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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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珠虽没话,可忽然想起上次来看廖萍萍, 护士给廖萍萍换针, 她全程歪着个脑袋……想不到,这女人还晕针啊。

    消毒棉球擦在手掌上凉丝丝的, 中和了灼热的痛感,本该感到舒服的, 可林凤音后背却鸡皮疙瘩暴起,耳朵一凉, 汗毛根根竖起。

    奈何手被护士压着, “别动, 扎歪了可别怪我。”

    林凤音脑袋更晕了,“护……护士, 能不能不扎针?我回去自个儿……”

    急诊科护士是个见多识广的中年妇女,笑道:“都多大人了还怕针, 又不疼, 顶多跟蚊子叮一口……”

    林凤音不是怕疼, 是怕注射针头, 尤其是那没有温度的银色斜面,刺入皮肤的一瞬间她不敢看。不止不能看, 连想都不能想。

    忽然,金珠似乎是想起什么,问道:“鸭蛋最近没闯祸吧?”

    一提起蠢儿子,发晕的脑袋像闻到清凉油,瞬间清醒过来。“没闯祸就不叫向鸭蛋。害, 你是没看见,自搬来,他把左邻右舍都得罪光了。前几天捉了人家奶猫来玩儿,母猫找过来,扔了只死耗子进他被窝,那铺盖害我洗了三次。”

    林凤音起这事就来气,也没注意针头已经扎进皮肤里。“你猜后来怎么样?隔壁孩也有样学样,把一窝奶猫抱床上睡觉,结果半夜翻身压死了一只,可把他心疼得掉眼泪……昨天还把你们家门锁弄坏,你气不气人?”

    鸭蛋这娃也挺怪,平时咋咋呼呼调皮捣蛋,可却喜欢跟猫猫狗狗的玩,要不是她每天关灯前都要检查一遍,他床上不知得多出多少床.伴来。

    自然也见不得有人虐待它们,那毛茸茸粉.嫩.嫩刚会叫的东西直接被压死在床上,可是给他留下极深的心理阴影,跟邻居孩了一架,流了一衣服襟子的鼻血。张春花当场心疼坏了,闹着要去跟邻居拼命。

    林凤音可不心疼,要不是他带头跟猫睡,也不会闯下这种祸。

    金珠居然扯扯嘴角,似乎是在笑。

    林凤音来气道:“你头疼不头疼?”

    金珠再次笑了笑,“男娃都这样,懂事就好了。”

    林凤音叹口气,正想啥时候才能熬出头啊,忽然听护士:“可以了,回去别碰水。”伤处涂了一层凉凉的带有芝麻油香味的敷料,还包上了白纱布。

    林凤音先是一愣,惊喜不已,待反应过来,这金老板……心还挺细。

    她不由得想起羊头村那一夜,大男人居然可以干接生的活,把那团憋得青紫没有呼吸的猫儿抢救回来。她只是帮了廖萍萍,而他却是救了他们。

    “谢谢你。”

    金珠头也不抬,“别啰嗦,还有事儿。”其实是不敢看她那“奇装异服”。

    回到家坐了会儿,林凤音才觉出手疼,别碰水,她连动也不想动一下。一个人坐院里晒太阳,怕把脸晒黑,戴个草帽,背对阳光,暖融融的。

    张春花在的时候虽然鸡骂狗不得安宁,可至少家里有人气,现在剩她孤零零一人,竟然是不出的冷清。

    曹操曹操到,正想着,张春花乐颠颠回来了。以前每次回村她的大背篓都满载而归,这次居然空着手,林凤音正纳闷,忽然见她身后又冒出一群人来,为首的是向冬梅。

    向冬梅身上还是那间百穿不厌的玫红色线衣,进门也不敢跟她对视,只顾着量院子,进堂屋找吃的。吴梁新和两个牛高马大的儿子紧随其后,看了一眼舅妈,身上还疼着,也不敢与她招呼。

    林凤音巴不得一辈子这样,看来那顿“疯”没白发。

    老两口还在人世,只要不招惹她和鸭蛋,向冬梅安安分分回娘家她没意见。

    没一会儿,老爷子也回来了,同女儿女婿关屋里不知商量个啥,林凤音只知道等他们出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满意的笑。

    张春花把她拉到一旁,悄声商量道:“鸭蛋他姑好容易来一趟,咱们去买点菜招待招待,我瞧着上次买的猪头肉就不错,还有林老大家的酱排骨,端两个大份的来正合适。”语气里多了两分低声下气。

    林凤音没意见,但就是不掏钱。

    张春花两条老眉倒竖,“啊喂,没听见我话麼?”

    林凤音双手一摊:“我这手伤了才从医院出来,没钱。”

    张春花半信半疑,看了看裹着纱布的地方,也没关心怎么伤的,严不严重,只是骂骂咧咧回屋掏棺材本。没法,闺女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舍不得她饿着肚子回去,况且女婿的事要成了,他们后半辈子的养老钱都不用愁。

    没一会儿,鸭蛋和妙然放学回来,看见吴家四口,懒懒的个招呼,一溜烟跑了。直到吃晚饭也没回来,据是跟着金叔叔下馆子了。

    “爸妈你们看看,鸭蛋哪还把他这姑父放眼里,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就跟对仇人一样。”向冬梅一面剔牙,一面替丈夫抱不平。

    “别提了,连对我们都这样,他现在啊,只跟他妈亲。”

    向冬梅撇撇嘴,知道挑拨婆媳大战是不可能了,怪只怪林凤音自个儿能挣钱翅膀硬了,连婆婆也不放眼里。

    唉,还真想念以前那个任她拿捏的“嫂子”。

    她眼珠一动,亲生的收拾不了,“捡来那丫头,居然也敢不拿正眼看我们。”

    果然,张春花嘴角颤动,似乎是在忍耐着极大的怒火。

    “这死丫头忘恩负义,当年要不是妈你把她捡回来,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要我就是欠,妈你应该像以前一样,往死里揍,往死里饿,咱老向家的粮食就是喂狗也不能给她吃!”

    张春花这回不止嘴抖,连手都是抖的。

    向冬梅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正要再加把火,忽然“啪”一声,脸颊热辣辣的。“妈……妈你怎么……我?”

    张春花脸色涨红,“呼哧呼哧”喘粗气,不知是被气的,还是吓的,厉声道:“闭嘴!非要害死我才满意是吧?”

    向冬梅比窦娥还冤,“啥叫害你,我……”

    一直作壁上观的向老头,终于瞥过一眼:“你妈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可别提红花的事,上次不是跟你过向东良的事嘛?”这才把红花的身世抖落。

    张春花边听边悔,越想越怕,听鸭蛋那个金老板跟县公安局局长称兄道弟,公安啊……那可是有枪的,想让谁坐牢谁就得坐牢的。向东良不就被他们抓走,再也回不来了麼?

    她已经连续做了十几天噩梦,不是戴手铐就是吃枪子儿,甚至能看见那嫩豆腐似的脑花……她真的不想死啊!

    好容易过上几天好日子,住大房子吃闲饭,只要她不惹事,儿媳也不会把她怎么着……气急之下,她又在闺女肩上胡乱了几下,嘴里囔着“都怪你”。

    可怜向冬梅在老公儿子面前丢了份。

    但她眼睛依然是雪亮的,才不管老妈的枪林弹雨,指着隔壁问:“死丫头真是大老板家孩子?就是鸭蛋的新邻居?哎哟那还等啥,赶紧赔礼道歉去啊!”

    着忙掏出三块钱,让儿子去买几袋水果,腆着脸上金家门。

    当然,林凤音在自个儿屋里睡觉,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只没多久,隐约听见隔壁陶撵人的声音,动静还不。

    星期三,她依然早起出摊,有前两次的宣传造势,文化衫生意火爆,出货量达到了一百五十多件。她嘴巴厉害,人又万里挑一的好看,成了文化衫最好的活招牌,就连常穿的阔腿喇叭裤也被她带火了。

    满县城都在找着买那种能把屁.股包成蒜瓣儿的牛仔裤。可惜红星县还真没有,的确良布料没那么好的包裹效果,大姑娘媳妇儿们为了条裤子日思夜想。

    同样日思夜想的,还有金珠。

    他觉着自己中毒了,自从被“蒜瓣”惊艳到,脑子里尽是那不可言的画面,晃来晃去全都是蒜瓣。

    蒜瓣啊蒜瓣,他没想到女人的那啥能那么美。隔着布料都这么美,那要……岂不是……他想起一个词——精.尽.人.亡。

    当然,能放纵自己这么想,是因为已经还了愿,胃里吃上荤腥,别的地方也蠢蠢欲动。

    陶觉着他老板不对劲,以前不爱吃蒜的人,怎么现在老让他买蒜,还得买最好的蒜。

    啥算最好的?蒜瓣饱满圆润有光泽。

    可老板要吃蒜也就罢了,怪就怪在他也不吃,屋里放了几个蒜瓣儿,只为观赏。

    家里没保姆,衣服都是陶收拾扔洗衣机,可他已经连续几次看见老板的裤子……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当龙.精.虎壮,夜里憋不住他能理解,可总觉着哪里怪怪的。

    ***

    林凤音的日子就在出摊、休息中循环,每天雷不动的是辅导鸭蛋作业,监督他预习复习,妙然也加入学习组,共同进步。

    效果非常理想,这一年的期中考,向雅丹居然考了第八名。全班一共45个学生,他能冲进前十真是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包括林凤音也觉着意外,这证明儿子智商和学习能力没问题,而是学习习惯的问题!以前没人管,从不写家庭作业,现在被她鞭策着,总能在规定时间内写完作业,改掉拖拉的坏毛病。

    当然,她也不敢得意忘形,因为一年级的知识他比同班同学多学了一遍,考这个成绩,与他的投入相比,勉强算及格而已。

    “妈,妈,妈你话还算数不?”

    林凤音不用回头也知道,这子想什么。“没门儿,有了游戏机还怎么学习,要作文书可以给你买。”

    鸭蛋撇撇嘴:“谁要那玩意儿。”见他妈双手叉腰数服装,他一把拽住妈妈,“不嘛妈妈,我就要嘛,我班同学都有好几个买了,你就给我买一个呗?”

    “就知道跟人比吃比玩,咋不比学习?”

    鸭蛋被她激到,梗着脖子道:“比就比。”

    “哟呵?来听听,怎么比。”

    鸭蛋挺了挺胸膛,“我期末考一定考进前五,他们有游戏机的没人进前五。”

    他常把同学带来家里玩,林凤音隐约知道是哪几个,有一个还是街坊,另外几个都是县里职工子弟,家庭条件不错,其中成绩最好那个这次刚好考了第六名……孩子没谎。

    遂也豪气道:“行啊子,期末考要能进前五,我给你买,但每天只能玩半时,假期可以加到一个……”

    话未完,鸭蛋已经立下军令状,才不管她附加的条条框框。

    没一会儿,几乎整个华光镇都知道她要给儿子买游戏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