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一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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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一大群人拖拖拉拉快到洞口时,突然一道身影被甩了进来,在洞壁上砸出一个深深的人形坑。灰石簌簌下落,前方传来几名辈的惊呼“鬼将军!”

    魏无羡道:“温宁?怎么回事!”温宁勉强道:“……没事。”他从坑中栽倒,站起来默默把断掉的手臂粗暴地接了回去,魏无羡定睛一看,只见一名紫衣青年垂手立在伏魔洞前,紫电滋滋在他手下流转灵光。方才温宁就是被他这一鞭子抽进洞里来的。

    江澄。

    难怪温宁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

    金凌道:“舅舅!”江澄冷冷地道:“金凌,过来。”

    他身后的黑树林之中,缓缓走出一群服色各异的众家修士,越聚越多,粗略数来竟有一两千人之众,黑压压的一大片,将伏魔洞团团围住。这些修士,包括江澄,皆是周身浴血,一副疲倦神色。那群世家少年纷纷冲出伏魔洞,口里叫道:“爹!”“阿娘!”“哥哥!”拥入了人群之中。金凌左看右看,仍是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江澄厉声道:“金凌,你磨蹭什么,还不过来?想死吗!”

    蓝启仁站在人群之前,模样苍老了不少,鬓边竟出现了缕缕花白。他道:“忘机。”蓝忘机低声道:“叔父。”却仍是没有站回到他身边去。

    蓝启仁再明白不过了,这便是蓝忘机不可撼动的坚定回答。他神情失望至极地摇了摇头,没有再开口试图劝诫。】

    魏无羡无声暗笑,哈,两个‘老’的不是都来了么。

    江澄这子,还真是先见紫电,才闻其人呢,就是老是针对温宁,是怎么回事?要真是对他憋着口气,那也先去解决了那些凶尸再啊。

    最好的还是蓝湛。

    早在自己无路可走,踏上这一座独木桥时,就已预料过无数次或有的结局,可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一个人,背离‘正道’、与世为敌,只为和他站在一起。

    虽然据书中所述,这样的携手曾经跨越了一世生死,然终有人候,于愿足矣。

    仿佛察觉到魏无羡心中所想,蓝忘机攫目而来,两人双目相接中对他认真点头。

    我在。

    魏无羡觉得,即便蓝湛并未出口,可他耳中分明听到了这话,一直暖到了心里。

    下一刻,他却被蓝忘机带着换了姿势,齐齐正对蓝启仁的方向端正一礼。

    蓝忘机道:“忘机不孝,劳叔父受累。”

    蓝启仁叹道:“你又何错之有?枉老夫自持纵横修界数十载,却不知洞明世事非耳有闻、目所及,惭愧啊!忘机,你做得对。”

    “叔父……”蓝臣开口,竟不知自己能些什么。叔父正值壮年,且修为加身,竟在十多年后已身华发、流露老态,当真是他们辈无能。

    蓝启仁朝着他们摆了摆手,连声道:“罢了罢了,你们安稳便是,老夫好得很!”

    此时此刻,魏无羡突然有了一丢丢蓝老头也很可爱的错觉,还善心大发悄悄盘算,往后‘送’的蛇还是换成大大的乌龟可行否。

    江澄:魏无羡可真是嫁出去了,瞧这一家人相处融洽的样子,希望蓝老前辈往后不会因为生气太多而老得更快。

    聂明玦:眼睁心盲的又何止蓝前辈一人?倒是此间,鬼怪神异无惧,吃人的却是人心。

    【……魏无羡道:“你们又来了。”江澄冷声道:“当然要来。”

    苏涉背着他的那把七弦古琴,也站在人群之前“若非夷陵老祖刚回来就生怕天下人不知,大张旗鼓地刨尸抓人,想必我等也不会这么快就来光临阁下巢穴”

    魏无羡道:“我分明是救了这些世家子弟啊,怎么你们不感激我,反而要指控我呢?”不少人发出嗤笑,有人直接喊出了“贼喊捉贼”。魏无羡心知争辩徒劳无益,也不急于一时,微微一哂,道:“不过,你们这次来的阵仗,似乎有些寒碜,少了两位大人物啊。敢问诸位,此等盛事,敛芳尊和泽芜君怎么没来?”

    苏涉冷笑道:“哼,前日敛芳尊在金麟台被不明人士刺杀,身受重伤,泽芜君现在还在全力救治,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听金光瑶“身受重伤”,魏无羡一下子想起他当初偷袭聂明玦时假意自杀的英姿,一时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苏涉眉宇微沉,道:“你笑什么?”

    魏无羡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敛芳尊经常受伤而已。”

    这时,忽然有个的声音道:“阿爹,我觉得,可能真不是他做的呀。上次在义城,是他救了我们。这次他好像也是来救我们的……”

    他顺着这声音望去,话的又是欧阳子真。然而,他父亲立刻斥责了儿子:“孩子不要乱话!你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吗?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

    收回目光,魏无羡从容道:“明白了。”他从一开始就明白,无论他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他否认的,可以被强加;他承认的,可以被扭曲。

    原先的蓝忘机话倒是很有分量,但是和他搅合到一块儿之后,怕是也成为众矢之的了。本以为世家这边好歹有一个蓝臣坐镇,应该还能斡旋一番,谁知蓝臣和金光瑶都没有到场。】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也不过千夫所指、万人所唾而已。

    不知是不是心境的问题,还是因为这个围攻指摘的人是顶着同样名字的另一个自己,魏无羡边抚着自己似是怒气盈盈的胸口,边想着,怎么如此容易就感同身受,甚至火气丛生了呢?

    只是当胸口动作的换了另一只手代替,骨节修长,手指细而均匀,因常年抚琴的缘故,又在指尖带了薄茧。不急不缓的动作,竟是带出些不一样的意味了。

    火气瞬间散得无影无踪。

    去-特-么-的名门正道,见鬼的妄断好坏、臆辨是非的乱七八糟,有空听这些还不如多想想他家蓝二哥哥,就是不去转头看,蓝湛此刻一定又是,面上镇定、眸色微暗、满心疼惜的吧。

    蓝忘机心中的确很不好过,更多的还是担心。魏婴是多么一个爱笑爱闹的人,就像是一团火,然而某一天却要面对这些武断指责、恶意贬斥……魏婴,我能再为你多做些什么呢。

    聂怀桑道:“乱葬岗的千人围剿,百家仙督和蓝氏宗主都未出面,还有这个心性不正的苏涉,恐怕围剿之外,还有后手。”

    一句遇袭就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至于兵分两路也本该在此的蓝臣,恐怕处境也是不妙。

    不过,恐怕看了齐心协力的蓝忘机、魏无羡二人了罢。

    【当年第一次乱葬岗围剿,金光善主兰陵金氏,江澄主云梦江氏。蓝启仁主姑苏蓝氏,聂明玦主清河聂氏。前两个是主力,后两个可有可无。如今兰陵金氏家主未至,只派了人手接受蓝家指挥;姑苏蓝氏依旧由蓝启仁调遣;聂怀桑顶替了他大哥的位置,缩在人群之中,仍旧是满脸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就是来凑个数的”。

    只有江澄,还是那个周身戾气、满面阴鸷、死死盯着他的江澄。

    魏无羡微微侧首,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毫无犹豫之色、更无退缩之意的蓝忘机。可是,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数千名修士的虎视眈眈中,却有一位中年人按捺不住,跃了出来,喝道:“魏无羡!你还记得我吗?”…他一下子掀开衣袍下摆,露出一条木制假肢,道:“我这条腿,就是被你当年在不夜天城里那一晚废了的。让你看看是为了让你知道,今天围剿你的人里面也有我易为春出的一份力。天道好轮回报应不爽!”

    似乎是被他所激励,另一名年轻的修士也站了出来……“我跟你并没有仇。我来这里参战,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韪、人人得而诛之者,无论用什么不入流的手段,无论从坟墓里爬出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再送你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个‘义’字!”

    众人闻言,纷纷喝彩,欢声雷动:“姚宗主的不错!”

    姚宗主含笑退下,其他人倍受鼓舞,一个接一个地挺身而出,大声宣战。

    ……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沸腾的热血,每一句话都义正言辞,每一个人都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豪情万丈。

    每个人都丝毫不怀疑,他们此刻所为,是一件光荣的壮举,一个伟大的义举

    一场足以流芳百世、万人称颂的,“正义”对于“邪恶”的讨伐!】

    好一阵义正言辞、慷慨激昂啊。

    完全察觉不到被骗得团团转的上千人,到底哪里和‘正义’、‘义举’沾边儿,魏无羡满心只觉滑稽无比,这些人脑子里大概都是浆糊吧?

    “真是好生可笑,不夜天城早在伐温之战后便被废去,当时有多少人拜谢过本老祖救命之恩、不世之功?而后呢,又是我将几千人再聚至不夜天的吗?是我要不自量力以寡敌众挑战整个仙门的吗?以多欺少,完了输又输不起,还敢再来提什么报仇?是仗着脸多就不用要脸了吗?”

    他是不知道血洗不夜天前因后果是怎么回事,也不是趁着此刻无知逃脱责任,然而,一来不夜天不是他的老巢,二来,只要云梦江氏在一天,他便不会主动挑起与这些正道争端。

    若不是自己被逼无路,总不至于,不夜天还有什么不世法宝,引得自己和那群人混战争抢的吧?

    既然把自己逼到那种绝境,不是更应该有被鱼死网破的觉悟的吗?

    薛洋笑着道:“救人瞬间就变成了害人,魏前辈,原来你竟然这么惨哪,黑白不分、善恶颠倒,瞧瞧这些恶心人的嘴脸,要是全都杀了,多好啊!”

    魏无羡对这种挑衅之语充耳不闻,又若无其事地问起,“这易什么春的,一听就是个无名卒,且先不提,那个‘姚宗主’又是哪位?”

    江澄早就满腹郁气,可偏偏‘自己’还是围剿里的一员,甚至是出了大力的,竟是有种没脸发火的羞愧感,此刻忍不住骂道:“无名卒也罢了,人‘义薄云天’的姚宗主好歹是一宗之主,你这夷陵老祖能不能偶尔记一下自己曾经得罪过什么人行不行?”

    聂怀桑接着道:“原是个根基尚浅的宗门之主,若不是赶上射日之征时率先标旗明志的那一波,后来又借机站稳了脚跟,恐怕还担不起宗主之称呢。”

    蓝臣道:“当时是有一位管理散修后勤的姚宗主,不知是否是这位。”

    金光瑶对蓝臣的话表示了肯定,又道:“表面上独立的家族,暗地里是兰陵金氏的附庸。”

    就算几位都得这么详细了,魏无羡……还是毫无印象,“哦,总之就是,金陵台上脑废人渣那一拨的么。”

    金子轩:(ー`′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