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二〇九、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孤立无援’这词儿还能用在自己身上。聂怀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怂,对已经走到他面前的聂明玦道:“大哥,咱有话好,别动气。”更别动刀行么。
横眉立目的聂明玦凝视着聂怀桑,像是要重新认识这个他从带大的弟弟一般,话的语气也变得冷静、冷淡,“现在倒是要好好话了,方才不是还无话可吗!”
聂怀桑抬头冲着他大哥咧咧嘴扯出一个笑来,看起来依旧如过去那般傻气四溢,“我现在也很想‘无话可’的,但是大哥你‘有话可’不是吗?”
聂明玦闻言,手中的霸下被握得更紧,大声斥道:“你还知道我‘有话’!聂怀桑,你好得很啊,从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把旁人当做随意摆弄的棋子,步步心机、时时算计,你置我于何地?置我聂家列祖列宗、世代家训于何地?!你……!”
眼见霸下的前端刀锋竟被一只手抓住,聂明玦瞪大双眼,下面的话倏然间就不出来了。
“大哥,原以为,我会在你的庇护下逍遥一世的……”
聂怀桑低着头,抬手将面前刀锋抓住,爱不释手的扇子也落在了地上。聂家人如‘刀’,长刀所指,破邪破恶破虚妄,是无畏之道,更是坦荡之道。
而他,天赋拙劣,修炼疏懒,连为佩刀开封也是迟迟不敢;更甚者,另一世的大哥不在后,担起聂家家主之责的自己,变成了大哥生前最讨厌的模样。
的确枉为聂家人。
“我终究不是你,大哥。”
聂明玦盯着刀锋上的手掌不放,根本没听见聂怀桑了什么。从拿刀以来,就不曾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几欲控制不住手抖,不由心火更胜,又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低头的聂怀桑幽幽话语传来,“啊?我哪敢啊?只是觉得大哥再生气也肯定下不了手,估摸着想要大哥消气,还是得自罚一番才是。”
(众人:这世上大约也就聂怀桑敢如此对霸下了吧,好胆识!但是就这么揭穿赤锋尊纸老虎的真面目,真的好么?)
聂明玦右手已经开始青筋鼓起,忍无可忍,一字一顿道:“把你的手拿开,给我!人!话!”
虽然手没拿开,聂怀桑还是开始人话了,“为复仇计,为清河聂氏计,我拿不了刀,便只能换一种方式,隐身幕后、搅弄风云,最适合不过,不是吗?”没了挡风遮雨的人,就只能靠自己去翻云覆雨,否则下场只能是大厦覆倾、任人宰割了。
恍惚想起石书所述那段,‘大哥’倒下得那么突然,他们还在置气,还未曾和好,就已经阴阳相隔……有意无意间,抓着刀锋的指缝已经慢慢透出血色,“所以大哥,你该怪你去得太早,还有老爹生的太少。”
这话得,聂明玦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对着那只爪子砍下去,好容易跳过后一句,又狠狠给前面的‘强词夺理’记了一笔,才道:“那臣呢,你要报仇、要复起,与臣何干,为何算计到他身上!”
蓝臣陡然一惊,这是大哥也认定读到的那句‘心背后’是引他出手的陷进吗?
聂怀桑终于抬头,视线看向面色灰白的蓝臣。两家世交,他又是自幼学后便入姑苏蓝氏进学,直到射日之征结束,好几年的时间里,他都是在蓝家,受臣哥的照拂。在他心里,对蓝臣的敬重不比自家大哥的少。蓝臣,是他另一种意义上的兄长。
只是这位兄长,相比起他和大哥,更信任的却是孟瑶,或者,是金光瑶。不谈未来,便是过去大哥和孟瑶几次争端、龃龉,臣哥都是站在孟瑶那边的。而且,孟瑶下杀手的机会是由蓝臣达成,隐蔽的武器‘乱魄抄’也与之脱不了干系……
指间血液滴落成线,聂怀桑听到自己:“物有本末,事有终始。既然三尊之间的情谊从臣哥开始,那从蓝臣这里结束又有什么不对?”
蓝臣怔然,直白的话宛如一枝箭刺到了心口,一陷到底,让他痛苦不堪;又似插进了三位结义兄弟连接之间,还带着倒刺,一撕扯就带起一条裂缝。
聂明玦:“你简直不知悔改!”
……
悔改不悔改的,也无法此时此地就了结干净,聂怀桑的手倒是再多用力些就该废了。虽然温情替他包扎好伤口时,连一声轻哼都没听到。
魏无羡对着这个又凑到他们旁边的人,很是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
见出以知入,观往以知来。大约反过来也是一样的吧,没有什么人是一夕之间就能变得智谋无双的,除非本来就不是什么草包废物。
只是,见蓝忘机看过去的方向,聂明玦正在对蓝启仁与蓝臣致歉,蓝启仁叹着些‘臣亦有过’的话,蓝臣好似还是神不附体,蓝忘机眼中也掩饰不住的担忧。
魏无羡‘哎’了一声,对聂怀桑道:“你方才明明能换种辞的,何必如此太过?”
聂怀桑右手动不得,改用左手摆弄捡回来的扇子,“有些刺,尽早拔掉才能愈合得更好。”就算回去了,此处的一切,他们所有人也做不到闻若未闻了,还不如将隔阂趁早抛在明面上,才有日后重修旧好的可能。
“好像也是,”顿了顿,魏无羡又指着他包得像是个粽子的右手,问道:“你这,又是为何?苦肉计?”要知道,霸下可不是寻常武器,便是没有灵力,其上积年累计的血腥和怨气,哪是闹着玩的。
聂怀桑:我能,要是划不道伤口,很有可能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哥刀背抽再揍屁-股吗?
聂怀桑咳了声:“只是为了让大哥尽快冷静下来的权宜之计罢了,毕竟回去之后大约还是逃不了一顿罚。”那也还是等回去再罢,虽然好像也快了T-T
一直留心此处的聂明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