煞的一面,用尽全身最后一分力气都要去盯着楚凌霄。
像是不能动,也要用气势压倒负心汉。
可惜楚凌霄比谁都惬意。
看见楚凌霄过来了,眼皮子耷拉了一下,精神都恍惚了一阵的秋容陡然回神,精神一阵,站起身双叉腰瞪人。
楚凌霄不理她,照样一步步走近。
秋容察觉自己比负心汉矮了一大截,从身高上就不够具有压迫感,连忙转身抬脚就站到了床上,重新转身挡在楚凌霄面前。
这下子是居高临下了,秋容得意洋洋叉腰,下巴抬起来,眼皮子往下耷,开局甭管要什么,总之冷哼一声就对了:“哼!负心汉你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凌霄无奈叹气看她:“娘子莫闹了,现在该休息了。”
秋容再冷哼,“谁跟你闹了?赶紧给我出去!”
楚凌霄看着她,沉吟片刻,准备饶过她上床。
秋容眉梢一竖,光脚丫子敏捷无比地闪过去,继续踩在床榻上拦住他。
楚凌霄叹气:“娘子,你现在可是普通人,今天已经剧烈活动过许多次了,若是再不好好休息,可要影响了平安。须知胎儿三个月大时,主要成长的就是脑袋,娘子也不想让平安生下来就继续傻呼呼的吧?”
这话得秋容迟疑了,嘴上却还在犟:“谁傻呼呼的了?你才傻!”
其实她自己脑袋里想的却是怪不得当鬼时平安总是傻呼呼的,当了十年鬼都没学会什么本事,身最灵活的时候也就是她跟鬼打架时,那鬼总能及时察觉不对,然后迅速溜掉。
楚凌霄很光棍地点头:“是是是,是我傻,所以我才担心娘子再不好好养胎,让平安变得跟我一样傻。”
这话得,秋容朝天翻了个白眼儿扔给他,到底还是转身让开了。
不过等楚凌霄顺利上床,两人即将肩并肩趟下的时候,秋容终于一个激灵,重新坐起来用脚去踢他,“不对啊,我睡觉就我睡觉,你可以出去呀!”
楚凌霄脚蹬床尾架,双抱胸背抵床沿,在妻子全力以赴的脚丫子下稳如泰山,“好了,这些细节何需计较,娘子,早点睡吧。”
秋容不信邪,坐着蹬,侧着踢,爬起来连推带搬,最后都累得趴在床榻里侧撅着屁股用脑袋去顶楚凌霄的腰,愣是没让他动弹分毫。
楚凌霄占据着外沿半边床榻,如同生根的大树一样。
看秋容终于折腾累了,闭眼装睡的楚凌霄还趁伸摸了摸她汗湿的脑袋:“乖,别折腾了,把汗擦擦,赶紧把被子盖上,免得染了风寒。女子怀孕时,可不能随意吃药。”
秋容后悔啊,可现在她已经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又气又累地呼呼直喘气。
喘着喘着,不知不觉中她就睡着了。
听着她渐渐平稳的呼吸,楚凌霄叹了口气,起身把她抱着安置好。
盖上被褥,又给她将压着的头发轻柔地捋出来铺展在枕头上,楚凌霄垂眸凝视着两颊累出来还没散开的晕红。
良久,他抿唇露出个笑,俯身在她眉心落下轻柔的吻。
往下,按在尚且只是微微鼓起的腹部,楚凌霄坐起身,对着那里面的鬼轻声道:“你娘真疼你。”
语气有点酸,又有些庆幸。
若不是有肚子里这家伙,楚凌霄着实不知道该怎么留下她。
这一夜秋容睡得很熟,十年来头一次像人一样睡觉。
等到第二天早上醒来,睁开眼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当人太累了。
秋容当鬼十来年,许久都没感受过作为人的感觉了。
当人要累要饿要困,连打个人都不能持久,总之秋容对此是各种嫌弃。
然而一旦摸到肚子里安安静静成长的孩子,秋容又咽下那口气,只能用死亡射线把楚凌霄往死里盯。
同时,盖在被子里暖呼呼的脚丫子在蠢蠢欲动。
昨晚没把他踢下去,肯定是因为那时候负心汉醒着,用了什么段。
那现在
第二天天没亮,霍青就紧张兮兮地等在了正院拱门外,时不时忍不住朝里面张望。别人都老爷是个惧内的,不过这么,也就是调侃居多。
对于忽然冒出来的太太,没人太在意,顶多就是惊奇一下,然后私底下笑一笑。
可霍青回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还是觉得老爷跟太太相处的样子不太对。
以至于下半夜好不容易睡着后,霍青做了个噩梦,梦里太太不知怎么地,竟然变成了上次那个女鬼,趁着半夜老爷睡着的时候掀开美人的面皮,对老爷痛下杀。
越想越觉得心里发慌,霍青眼底下青黑一片,守在老爷院子外面也静不下心来,一会儿动一会儿动脚。
不知过了多久,霍青忽然听得正房里传来噗通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