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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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明月弯弯,清风徐徐。

    皇长子在庭院间缓缓踱步,回到室内,站在铜镜前,生平第一次非常仔细地照镜子,审视镜中的自己。

    开始觉得怎么也算是仪表堂堂,后来就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胖了些。

    晚渔的话,他没办法不听到心里去。

    虽然她做派与男子一般,但终归是女孩子,提的建议,的确有些道理。

    有多少年了?他浑浑噩噩的过活,在皇后的安排下度日。

    到近来,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过的野心很荒谬。

    皇位是不会轮到自己的。

    皇帝春秋鼎盛,身子骨好像比他还好,退一万步讲,就算皇帝有心传位给他,也得是二三十年之后的事儿了,到那时,他也一把年纪了。更何况,皇帝没那个心思,绝不会有。

    没了野心,就觉得累了,就只想过安生平宁的时日,不再被人摆布。

    原配、侧妃、侍妾都是皇后安排到他身边的,都是各取所需而已。他不得不成亲,她们需要他给的名分。

    这些年了,一直没子嗣。知情的晓得他很少回内院,不知情的疑心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毛病——暗里那些话,很难听。也窝火,但不会因为窝火就鼓捣出孩子来。哪个女子有了孩子,就会理直气壮地同背后家族帮皇后拿捏他。

    他是不像话,若发掉她们,便是真的耽误了她们一辈子。可是,留着她们,也一样是耽误。

    这些事,直接请示皇帝就成。皇帝是不待见他,但也跟他没仇,会乐于见到他把日子往好处过。

    其他的,就需要岩陌和晚渔帮他了。

    恰如在南疆,他仍是他们的累赘。有什么法子呢?他命好,遇见了他们;他们运气差,摊上了他。

    他出门,命人备下宝马、弓箭,回了董昕房里。

    一进门,他就冷了脸。

    是看上她了,但看到她就没好气也是真的。气什么呢?

    气她以前做过的傻事,得亏晚渔脑筋跟寻常人不一样,被算计的时候权当解闷儿了,不然,她现在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了。

    也气她看中的是顾岩陌——顾岩陌是她能惦记的?顾岩陌的意中人是九。眼光是不错,但这事儿错了,错大发了。

    他胡思乱想着,默然无语地歇在董昕身边,感觉得出,她的抵触少了些,该是得了晚渔提点的缘故吧?

    晚渔,九,他的日子,让她安排才是最妥当的,偏偏妮子不爱搭理他,凡事都得他去求。

    .

    夜阑人静。

    顾岩陌拥着晚渔,像只餍足的大猫。

    晚渔眉宇间透着倦慵,昏昏欲睡。

    “回头找找你压箱底的册子。”顾岩陌。

    晚渔懒懒地看他一眼,“怎么?”

    他啄一下她的唇,“瞧瞧新花样,逐个试试,好不好?”

    晚渔捧住他的俊脸,咬了他一口,“睡觉。再没正形,让你跟无病一起睡。”

    顾岩陌轻轻地笑,轻柔拍抚着晚渔,“没我搂着,你会不习惯的。”

    晚渔把脸埋到他怀里。

    “娘给你的那些药,到底管不管用?”顾岩陌问道。

    “怎么?你也急着要孩子了?”

    “嗯。”

    “我没工夫生。”

    “……”他默了一阵,哈哈地笑。

    “过两年再吧。”晚渔道,“等我哥娶妻之后再添孩子。”

    “这事儿你了不算。”

    “就是了不算才要。”

    他又笑,万般缱绻地吻了吻她,“不管早晚,生一个就行。”

    “一个就行?”

    “嗯,一个就行,不论男女,性子随你就完满了。”

    “不,我要多生几个,这样,长房就不是子嗣单薄的情形了。”

    顾岩陌心里暖暖的,软软的。

    一早起来,晚渔看皇帝的书信。

    皇帝提到六皇子,不知是第几次重复一句“孺子不可教”,再就是提起南疆这边的事,叮嘱她千万当心,不要着了别人的道,一本正经地威胁她:若不能毫发无损地回去,这辈子也别想再离开京城。

    全不似帝王,只是个不自觉地絮絮叨叨的父亲。

    晚渔噙着笑给父亲回信,再一次指责他没耐心,不会教人,又自己有岩陌护着,绝不会出岔子,主要的,还是跟他细这边的风土人情。

    她觉得,父亲有点儿可怜兮兮的:起来,天下是他的,可他一生也没离开过几次京城。这样想着,便这样写了,随后就想到父亲看信时一定会吹胡子瞪眼,磨着牙数落她兔崽子忒气人,笑意便更浓了。

    等以后各方情形都好起来,她一定要陪着父亲离京巡视。嗯,最好是微服出巡,自由自在地游山玩水。——这些,下次写信再告诉他。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顾岩陌的举措有了明显的效果:苗疆官场少了那些皇后的心腹,很快清净下来。

    皇后闻讯是否震怒他不知道,看得出的是她和长公主慌了,一而再再而三地写密信给皇长子。

    皇长子权当没看到,整日里忙着习练骑射、猎,和董昕较劲。

    这边的事,一直是顾岩陌与皇帝细原委,晚渔只字不提。后宫的女子,一向是她有些抵触的话题。

    皇帝那边有岩陌,又有暗卫及时传递消息,自然逐步知晓了皇后做了哪些手脚。

    皇帝心头震怒,面上则是全无情绪,好几日,只在看到女儿的信件的时候才有笑脸。

    他的九,在外面也是他的开心果,在信里总揶揄他,非常的不乖,可他受用得很。

    九的字,写得更好了些,大概是身子骨好的缘故。有一两年,她被旧伤所扰,腕力都不足,影响得字迹有些虚浮。

    很是闹过几次脾气,字不好看了,索性不习字了。

    他那时就,这是折腾给谁看呢?我又没指望过你成名家。

    她就皱眉,是啊,又没人指望我如何,那我还习字做什么?字都越写越差的人,又能被人指望什么?

    那叫个什么脾气?一话就想噎死几个。芝麻大点的事,至于么?

    可她对别人明明都挺好的,没脾气,涵养绝佳,脾气都招呼到他身上了。

    当她爹,缺理。

    就像她过的,当他女儿,缺理。

    九在信中提起,想过几年陪他出门微服出巡。

    他居然越想越心痒。

    兔崽子忒不是东西,总把他往沟里带。他还真掉进去了。

    那封信,他存到密匣里了。

    这个诺言,她必须兑现。

    到那时,他应该就有外孙、外孙女了,一并带上,再唤上岩陌。无病就不用提了,压根儿离不了九。

    一家几口,游山玩水,遍享美味……

    只一憧憬,便忍不住满心欢愉。

    他也是个人,过于孤独的一个人罢了。得亏九回来了,不然,他觉得活够了时候都有。

    没知己,没有能让他一直看着不烦的女人,也没有除了九让他想起、看着不头疼的孩子。

    只有冰冷的皇权,只有阴谋算计,只有不可失的女儿。

    ——女儿没了,还活什么劲啊?还有什么盼头?

    女儿是他不可失的瑰宝,亦像是他的知己,全然懂得他,只是大多时候懒得搭理他,好些话不肯跟他。

    崽子是临颖的时候,可气人了。

    现在好了,愿意跟他心里话了。

    太好了。这让他感觉到温暖,知晓自己是实实在在地活着,日子又有奔头了。

    他得给女儿女婿安排下最好的前景。

    这般过了一阵,他吩咐暗卫:“阻断皇后与宫外一切联系。长公主那边亦是,别再让她上蹿下跳了。”

    暗卫照办。

    转过天来,皇帝命宫人把皇后、长公主唤到养心殿外。

    并不是要见她们,只是让她们在殿外站着。

    连续七日,两女子一早到养心殿外,夜色深沉时离开。

    如此晾了她们一阵,皇帝在信件中,问女儿的意见。

    那两个人,定要收拾的,但得有技巧地收拾。

    他目前懒得废后,一旦废后,贵妃就得入主中宫,若是破格提携德妃,他心思便是昭然若揭了,四个已然成年的儿子联手造反怎么办?长子目前是一副放弃争储的样子,谁知道是不是障眼法?他对儿子的猜忌之心,一向很重,改不了。

    九一向抵触这种话题,他知道。但到了眼前,她必须得帮他拿出个章程,不想也得。

    没两日,九的回信到了。

    她眼前不想废后,那就继续晾着,让她每日和长公主罚站就很好,日子久了,一定有人跳出来给她们求情,严惩。当个车轱辘的事耗下去就成。她们两个哪个要是累病了,更好,拘宫里。

    皇帝唇角上扬,回信时问她,怎么还不滚回来?

    作者有话要:  持续暖的一章,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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