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祭拜药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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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冬天,沈徵都过得萎靡不振。
那个穿着玄衣,面带微笑的年轻人化作一团疑云,叫他陷入了迷茫。
那个人是不是倪孝棠所的,厂督张晗?
林一闪真的和厂督是那种关系吗?这好像不重要。
沈徵内心中,想的是:我为什么要为她心烦?就算她是厂督的情妇,那又与我何干
想法太多,千头万绪他无法理清,干脆就全部就抛诸脑后专心办差了。
而且最近京师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件,那个更值得他去用心。
再后来他就抛诸脑专心办差,因为京师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大事件。
首先就是顾师秀设局,使得倪孝棠的栽了一个大跟头。
争取在琼华岛上修鹤台和八仙观的工程,突然遭到顾师秀和兵部给石中梁梦龙等官员的联合弹劾;
阁老所领导的工部在这件工程的花销上账目不明,有大笔款项被侵吞挪用,甚至有贪墨虚报之嫌疑。
并且,顾师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一大批证据,把倪孝棠手下工部的那些官员联合做账的证据一一搜集,直接递交给了司礼监转上。
照理,一般做假账都会留两本,一本明账供查考,另外留一本暗账或者不留;就算留,也只能倪孝棠本人或者管库主簿这样的人才能单独调阅。
倪孝棠干这种事情不会这么不谨慎。
沈徵听到消息,突然想起来,工部的管库主簿是濮阳公主的驸马周元春。
很早以前,林一闪曾经布下连环计策,软硬兼施地逼他投诚。
难道……?
他兴奋起来,他知道,虽然这些日子没有见到林役长,但是林役长一直在行动!
看来,她已经决意出手对付倪党了!
三天后,周元春被发现失足落水,在寒冬腊月的早上从冰冷的护城河里被捞起来,已经成了一个冰坨。
原因据是头天夜晚和同僚晚上去秦楼楚馆喝酒酬唱,过了夜禁的时间怕被抓,又碍于老婆濮阳郡主的威压不敢夜不归宿,只好跳进水沟躲避夜里京城大街上的巡逻骑兵。
结果他喝多了,跳错了沟,跳进了一条长宽的护城河,顺水冲到了外城,才在凌的时候被一户起床倒夜香涮马桶的人家捞起。
也算周驸马命大,这样都没有被冻死,只是从此以后要坐轮椅了,而且话动作都不利索,看起来痴痴傻傻的;太医院的人来看过这是中风麻痹,要格外悉心照料,保持活动和良好心情,慢慢才有一点机会恢复。
于是濮阳郡主就把周驸马送到京郊的外庄里,找了个十分冷僻的地方“悉心静养”,终于过上了眼不见心不烦的日子。
倪孝棠那边,虽然他发觉周元春是内鬼以后,对周元春采取了极端手段,想要威吓报复他一下;
但是毕竟对面是郡驸马,也没有算下死手,尤其在这风口浪尖节骨眼上。
只是让人在酒席上灌醉他,然后招来巡逻卫士要抓他现行,算以此为借口,顺理成章革去他的管库主簿职位。
但是最后动静这么大,而且差点出人命。
真正下了狠手的,乃是濮阳郡主本人。
是她派人在倪孝棠的人灌醉周元春以后,一路尾随,将之推入护城河的。
但是,这件事情发酵之后,却传来传去,变成了阁老指使。
其中正因为顾师秀在指使人推波助澜;他得到了厂督的暗助,此刻更不会放过击倪党的机会。
阁老倪孝棠一生工于心计,栽赃陷害的盘外之招没少干,这一回也尝到了替人背锅的滋味。
现在不明就里的王爷王妃,可是恨他恨得要死,害得女儿濮阳一辈子要守活寡。
二月过后,包括贪墨工部建造款项,谋害驸马,排除异己谋夺私产等一系列罪证陆续被展示出来。
倪党一连串事发,倪孝棠被革职留任,以较低的职衔仍在工部和内阁办差。
然后第二件大事,就是皇后失踪,过年以后开春的大祭典上方皇后都没露过面。
据太后病了,皇后闭关念经为太后祈福。
但宫中陆续有风声传出来,皇后是被软禁了,原因不详。
方国丈家族里陆陆续续去了许多人探,都未能得见。
眨眼间冬去春来,到了四月底。
四月二十八对于宫里和保大坊的东厂署衙门来,都是一件大事。
这是属于太监公公们的节日。
每年这个时候,大大的宦官太监们,都要聚集在一起,祭拜药王爷。
拜药王爷就是拜孙思邈,之所以太监们要拜,乃为了感谢药王爷在天之灵的保佑,使他们出生时挨了那一刀之后,还能好好地活着;外加祈福祝祷,希望下半生无病无灾,这便是太监们拜药王爷的由来。
这会儿宫里面内宫诸监都已经准备好了香烛纸钱,司礼监里太监们除了当值和有外差在身的全部到齐,钟鼓监和膳食局那边也接到通知,一会儿要去安乐堂那边敲钟送食,给那些重病贫弱的太监们沾沾药王爷的仙气儿。
东厂衙门这边更热闹了,集体祭拜药王爷就是一个大节日,太监们很多出身孤苦伶仃的才来宫里当太监,家里没有亲戚,过药王爷的节日比过年还要热闹。
这会儿,各种回东厂的轿子、马车络绎不绝,已将外面胡同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指挥使程芳,也率着两队缇骑过来送礼。他进了衙门的四合院,老院里就看见很多太监公共们互相道贺问好,有各部衙门坐班监视的当差太监,有外放回来的地方镇守太监,也有宫中贵人;衣衫彩绘斑斓,好个热闹非凡。
隋凌波带着沈徵过来同他问好。
沈徵现在跟在东厂役长隋凌波手下做事,所以他虽然编制在北镇抚司,俸禄由北镇抚司派发,但其实更多出现在东厂。
指挥使程芳是个沉稳健谈的中年人,他跟隋凌波寒暄几句,往前一抬头,张望:“督公来了吗?也该会拜会他老人家了。”
厂督张晗不过二十六岁,但由于地位太过超然,程芳又是他的下属,所以不得不以“老人家”以示敬畏。
隋凌波:“在里面同潘公公、吕公公他们着话儿呢。程大人请随我来。”
沈徵知道马上就能看到厂督的真容,验证那天走在林一闪身边的年轻人是不是张晗了,内心忐忑紧张。
而且,他也在等,林一闪今天会来吗?
一个众星拱月的年轻人站在供奉药王爷和关老爷神像的正殿一角,柔和娴静,温润含笑,几个穿五品六品补子的老太监面带谄媚之色,争先恐后地和他搭茬。
这个人就是厂督张晗。他今天穿了件庄重正式的御赐的云雁大红补子,头戴漆纱嵌宝石三山帽,脚踩粉底皂靴,清雅温润的脸随着对方谈话中的内容,不时显出谦和赞同,或是悲悯理解的神色。
程芳来了,远远地拱手:“程芳参见督公,督公今日满堂嘉宾,不胜光彩呀!”
沈徵盯着他,认出了他就是那天陪同林一闪在外城宣武门外转悠的男人。
张晗开了口:“今天是个团聚的日子,我们兄弟给药王爷祭祀的机会,也互相走动走动,算不上什么公事,程大人不必拘束,请快入座罢。”
他含笑话,声音清润,风度款款,让人挑不出一丁点儿礼节风度上的错来。
沈徵一直盯着他看。
程芳:“哦,这位是北镇抚司的千户沈徵,沈徵,还不过来拜见督公。”
沈徵只得上来:“卑职沈徵,参见督主。”
他硬着头皮,觉得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自在。
张晗清雅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掠过,仍是笑着点了点头:“沈徵在这边当差一直当得不错,两任上峰都对他多褒赞。沈徵,你起来吧,带程大人过去上座。”
他话时,会深深地看着对方的眼睛,那种宽和的姿态使人舒服,愿意听他下去。
沈徵抬头看到他的眼睛,就被触动了一下……
这种神态气质,像极了林一闪。一个男版的林一闪。
或者,林一闪是一个女版的张晗。
张晗被其他官员拉去话了,沈徵一个人还默默地想着心事。
隋凌波看出他的不开心,:“没料到我会在督公面前夸奖你罢?不要以为只有林一闪可以办好事情,你跟着我,照样儿少不了你的好处,比林一闪能给你的还要多。”
隋凌波自从那次听送厂督回宫后,就没有再听到过林一闪的消息。
加上各种林一闪之前负责的事务陆续交到她手里,让她以为林一闪已经死在了诏狱中。
所以她更为得意,也更加迫切地想要拉拢沈徵,接收林一闪生前的各种资源。
沈徵不想和她争辩,隋凌波是个**自大的女人,口舌之争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他只是不话。
这时候,一个熟悉又温柔敦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隋役长得是,沈徵,你可要跟着她好好干。”
听到这个声音的沈徵立马抬起头。
隋凌波的脸色也白了。
林一闪负手行来,衣冠帻带男子装束,潇潇洒洒,丰神如玉。
林一闪:“隋役长,沈千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