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〇四、
【等云梦江氏的骑阵也行至靶场之前,魏无羡对正在马上搭箭试弓的蓝氏双璧道:“蓝湛,帮个忙?”
蓝忘机扫他一眼,不语。江澄道:“你又要做什么?”
蓝忘机道:“何事。”魏无羡道:“借你抹额用用?”
闻言,蓝忘机立即收回了目光,不再看他。蓝臣则笑了起来,道:“魏公子,你有所不知……”蓝忘机却道:“兄长,不必多言。”
蓝臣道:“好罢。”江澄简直想把魏无羡一巴掌从马上拍下去。这厮分明知道蓝忘机肯定不会借,偏偏还要问,简直无聊生事,若不是场合不对他发誓他会这么干的。他道:“你要抹额做什么?上吊自杀吗?我借你根腰带不用谢。”
魏无羡一边解下手上护腕的黑带,一边道:“腰带你留着吧,没有抹额也不要你那玩意儿。”江澄道:“你——”
话音未落,魏无羡迅速将黑带系在目上蒙住了双眼,搭弦、拉弓、放箭——命中!这一连串动作完成得如行云流水、电光火石,旁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靶上红心便被穿了个透心凉。静默片刻,四面八方这才掀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喝彩,比方才为金子轩掀起的更加狂热。】
作为当时的在场人之一,略过再次伸手讨要蓝家宝贝抹额的无语桥段不提的话,聂怀桑还是很是佩服魏无羡的,在兰陵金氏风头正盛的时候敢正面硬抗不,关键是还硬抗赢了!这一手露的,便是称不上神乎其技,也是实实的本领高超啊。
“魏兄,你当时射的那一箭太漂亮了,真不知道你这样的箭术究竟是怎么练出来的!”
魏无羡对聂怀桑的大惊怪翻了个白眼,懒懒地道:“这有什么好惊奇的,兰陵金氏布得那种死靶,怎么比得上云梦成精样的山鸡。”
聂怀桑呆,“……所以,是山鸡练出来的?”想了下,又斜眼看过去,怀疑道:“不对吧,若真是这样,那为何江兄的箭术呃不是那么登峰造极呢?”
魏无羡被这话给逗笑了,硬是憋住笑,一本正经道:“那是因为江澄的山鸡没有我多啊,等他想的时候,莲花坞后山的山鸡已经被我祸害光了么。”
聂怀桑:好后悔年少求学时拒绝了那么多次山鸡的邀请。
江厌离轻笑,了不少山鸡这倒是真的,菌菇鸡汤是曾经莲花坞上下最受欢迎的第二汤品呢。
江澄悔恨,为什么自己是有一只手伤着的,要是双手完好的话,一定把这家伙掰过来爆锤一顿。
金子轩:所以,云梦江氏作为历年来清谈盛事射箭大会的常胜方,是因为领地山鸡多吗?什么鬼!
众人:突然有种想见识下云梦山鸡英姿的冲动。
【魏无羡唇角微勾,将长弓在手里转了两转往后一抛。那头金子勋…面上心上都不是滋味,又道:“…你现在蒙着眼,有本事你整场围猎都蒙着眼?待会儿百凤山上见真章,分胜负!”…一挥手,下令道“走!”他手下的修士赶紧策马往前猛冲,想要率先冲入,占领先机…金光善见魏无羡和江澄仍坐在马上,笑道:“江宗主,魏公子,怎么,你们还不入山吗?当心子勋把猎物都抢光了啊。”
魏无羡道:“不急。他抢不走。”
旁人皆是一怔,金光善正在思索“抢不走”是什么意思,却见魏无羡翻身下马,对江澄道:“你先走。”江澄道:“你悠着点,差不多就行了。”
魏无羡摆摆手,江澄一勒缰绳,率云梦江氏众人驰骋而去。
魏无羡则蒙着双眼,负着双手,不疾不徐地朝百凤山山道前行,仿佛不是来参与围猎,而是在自家闲庭信步…独行许久,终于在深山内找到了一个很适合休息的地方。一根极为粗壮树枝,从更为粗壮的树干上横着生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魏无羡在枯皱的树皮上拍了两把,感觉甚为结实,轻轻巧巧地跃了上去。
观猎台的喧嚣之声早已被阻绝在山林之外,魏无羡靠在树上,黑布之下的双眼眯起。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缝隙洒在他脸上。他举起陈情,唇中送气,手指轻抚。清越的笛声飞鸟一般冲向天际,在山林中传得悠远绵长。
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被碧青草叶上的露沾湿了也不在意。
一曲毕,魏无羡抱起双手,换了个更舒服惬意的姿势靠在树上。笛子插在怀中,而那朵花还别在他心口,散发着一缕略带凉意的幽香。】
啊,还是读到这里了,魏无羡每读一句,心中就更加惴惴不安,连带读出来的声音都没先前那般铿锵清亮、琅琅上口。
魏无羡恨不得回到那时,把自己的手折,好好的摆什么谱、蒙什么眼啊,被人给占便宜了吧?再不然把自己腿断也行,没事到猎场爬什么树、什么觉啊,被人压在那反抗不得了吧?蓝湛我真不是故意的……
其他人不明白接下来是发什么事,有当时并不在场的几位很是不解,还不知魏无羡这样的做法究竟是为何。
晓星尘问道:“这围猎大会当是很重要的盛会吧,无羡师侄为何如此休憩、反而不去参与呢?”
不曾想竟是薛洋积极回答了晓星尘这个问题,“怎么没有参加?百凤山围猎场的猎物,主是尸鬼类、妖类和怪类,而魏无羡横笛驭尸、万鬼听令,只凭那几调子轻轻巧巧的笛音,已是将三分之一的猎物收归囊中,板上钉钉的稳赢不输,自然有空多休息了。“
晓星尘注意到,薛洋这话时,双目之中里尽是某种执着的狂热,一时间竟无话可答。
旁人看到的都是这独木桥捷径的轻巧,谁又知道背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呢。
且无羡师侄虽逼不得已投身鬼道,但毕竟自始至终心性犹正。
薛洋是投身正道多好,行为处事总有板正的时候,可他偏偏热衷此门甚至颇有天赋。若是他同样能善行正心,不定还能和无羡师侄引为知己。
可他都不是……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他就快睡着了的时候,忽地一动,清醒了过来。
有人走近。
不过这人身上并无杀意,因此他仍是歪在树上懒得起来,连蒙眼的黑带也懒得摘,只是歪了歪头。半晌,没听到对方话,魏无羡忍不住主动开口,道:“你是来参加围猎的?”
对方不应。
魏无羡道:“你在我这附近可猎不到什么东西。”
对方依旧一语不发,但朝他走近了几步。
魏无羡倒来了点精神,普通的修士瞧了他都有几分忌惮,就算在人多的地方也不怎么敢靠近他,遑论是单独相处,而且还靠的这么近了。若不是这人身上不带半点杀气,魏无羡还真觉得对方像是不怀好意。他微微直起身子,侧首望着对方站立的方向,勾起唇角,微微一笑,刚想点什么,突然被重重推了一把。
魏无羡被推得背部砸在树上,右手刚要扯下蒙眼的黑带,立即被来人拧住了手腕,劲道不,一挣居然挣不开,可是仍然没有杀意。魏无羡左袖微动正要抖落符咒,却被对方觉察意图,依样擒住,按着他两手压到树上,动作极其强硬。魏无羡提起一脚正要踹出,忽觉唇上一温,当场怔住了。】
在魏无羡声音越来越、语句越来越含糊其辞的阅读中,众人终于察觉了些许怪异之处,哦,当时蒙了双眼的夷陵老祖还遇到这么一出啊,不就是撞见某个不那么惧怕他的不知名修士吗,何故显示出如此做贼心虚后的模样呢?然而越往后听越是吃惊,最后一句隐约闪烁之语入耳,一句全部目瞪口呆了!
短短几句便读到满头虚汗的魏无羡,好不容易狠了心将后一句脱口,来不及顾忌在场众位像是被雷劈的表情,连忙转身,呼天抢地地喊道:“蓝湛,你听我解释!!”
然而当他将蓝忘机此刻表情敛入眼底之后,解释的话却是含在口中不出来,自己的表情都变成了这样:Σ(⊙▽⊙"a
蓝忘机此时控制不住地双手手指微蜷、双耳耳廓烧火,甚至眼神都万年难得地漂浮起来。
不是,被人占便宜的是我,蓝湛你做什么摆出这副良家夫男被欺-负的表情啊?
下一刹那间,仿佛一道天光击中了天灵盖,魏无羡想到某种匪夷所思的可能性,立刻前倾上身,把耳朵贴到他胸口。果不其然,听到了砰砰狂跳不止的剧烈响动。
“……”魏无羡震惊道:“老天,那人竟然是你?!”
蓝忘机喉结动了动,道:“我……”
然而在魏无羡的注视之下,半晌没有下文。
魏无羡不可思议道:“蓝湛,真看不出来啊?你还会做这种事?”
众人:“!!!”
蓝忘机:“……”
魏无羡道:“你知道吗我一直以为是哪个害羞的仙子暗恋我又不敢才干的这事。”
蓝忘机:“……”
魏无羡道:“你有本事对我偷偷对手动脚,怎么没胆和我清楚啊???”
众人:“!!!”
蓝忘机:“……”
从魏无羡的角度看过去,此刻的蓝忘机倔着脸,唇线抿紧、睫毛低垂,连头也埋了下去,一副正在自省、非常好欺负的样子,这让他心中一股作恶欲油然而生,非常想去欺负一番。
正当魏无羡准备伸手过去动作之时,此处便传来蓝启仁压抑着怒气的吼声:
“忘机,给我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无羡:糟糕,忘了这里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有其他人在了,他的蓝湛一世英名啊!
是让蓝忘机解释,其实在场之人不论是魏无羡阅读的内容,还是忘羡二人的对峙之语都听得一清二楚,也理得明明白白。
姑苏蓝氏的含光君趁着夷陵老祖蒙住双眼假寐之时,强行……强行那啥了一番,且在此之前貌似夷陵老祖没认出人、含光君也没主动坦诚过?!!
同样被喊回魂的蓝忘机,顿了片刻,扶好面前将歪不歪的魏无羡,又对着蓝启仁一礼,“忘机知错,自当领罚。”
蓝启仁:自到了这个破地方,他这得意门生是第几次请罪领罚了?
蓝启仁的脸色已经涨到和馊掉的猪肝别无二致的颜色了,虽叔父大人大概连新鲜的猪肝也没吃过,咳,指着蓝忘机的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你……你……?”
面色难得通红的蓝臣:啊,真担心叔父的手抖着抖着就抽筋了(?_?;)
魏无羡见蓝老头指着蓝忘机‘你你你’的半天也没你个所以然出来,又怕蓝忘机真的固执到去领罚,忙动身扑倒蓝忘机背上连连摆手,“别啊,罚什么罚,叔父大人别生气,偷咳……的人是蓝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需要罚的?”
众人:来,夷陵老祖,对着姑苏蓝氏几千条的家规再一次,蓝家人竟然做出如此逾越之举,不用罚吗?!
蓝启仁此时再面对魏无羡,竟然从心底生出些许心虚感。原以为是这混子带坏了自己侄子,即便是勉强接受事实,还是已经在心中列出了七八十页的书单,准备日后再好生教导一番的。
哪知竟是自家白菜斗志昂扬地拱了猪的动作在先,没有管教好白菜的叔父大人顿时没了再对这猪挑拣教训的立场。
叔父大人:我能怎么办,我真绝望啊!
被刺激得不轻的江澄,原本还在等着蓝家叔父罚这趁人之危、不知羞耻的蓝二七八十百下戒尺再关个几月半年,才能略减自家猪被占便宜的心头之怒,立刻被这姓魏的话气得半死,好容易才控制自己没变成抖筛二号,对着魏无羡磨着牙道:“你行,你能,特-么早晚被蓝二啃得连骨头都不剩,可别到时候再回来哭!”
魏无羡眨眼,道侣么,被啃很正常(?)的吧,不过,哭什么的,“江澄,你脑子没坏掉吧?”从来只有你在我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好吧。
江澄:“……老子管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