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意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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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七手八脚将倪孝棠拖上岸。
倪亨见沈徵竟如此对待倪孝棠,勃然大怒,拔剑相向,却看到沈徵怒目相视的神色。
知道这会儿和他起来,必是一场无谓的恶战,于是剑尖了个转折,掠过沈徵,转划向一旁的林一闪。
在她手臂上刺了一剑。
沈徵急忙扶了林一闪,怒道:“你!”
倪亨狠声道:“沈千户,你伤我家老爷,我划这一道口子,一报还一报,不算过分吧。”
沈徵见林一闪臂的旧伤没好,又被新刺了一剑,又是心痛,又是愤怒。
林一闪:“算了,何必为难倪管家呢,人家得也没错。倒是你,我不是叫你好好保护阁老吗?”
沈徵没话可接了。
这时候,蓝祐儿采集好食物回来了,众人停止了争端。
倪亨将精疲力竭的倪孝棠搀到一棵大树下休息进食。他转过身时,对林一闪投以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一闪亦以眼神回应,表示知道这是苦肉计,两人所约定之事并没有变。
倪孝棠因为受了惊,并发了风寒,白天只赶了一段路,太阳没下山就要休息。众人在河流下游的一个湖泊边上驻扎,仍然是倪孝棠、蓝祐儿、林一闪三人歇在一处,沈徵和倪亨在相距远一些的地方休憩。
是夜,倪亨一直佯装睡觉。终于等到了子时,果然,老鸹的叫声传来了。
他按剑起身,惊动了旁边的沈徵,警惕地问他:“上哪儿去?”
倪亨冷哼一声道:“怎么,拉一泡也犯的着告诉你?要跟老子来一起蹲吗。”
沈徵看他走的不是林一闪他们那个方向,便继续躺下了。
倪亨跟着老鸹的叫声,一路来到湖泊东岸的一片树林里,这里白天原本能和他们休息的地方互相看见,但是天黑了,树影重重,就看不见了,他躲在一棵树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和环境融合在一起。
黑暗中,倪亨紧紧握住佩剑。
他白天佯装答应林一闪,假意要与她合作杀倪孝棠,来博取她的信任,实际是算趁她在此地现身,套出她算如何暗算倪孝棠的计划,然后突然发动偷袭,将她人赃并获。
老鸹的叫声停了,前面湖边果然走来一个女人的身影。
倪亨无声无息地藏起了剑,竖在背后,悄悄唤了一声:“林姑娘?”
“倪管家?你在哪。”那个身影微微侧过身,东张西望地寻找。
倪亨从树林中走出,昏暗的夜色遮住了他脸上狰狞的杀意:“林姑娘,我在这,快把计划出来吧。”
这时候,女人转过身来,露出甜甜的笑容,是蓝祐儿:“倪管家,什么计划呀?”
倪亨大惊。
倪亨:“怎么是你?”该出现在此地的明明应该是林一闪啊。
“怎么是我,很惊讶,很失望,对吗?”
这时候,只听到一个熟悉的曼妙舒展的声音,林一闪点燃了火把,她温润如玉的微笑出现在不远处一束暖暖的光晕中。
她的另一只手,搀扶着倪孝棠,面色冰冷如鹫,死气沉沉。
“阁老,白天我们一起去找路的时候,他便使出各种法子利诱我,想让我襄助他对付您,还他全家都扎根在倪府的各个外庄,掌握了您的许多秘密,愿意献给厂督。”
被这突如起来的转变得措手不及的倪亨,一脸惊愕。
火把的光照在他满是慌乱的脸上,显得更加有口难辩了。
“倪亨,”倪孝棠阴鸷的眼神就像一个死神,他冷冷地发问,“她的是真的吗?”
倪亨又惊又怕,扔了剑双膝跪地,仆倒叩头:“老爷莫听信这妖姬的挑拨,她是在离间的和您的关系!分明是她白天,要我和她一起对付您的!天地可证,的如有半句假话,立刻天雷劈不得好死!”
林一闪笑道:“倪管家,既然你我讲了这样的话,为什么回来不立刻禀报阁老呢?反而是在河边故作疏远地刺我一剑,到了夜里,又跑到这里来等我。这于情于理,实在不通啊。”
倪孝棠冷冷道:“她白天一回来,就把你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了。”
倪孝棠这才知道,他上了林一闪的大当了,他中了这个女人的计中计,看起来是要对付倪孝棠,实际上是反过来对付他。
夏夜本来闷热,此刻他汗湿透了全身,跪在地上磕头不止:“老爷,的所言千真万确啊,的是想老爷信任她,了只怕她巧舌如簧抵赖,所以才想到要假装顺从,这才中了她的圈套,老爷切不可相信她的挑拨之言啊!她的本意就是离间的和老爷,好让老爷在这个地方孤立无援!”
蓝祐儿看着他们争吵,露出兴奋的神色。
林一闪则唇角微牵,含笑看着倪亨拼命辩解,更加深了她身上那一派襟怀坦荡的风度。
倪亨头上热汗浑流,又恨又怕,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倪孝棠站在这两个人中间看了一会,眉毛紧拧地:“阿闪,你带蓝姑娘先退下,我有几句话问这个孽障。”
林一闪:“可是,阁老您的安危……”
倪孝棠:“无妨,有你在,无惧他敢对我做什么。我拿捏他的自信且还是有的。”
“好,您多加注意,有事大声叫,我立刻过来,”林一闪大大方方地举着火把,叫走依依不舍的蓝祐儿,“祐儿姑娘,我们走吧。”
人都走光了。
倪孝棠冷声对倪亨道:“把你遇到的事出来。”
倪亨急忙又了一遍,白天如何跟林一闪去了河边,了些什么,如何做的约定。末了带着哭腔道:“老爷,的对您的忠心日月可证,绝没有半点二心啊!您要是信了她的话,才是中了奸计。”
倪孝棠沉吟了下,问:“我问你,老爷我让人废了你一条腿,你记恨我么?”黑暗中,他的一对眼睛像两汪寒潭,深沉得可怕。
虽然没有武功,但他身上散发出的一股强势的压迫感,令倪亨不寒而栗:“的的一切都是老爷赐给,命也是老爷给的,老爷想从的这里拿什么都是的该还的,只有感恩,绝不敢有半个怨字!”
完砰砰地在砂土地上叩首,头破血流。
倪孝棠看他磕了一会儿头,走过来,扶起他的肩膀:“你不要害怕,老爷我从未怀疑过你。方才那些都是做戏给那女人看的,你的用心我最清楚,她也是。我支开她,就是为了让你有机会实话。”口气已缓和了许多。
倪亨涕泪交加:“老爷。”
倪孝棠:“这样,你回去什么也不要,不要表露什么,就当吃了个闷亏。”
倪亨点点头,呜咽腔调地道:“可是老爷,我怕她还有后着……”
倪孝棠淡淡地:“你怕甚么?这本来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只要你安分示弱,让他们上台蹦跶着,等到了茶伯那,就有他们的好看。你忘了出发前我和你的话了吗?”
倪亨这才像吃了一颗定心丸,点点头:“嗯,老爷。”
那边厢,林一闪和蓝祐儿回到休息地,蓝祐儿咯咯笑了起来:“姐姐,你的戏演得真好,把他们都耍得团团转。”
——白天的时候,蓝祐儿采集食物不过是摘了一堆野果,却磨蹭到最后一个回来,其实是因为她早就采完了果子,回来的路上,撞见林一闪和倪亨在溪边对话。
那时候,她就听见林一闪对倪亨:“今夜子时,我有个对付倪孝棠的办法。”
然后她偷偷地听完,等着这两人谈完话一起走掉,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去。
等到中午赶路停下来休息时,她跟着倪林二人一起,就听林一闪跟倪孝棠和盘托出那个计划,只不过把策划者从自己改成了倪亨。
真是叹为观止!这个女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阴?
蓝祐儿在一边听着都害怕,看着林一闪那绘声绘色,无辜无奈的脸,心中又是兴奋,又是佩服,还有一点点窥探到了秘密的得意情绪。
——因为那个时候,她自认为掌握了林一闪的生死。只要她揭破这个秘密,帮助倪亨作证,林一闪的谎言将无所遁形。
可是,倪亨乃昨晚对她冷嘲热讽,甚至图谋不轨的人,帮他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蓝祐儿选择暂作壁上观。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令她大开眼界了。
林一闪借着水的时机,找到了正在溪边洗手的她,蹲在她身边假装接水,满脸笑容,意味深长地:“祐儿姑娘,偷听别人谈话可不是个好习惯呦。”
惊得她寒毛倒竖!
蓝祐儿:“你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我了?”
林一闪:“从你来听我们话的第一刻我就知道了,你藏的位置不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我还特地挪了一下位置替你挡了,你要怎么谢我。”
蓝祐儿惊愕表示不信。
林一闪笑着:“我把匕首举起来,用反光弹了一下你的视线警告你,你没发现吗?”
蓝祐儿毛骨悚然——的确有那么回事,可她以为林一闪是无意的!
林一闪:“这件事不光我,你也要面临重大选择了,你想,倘若我死了,沈徵必定要死在他们的联手加害下,到时候你一个孤弱女子面对他们两个男人,倪孝棠的态度你看见了,他对你素来不闻不问的,如果倪亨趁机想要欺负你,岂不是很容易。”
不等蓝祐儿深思害怕,她笑了笑,又道:“如果我活着,则可以给你一切你想要的。你看,你总想通过迷惑一个男人,来达到你的目的,但好像这三个男人都不是傻瓜;可是如果你要做到能令他们畏惧你忌惮你,那索取一些好处就很容易了。”
完,她从取出一个莹润剔透的玉扳指,在蓝祐儿面前晃了晃。
蓝祐儿看得眼都直了:“这是什么?”
“这能价值你们部族里所有女人身上的首饰,”林一闪露出柔和的笑意,“今晚配合我一次,它就是你的了。”
——这便是蓝祐儿对林一闪的计划,三缄其口的原因。
回去后不久,林一闪便当着蓝祐儿的面,朝倪孝棠提了一个 “揭穿”倪亨的计划:今夜由蓝祐儿假扮她赴约,引出倪亨。
“如果倪亨没去,明他对阁老还算忠心,那些狂言不过而已;可如果他去了的话……”林一闪长眉微蹙,一副事情大条了没法下去的样子,“唉,但愿他不会出现。”
这便是全部的过程。
此刻,蓝祐儿对林一闪佩服得是五体投地。这些天她在各种男人面前百般讨好却处处碰壁,林一闪态度不冷不热,却将倪孝棠倪亨沈徵三个人玩弄于股掌,这是什么?这才是真正的会咬人的狗不叫,吃人不吐骨头!
她都羡慕死了!
蓝祐儿一心要想在林一闪身上学点本事,此刻单独相处便加倍地讨好她,做出担忧的样子:“林姐姐,你,阁老方才为什么支开你,会不会他还是不相信你,相信倪亨?”
林一闪看着围绕在篝火旁边旋转的蚊虫飞蛾,笑容淡淡地:“那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