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与衡此话一出, 两处地方一片寂静, 路挽虽然知道顾与衡肯定是故意的这话，但这还是不妨他刹那僵立当场，心跳快得连耳膜里都满是震动的声音，此时此刻, 仿佛外界的一切, 都和他没关系了。

    而那边白西听闻这话，也像是被镇住了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他根本不相信这个事，于是语气便忽然变得有些尖锐起来：“不可能！你……”

    可此时顾与衡觑着路挽的脸色, 本就没心思再和白西扯什么，于是就又直接：“挽挽，挂电话吧。”

    白西一听这个称呼，余下的话便霎时梗在了喉咙里, 他万万没有想到, 顾与衡竟然会让路挽和他一起听电话, 而且都这么晚了, 他们为什么还在一起？！

    白西有些不愿再想下去，而这时, 他也被这一出得脸上都火辣辣的, 所以不等路挽挂断，他那边就恼羞成怒地率先挂断了电话。

    而后路挽手里的手机便直接跳回了主界面，然后他猝不及防地, 又遭受了新一轮的冲击——顾与衡的手机桌面，用的是他的照片。

    而且还是他闭着眼睛睡觉时候的模样，这照片连他自己都没见过，也不知道顾与衡是什么时候拍的。

    顾与衡本来是在那边码菜码，余光里却发现路挽还站在原地没动，回头一看，就看见路挽正拿着他的手机发呆。

    顾与衡见状，这才忽然想起自己手机里有何玄机，顾与衡顿时有些心虚，也不禁有些懊恼，心想自己果然不是演戏的料，尤其是在路挽面前，他根本就忍耐不住，处处都是漏洞，但这会儿，他还是挣扎着解释了一下：“我、我妈偶尔会拿我手机玩一下，我就……”

    路挽闻言迅速点头，像是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解释似的，但他眼睛却是不敢同顾与衡的对上，只看着一旁回答：“嗯，你、你想得挺周全的。”

    后来两个人一直到上桌子开始吃宵夜，一直都没怎么话，气氛也像是凝滞了似的。

    其实顾与衡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出来。

    好在最后，路挽忽然响起的手机及时拯救了这股逐渐趋于尴尬的氛围。

    电话是孙微过来的，一接通她就直接：“你和顾公子在一起吗？”

    路挽顺势就看了顾与衡一眼，惹得顾与衡有些不明所以，路挽垂眸，方才回：“嗯。”

    “我一猜就是。”孙微闻言脱口而出就是这么一句。

    “……”得我们时刻都在一起一样。

    孙微倒是不管这个，紧接着又：“你把扩音开，大家一起听一下。”

    路挽照做，孙微的声音紧接着就在客厅里回荡了起来：“顾公子这次这个照片的源头，最初确实是来自照片里的另一位主角白西，那几张自拍都是他发在微博上的，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前几天他忽然又发了一条什么‘当今人，还似旧时光’的博文，下面又配了个破镜重圆类的电影推荐，他本身有些粉丝，所以就有人去翻他以前的微博，就这么翻出了顾少。”

    难怪白西会这样着急忙慌地电话过来给顾与衡解释。

    “但是我们觉得以白西的粉丝量，是不足以掀起这么大的浪，所以我们怀疑这是次有预谋的黑。”

    路挽听到这里，不禁皱了下眉头，但紧接着，孙微也提到了他疑惑的事：“可我和顾公子的人对接了一下，最后我们一致认为，这事最终针对的，应该不是顾公子。”

    话到此处，顾与衡目光一顿，就算他不怎么懂娱乐圈的套路，但也忽然反应了过来。

    确实，不管怎么样，他到底不是娱乐圈的人，根本不会活在舆论的风口浪尖，等这事一过，转眼就会被大众遗忘在脑后，他还是那个事业有成背景深厚的他，而谈过男朋友这件事，也不过是他一片坦途中一点微不足道的谈资罢了。

    但是路挽却不一样，他活在荧幕下，活在观众的评点和讨论里。

    可如今，顾与衡却几乎是和他捆绑在一起的，就算大众从前不知道他们俩‘在一起’的事，但这次过后，再加上有人引导，大家很难不会把路挽也往同性恋方面想。

    而现在国内风气虽然宽容许多，但还绝对没有到可以广而告之的程度，尤其是路挽这样的公众人物，此后，他也很难不因此而备受诟病。

    顾与衡从前根本没有想到他和路挽这件事会越闹越大，虽然他每次都在尽力解决，可是现在，他也忽然意识到，这些事总会有他解决不了的那一刻，一颗心便渐渐沉了下去。

    而此时那边孙微语气也逐渐凝重，她继续就：“然后我们就监测了一下舆论，果然，有人已经把目光转到了路挽身上来；还有，想必你们也知道你们有个cp超话，现在超话因为顾公子这事就已经炸了，有人还趁机添油加醋，有些粉丝听不得激，就发布了些引战的言论，总之现在你们的cp粉和路挽的纯粉已经开撕了。”

    这些事路挽之前就想到了，所以他并没有很惊讶，此时听闻也只是很淡定地‘嗯’了一声。

    “我们查过ip，但是幕后主导的人做得隐蔽，所以暂时查不出什么。”

    “可是我分析了一下，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孙微混迹娱乐圈多年，很多事证据可能找不到，但基本的嗅觉是有的，“你可以听一下有个准备。”

    “今年我本来只准备给你接一部戏，现在还在接洽当中，但同时在接触这部戏的，还有一个人，林程。”

    孙微言尽于此，但路挽却听明白了，去年顾与衡给林程的那个男主本子赶在了过年的黄金时段播出，可以是爆了一下，他本人也就因此流量激增，称得上是新锐。

    而孙微今年给路挽接的这片子虽然是部古偶，但是ip大，制作班底也好，也契合路挽电视咖的路线，而且路挽虽然一直都红，但其实主要还是红在国民度，流量上并不算大爆，这部片子无疑可以为他圈更多的粉，而且这部片子对于路挽而言，演绎起来难度不会太大，也符合他工作重心转移的规划。

    但是这个饼，今年才红起来的林程要是想要趁热铁更进一步，当然也想要分上一块。

    剧组那边本来就看重的是路挽的演技和号召力，但是林程又算新人，好管教，还比路挽报价便宜。

    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部片子的导演，恐同。

    他之前犹豫的最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先前就听了路挽和顾与衡的事。

    如今这事又被勾连到了明面上，按那导演同样还不喜欢演员身上新闻太多的个性，这部戏约，多半得黄。

    路挽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他从前，是真的专心致志地在演戏，和同行也几乎没有龃龉，还有他一直也都很怕各种各样的绯闻缠到自己身上来，他从来就不大受得了这个。

    可是现在，他的心思，却几乎都没有放在这些事上面，这些从前他可以忧虑很久的事，在现今的他看来，就仿佛不重要了一样。

    他还是在想，如果真的是林程，想截他就截他，为什么要拿顾与衡开刀？！

    更别提林程和白西好像还是朋友。

    路挽有些想不通这个，可是孙微那边也再不出什么了，只提醒他不要贸然行动，也不要过分关注网上的舆论。

    路挽答应下来，便也不在想这个事了，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顾与衡别被这个影响就行。

    念及此，路挽也想到顾与衡估计从来没经历过这些，便关心了他一句，不过顾与衡却特别冷静地摇了摇头没事，路挽信以为真，便没再问了。

    两个人吃完宵夜之后，顾与衡便把次卧给路挽收拾了一下，而后也没什么，自己关了门出去。

    路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最终也还是什么没，心思沉沉地收回了目光。

    那边顾与衡稍微收拾了一下，最后等他回卧室准备洗澡的时候，他又忽然想起路挽的浴室里好像没放毛巾和浴巾，于是他便又拿着东西过去敲了路挽的门。

    不过没人来开，但正巧门又没有关紧，顾与衡便以为他可能才开始洗澡，于是便想着把东西给他送进去。

    但是一进门，却发现房间内光线昏暗，唯有床头留了一盏昏黄的灯，而路挽则已经洗漱好，裹在了床铺里，看样子也像是睡着了。

    估计是太累了吧。

    顾与衡在原地踟蹰了一会儿，最后到底还是走了过去，在他床边轻轻坐下了。

    顾与衡的目光借着灯辉一寸寸地描绘着路挽沉静的睡颜，不禁勾唇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不久之前他心里冒出的那个念头在此刻是越发强烈了。

    他想，他好像并不该裹挟着路挽。

    其实现在想想，路挽不仅从来没有过喜欢他，也从来都没有过喜欢男生。

    这次的事算是提醒了他，他若是硬是追着路挽和他在一起，那么路挽将要承受的可能比他想象的要多得多，若是路挽喜欢他便罢，可是路挽并不喜欢他，那他为什么还要不断去逼路挽。

    路挽本该可以有更轻松的道路的。

    顾与衡眨了眨眼，最终没有忍住，不舍又眷恋地轻抚了一下路挽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似的：“我对待我的宝贝好像有点自私。”

    他这句话似是反省也似是决定，反正再多的话他没有再了，多余的动作也没有再做，最后在替路挽拉了下被子之后，就缓缓地退出了房间。

    而此时，暖黄灯影下，本该沉沉睡着的路挽，却忽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是一片迷惘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