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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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的京城, 巡查的番子和锦衣卫提绮都比昨日增加了一倍。

    督公府内, 赵珒的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

    已将近辰时,薛淑河跟薛令微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音讯全无。

    钱仲从外面匆匆回来,禀道:“督公,还是没有发现薛淑河的踪影。薛淑河会不会……”

    赵珒负在背后的手悄然攥紧, 了句:“她不会。”

    薛淑河不会对薛令微动手,对薛令微动手, 无疑是在给自己自寻死路。

    “可锦衣卫和咱们东厂的人已经将京城大大角落都翻了个遍, 还是未寻见她们二人的踪影。”

    赵珒面无表情的了一句:“掘地三尺, 都要将薛淑河给我找出来,若是找到薛淑河,就地杀无赦。”他目光森冷,看样子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记住, 对薛淑河动手时, 不要让锦衣卫的人知道, 也不能让皇上的人知晓。”

    “属下明白!”

    钱仲还未离开, 掌刑千户钱汝匀便已经匆匆赶来。

    “督公!不好了!”

    “什么事?”

    钱汝匀道:“刚刚锦衣卫搜查的时候在甘水胡同处发现了两具尸体,是咱们东厂的人,身上的衣裳和令牌都被脱走了。“

    钱仲十分诧异:“什么?”

    赵珒瞳孔骤然一缩:“是什么时候死的?”

    “看样子像是死了好一阵了,应该是夜里搜查的时候被人杀的。”

    钱仲立马联想到薛淑河:“莫非是薛淑河所为?”

    “两个厂番都是被人活活勒死,不像是女人所为。”

    赵珒眸光划过一道犀利,问了句:“人呢?”

    “在锦衣卫司。”

    经过仵作验尸, 两个厂番是被人用手肘相继活生生勒死,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半点伤痕。

    “薛淑河身受重伤,这应该不是她所为。”

    赵珒看了眼池台:“除了她,还能有谁能做这种事?”

    池台顿了顿,道:“我知道你急于找人,但薛淑河不会蠢到在闹市杀死两个厂番,这无疑是在暴露自己的行踪。”

    赵珒冷笑,:“既然是偷走了衣裳和令牌,不是想混淆视听,就是想以此逃出京城。”赵珒立马对钱仲和钱汝匀道:“你们二人好好排查一下厂番,还有城门,去查查今日有没有东厂的人出城。”

    钱仲和钱汝匀领命下去了。池台眉头紧蹙,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珒犀利的看向池台,哂笑了一声:“池指挥使,这就是你对她手下留情的后果。”

    池台迎上赵珒的目光,一言不发。

    最终赵珒拂袖离开。

    不下片刻,钱仲便从城门赶回来,告诉赵珒城门的士兵今早确有两个东厂的厂番拿着文书要去追查东瀛倭寇。

    “什么文书?”赵珒问了一句。

    “是您下的一份文书。”钱仲顿了顿,“上面有您的私印。”

    赵珒听了,显然是不太明白这文书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当机立断,对钱仲吩咐:“派人去追,不管多远,都要把她们给我带回来!”

    赵珒还不知道,跟薛令微逃走的人并不是薛淑河,而是李焱。

    薛淑河根本还没法出这京城。不过破庙里的那个地道她是不能再回去了,不管薛令微回去之后会不会告诉赵珒。

    她只得乔装成乞丐混在乞丐堆里,见街上的锦衣卫和番子好像比昨天多了不少。

    薛淑河坐在角落里啃了一口馒头,不禁对这群人嗤之以鼻。

    果然,她就算是放了薛令微,他们也要抓自己。

    等再过两日,她的腿上彻底好了,就离开京城这块是非之地。至于要去哪儿,以后再。

    吃完别人施舍的一只馒头,游走于街头的时候,薛淑河便无意听到了两个锦衣卫的对话。

    “幕府那个女人这么厉害,居然直接就把东厂的两个人给活活勒死了,难怪指挥使不抓到她不罢休,若是任由她继续逍遥法外,不定哪天你我就遭了秧了。”

    “可不是?我觉着那女人应该早就逃出京城了,不然咱们为什么现在都找不到人呢?”

    “哎~就继续找着吧,还能怎么办?而且那女人又挟持了赵督公的宠妾,只要一日没找到,咱们就别想歇下来。”

    “的也是,走走走。”

    ……

    薛淑河听得一愣,刚刚这两个人居然她杀了东厂的人?

    还有,她不是已经放了薛令微回去了?怎么还是要找薛令微?

    薛淑河悄悄去探了一番,可算是知道了个大概。是她杀了两个东厂的番子,乔装成番子挟持薛令微逃出京城了。

    薛淑河真是一头雾水,她还真没有想到用这个办法逃出京城。以她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做这样的事不,她的倭刀还被池台缴了,没有倭刀,赤手空拳,她能敌得过谁?

    薛淑河靠在墙边,觉得口渴,就想去要点水来喝,谁料一回头就看到池台就在她身后,距她只有好几步的距离,也不知道是已经盯了她多久。

    薛淑河被吓的一跳,池台身边并没有其他的锦衣卫,只有他自己一人,薛淑河本来下意识想逃,但想到街上到处都是锦衣卫和番子,稍有动静就能引来一帮人,所以也就没必要逃了。

    转眼间池台已经来到她跟前,她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跟狗一样总是能找到我呢?我都伪装成这样了你都能找到我,我看,你也别当什么指挥使了,去当你们锦衣卫司的那些猎犬岂不是更称职?”

    池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四下巡视一眼,低声对她道:“先跟我来。”

    薛淑河索性破罐破摔,也不挣扎了,乖乖的跟池台过去。

    她身上的伤口正在结痂,挣扎不仅让她逃不了,还会挣破伤口,根本不值当。

    最后池台只是将她拉到了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就放开了她。

    池台的这个举动倒是让薛淑河有些不理解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平时池台见到自己都是恨不得将她立马绑起来丢到锦衣卫司去,今日相较于以往,倒是有些奇怪了。

    “你应该听了吧。”

    薛淑河语气不善:“听什么?你想什么?”

    池台目光犀利的看着她:“你杀了两个东厂的厂番,偷了衣裳,甚至伪造了赵珒的文书,挟持薛令微逃出了城。”

    “池台,你是不是有病?我要是真做了你的这些事情,那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薛淑河一下子就恼了。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做的,可是很明显,这件事情已经落到了你的头上。”

    薛淑河怒笑,两手叉腰:“你是想屈成招让我承认这是我干的?好啊,我无所谓,但你得把我送出城,再扣我这个罪名,我倒是无话可。”

    “你到底有没有放了薛令微?”

    薛淑河看向他,故意唱反调:“没放,我带她出城了,怎么了?!”

    “你好好话!”池台轻斥了她一声。

    薛淑河睁圆了眼,怒视着他:“你凶什么凶?你凭什么凶我?!你想抓我就抓我,别废这些话,我没什么跟你可的!”

    池台有点无奈的揉了下眉心,果然没再跟她废别的话,却直接丢给了她两个选择:

    “我家,诏狱,你选一个。”

    薛淑河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什么意思?”

    “要么去我家躲几日避一避,要么,我现在就抓你回诏狱。”

    薛淑河不由得一愣,冷笑:“池台,我没有听错吧,你什么?让我去你家里躲避几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不抓我了?”

    池台:“要是你这么想被我抓回去也可以,但被我抓回诏狱之后,你就再也别想逃走,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要跟你,皇上已经知道昨天的事情了,如果他知道你又被我抓了回去,到时候就不只是待在诏狱那么简单了。”池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到时候,你要去的,可就是皇上的龙榻了。”

    薛淑河听了池台这话,神色一僵。

    池台微微俯身凑近她,继续道:“对了,赵珒认为你挟持了薛令微,你要是回去,他定会杀了你,以绝后患。所以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哦不对,是三个,一是要乖乖听我的老老实实呆在我家里,只要你不耍心眼,我保证你不会被人发现,二是会诏狱,三是被送到皇上的龙床……”

    “行行行,你住,我选一,这总行了?”

    池台满意的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这才听话。”

    薛淑河皱眉捂着被敲痛的额头,怒气冲冲的使劲横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现在就上去撕碎他一样。

    不过事到如今,薛淑河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老老实实的跟池台回他的家里。

    督公府,钱仲再次回来,便看到赵珒正立于书案前,拿着自己的那枚私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督公……”

    还没话,赵珒便已经抬了抬手,将那枚私印放回盒子里。

    他的脸上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看着像是很平静,可却能让人感觉到这虚假的平静下是怎样的一番惊涛骇浪。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

    薛令微跟李焱连续快马加鞭赶了好几日的路程,期间避开了所有的官道和驿站,只留宿于一些路过的百姓家里。

    一路上倒也平静,并没有人追上来。

    薛令微揣测赵珒一定早已发现她不见了。只要第二天薛淑河没有放了她,赵珒定会加派人手搜查。

    一搜查,也定会查到死掉的东厂番子的事,再顺藤摸爪,不难知道她已经出城的事情。

    用了好几日,他们才终于来到杭州。

    杭州这里有一座比较偏僻的宅院,大约是因为好一段时间没有人居住过的原因,桌椅陈设都蒙了一层细细的灰尘。

    据李焱,这里本是拾光的住处。

    歇息了一会儿,已经到了傍晚时分,外边的天也开始下起了雨。

    李焱出去买了一些平日要用的东西,还有一些肉菜和米面。而薛令微则将屋子重新扫了一下,刚掌上灯,李焱就拎着东西回来了。

    薛令微赶紧去接一把手,道:“你怎么买这么多的东西?”

    “我看着应该要用,所以就一并买回来了,到时候你就不必再出去跑一趟。”

    “其实有些明天再去买也一样的。”薛令微注意到他手里的一个包袱,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李焱这才将包袱递给她,“这是给你买的衣裳。”

    薛令微接过那包袱,又看了眼身上穿了好多日的直裰,尴尬一笑:“有劳你了。”

    李焱有点不敢直视着她对自己笑,她只要对自己一笑,他就容易紧张,于是赶紧转了话锋:“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按着以前你穿着的喜好给你买了,你若是不喜欢的话,明日可以再去重新买。”

    薛令微将那包袱抱在怀里,“哪能嫌弃啊?哦对了,该做饭了。等下我去放下这衣裳,就来做饭。”

    李焱看着薛令微的背影,目光不由得柔和了好几分。

    薛令微放好衣裳便准备出来做饭,但原本先放在门口的那一堆菜肉油米已经被拿走了,薛令微听到灶房传来的动静,过去一看,李焱刚好开米袋子,准备淘米。

    李焱看到她来,道:“今晚我做饭吧。”

    可李焱哪里会做饭?那一年在福州,李焱基本只会做须面,而且做得口感还不怎么好,所以她经常去帮他做饭,虽然她做的也不是绝顶的好吃,不必刘嫂子做的,但口感还是能得过去的。

    薛令微忍不住笑了一下,走过来挤开他:“要不你还是生火吧。”

    李焱想了想,傻傻笑着退到一边:“那也好,你多劳烦了。”

    “没事没事,以前在福州,不基本都是我做饭吗?”薛令微开始娴熟的淘米,上锅,就等李焱将灶子里的火生起来。她则开始洗菜洗肉。

    后来薛令微负责炒菜,李焱则负责洗菜切菜,这顿饭算是他们一起做好的。

    李焱看着坐在她对面吃的开心的薛令微,恍惚之间,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岁月静好,他曾经一直以为,自己这样的人,是没资格有什么岁月静好的。

    谁知道命运会在什么时候转折一下呢?

    若是能一直这样,也好。

    倘若是不能——那他会永远记得眼前这短暂的美好。

    薛令微跟李焱就在这里住了下来,李焱身上有一大笔钱,是拾光先生提早给他们备好的。

    拾光先生虽然喜欢云游,但凭卖画赚了不少的银子,很大一部分都存在钱庄里。

    薛令微以前以为,拾光先生这样闲云野鹤的人,不喜欢钱。

    想当初她还是做郡主的时候,也是视金钱如粪土。后来一朝沦为庶人,在福州挨过了饿,才知道银子的重要。

    薛令微本以为李焱要“重操旧业”当木匠,不过她觉得,李焱怎么也是个身手不凡的锦衣卫,那双手若是继续去当木匠,未免大材用了些。

    若是以后真的安定了,还是去做个生意比较好。

    李焱恰好也是这样想的,等再过些时日,确认真的安全稳定之后,再寻思做生意的事情。

    论做生意,李焱跟薛令微根本一窍不通,不过倒是可以学。

    在杭州住下来几天,薛令微与左右两户人家的姑娘已经混熟。左边的是潘姓人家,开酒馆的。右边则是陈姓人家,做脂粉生意的。都是寻常不过的平头百姓。

    两家夫妻膝下最的都是女儿,比薛令微了个一两岁,正逢及笄之年。跟薛令微来接触几日,都还算玩得来,平日没事了,薛令微会跟潘家女儿学做一些杭州菜,也会跟陈家姑娘一起讨论哪些脂粉好用,口脂怎么点怎么好看之类。

    这几日薛令微虽然过的开心,但她生平第一回 来杭州,没料到自己竟然水土不服,一日夜半睡醒,她觉得身上痒极了,起床掌灯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脸上和身上都起了红疹子。

    她一有动静,李焱就连忙从隔壁赶过来,立马带她去瞧了郎中,开了几贴药和外涂的。

    回去后涂了药,又喝了李焱给她炖的汤药,不下一刻,她的身上的那种奇痒的感觉才渐渐好了一点。

    不过因为身上痒,薛令微总是想去抓,就连脸上也是,有的地方稍不留神就挠破了皮。

    李焱为了防止薛令微抓挠,特意坐在她床边盯着她,等她忍不住想去挠的时候,李焱就按住她的手,给她一遍郎中的叮嘱。

    薛令微自然记得郎中的叮嘱,绝对不能用手去抓,不然会留下印子。不过她总是忍不住想去挠自己的后背和脸,还有腿,虽然不像之前那样浑身都痒,可现在确是一会痒一下这种,让她苦恼极了。

    “李焱,不如你用绳子绑着我吧,我忍不住。”

    李焱按住她的手腕,“没事,我看着你就行。”

    “你还是回去睡吧,这一直看着我也没个头啊。”

    李焱并不在意,对她微微笑了笑,只道:“我不困。”

    薛令微赶他不走,只得作罢。

    快天明的时候,薛令微身上彻底不痒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后来,还是陈家的女儿过来将她叫醒的,她才知道自己竟然睡到了晌午。

    没一会儿,潘家的女儿也过来了,是东街头有舞狮的,要一起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