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木卡卡西迟疑了片刻， 才追问：“……但是什么？”

    日向由美哈哈一笑， 扬手将那在她指头上绕来绕去的玻璃瓶丢了出去， 待宇智波带土手忙脚乱地接住了，才：“但是，要用这么恶心的东西，我不高兴。”

    千手扉间本来正筹谋着种种回到自己的世界后该当如何安排布置、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危机的事，听到这话， 他颇为不赞同地：“太任性了，还是用了保险。”

    日向由美一怔， 随即笑道：“多谢你的信任，但是我恐怕是没办法反悔的。”

    宇智波带土举着那只瓶子， 在阳光下注视着瓶中的两只白眼，片刻后才放下：“是的，里面的瞳力已经被销毁了。”就好像， 这是从刻印了笼中鸟的日向忍者那儿挖出的一样。

    因为宇智波带土自己也是写轮眼的拥有者， 对瞳力十分敏感， 才能察觉出那对白眼的异状。

    其中已经没有力量了，这是很明显的。但是它们不是被抽空了瞳力的残留物、而是仿佛死去的活物一般，什么都在，只是“死了”。

    其他人即使观察力再好，没有这份对瞳力的敏感度， 也得用过了才知道……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 或者这是日向由美针对他那个世界的人设下的一个陷阱？

    那些对白眼心怀不轨、垂涎于日向由一那份力量的人， 直到自己的眼睛被取下安上了这对眼睛才会发现不对——当年她的老师日向日差的眼睛是否也这样阴了云隐村一把？

    宇智波带土谨慎地问：“由美大人， 您是希望我把这个就地销毁还是带回去……”坑人呢？

    “随便你。”日向由美略有些无语地摆摆手，“别想得太多了，我就是怕自己反悔而已。”

    宇智波带土之前与她针锋相对，此时知道了日向由美早就下定决心销毁了这一对白眼，不由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但饶是此时不好意思，若是再让他回到这一刻之前，他也一定要把这件事的利弊讲讲清楚。因为他见识过太多人性，深知在时间面前，个人的品质和承诺犹如过眼云烟，一个人有时会变成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

    “那么，”旗木卡卡西，“这件事或者在我们有生之年都不会发生，但我们总得做点什么准备……由美，你有什么计划吗？”

    日向由美笑道：“我虽是泉影，但跟光杆司令比也不差什么，这种关系人类命运的事就别指望我了吧——当然，真发生了这种事，要是到时候我还得动，肯定也不会干看着，该上场就上场呗，就算我想偷懒，妖怪也不见得就不来吃我。还有什么用得着的秽土转生之类的，该出手出手，这些不用你。”

    旗木卡卡西沉吟片刻，忽然转头去看野原琳，野原琳与他对视了一眼，上前一步：“由美，你觉得——如果木叶要发展大型忍具，怎么样？”

    日向由美诧异：“大型忍具？”

    “嗯。”野原琳点头道，“如果那个卯月女神或者六道仙人的兄弟是像躯那样可怕的妖怪，恐怕我们的一切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树，但是，如果我们能聚集起所有忍者的力量，那就不一样了。”

    野原琳着着眼睛几乎在闪闪发亮：“木叶本来忍者的基础就很好，但是在那样的目标面前，普通的忍者和平民连拼命的资格都没有，数量再多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但如果能够像现在的汤之国那样推广查克拉，使每个人都能提炼查克拉、而且能在战时收集起来的话，就能够给一些威力极大的忍具供能——我认为这样的忍具研发障碍并不大，真正的难题是扩大威力以及及时供能，但现在你已经解决这个问题了，由美。”

    “这么，你想要我彻底向木叶开放查克拉频率转换技术、而不只是像现在这样提供设备？”日向由美问。

    野原琳点了点头。

    日向由美捏着下巴想了想，笑了：“有趣。琳，你知道你想要做的是什么样的事吗？”

    野原琳再次点头：“我知道。”

    野原琳：“根据我搜集到的情报，汤之国都城里有近七成的平民学会了提炼查克拉、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则在九成以上——识字率都没这么高，都城以外的地方这个比例要低得多，但甚至也比木叶这样的忍者村子里要高。你按照数量付给他们报酬，而他们将查克拉灌注到街头巷尾无处不在的转换器中，然后成为一张张行销汤之国内外的符咒。”

    “就不伐木、开矿这种事了，现在汤之国绝大部分造农具的铁匠都已经失业了，因为风遁在收割方面更好用、土遁可以用来翻地和收获花生番薯、水遁可以灌溉——而且哪怕是最衰弱的老人也能使用符咒做到这一切，他们只要雇人把地里的东西捡起来就行。所以许多佃农也干不下去了，他们只能连同妻子孩子一起去学习提炼查克拉，但是绝大多数人的天赋不足以用这个谋生，这报酬只能算作正当职业下的外快，他们的日子过得很辛苦。”

    野原琳到这里，深深地皱眉，片刻后才又：“我知道，有许多许多人反对你、反对这件事，你的处境一直很危险。”

    日向由美大笑：“什么傻话，把骂我的人绑一块能切断我一根头发算我输。”

    笑完了又看她：“怎么，我还以为木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事。知道了这些还敢跟我谈引进转换器的事，火影的眼光和胆子都不错嘛。”

    “是我和卡卡西向火影大人这样建议的。”野原琳，“虽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汤之国的土地开垦率在过去三年里翻了一番，耕种的农民少了七成，产量却提高了许多。雨之国、水之国和土之国也是这样。”

    她有些黯然：“只是顾问们总是有些顾虑，不肯直接在平民中推广查克拉，还想再等等。”

    “哦，这样。”日向由美颇觉这件事有趣，很是八卦地听道，“那你怎么想？你没有这些顾虑？”

    野原琳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由美，我是知道工业革命的呀。”

    日向由美恍然，差点忘了这个，野原琳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都不同，她是知道一个世界能够繁华安定到什么地步的。

    她略带些恶意地笑道：“哎呀，顾问们不同意，这可怎么办呢？你让我提供技术，就算我提供了你也推广不下去嘛。”

    野原琳抿了抿嘴：“——所以我会成为火影。”

    日向由美微微挑了挑眉，旁边宇智波带土已经惊叫起来：“什么？！”

    然后还没等野原琳眼睛瞪过来，他立刻想起来这个野原琳实力今非昔比，他在没有神威的情况下都不一定能赢，这样一想，这世上再无比野原琳更好的人、也再无比她更热爱木叶的人，她要当火影那不是——正好吗？

    他之前和这里的带土绞尽脑汁想要帮卡卡西当上火影，免得有人对木遁之体的野原琳图谋不轨，但是比起保护人是火影，当然是本人做火影最能保护自己了！

    宇智波带土的思路豁然开朗，叫道：“对对对，琳就该当火影，卡卡西你……”然后卡壳了。

    旗木卡卡西暗叹一声，颔首道：“我当然支持琳。”

    他悻悻地笑道：“是、是啊，你们两个合作，没有做不成的事。”

    在这一片的热闹之外，千手扉间独自思索着他回去后该怎么与翘首以待的四代火影——以及其他四影——沟通这件事，还要去找漩涡玖辛奈，看看九尾是不是知道更多事，还有这次拿到的查克拉转换器技术也要计划一下如何推广，日向由美在汤之国只差一手遮天了，木叶却只能从自己身边的一亩三分地开始，大名怕是要等看到了好处才肯动弹。

    至于一直哼哼唧唧的飞段，他摸一把自己伤口都快长好了，也就不哼唧了，被这么妖怪来混血去地灌了一脑门的秘密，他开始思考一个早就该意识到的问题：究竟他成为邪神教唯一一个成功的作品，究竟是因为邪神对他额外眷顾，还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有某种血继限界而不自知呢？虽然他游遍各国也没听过这样古怪的血继限界，但也有可能是二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鬼灯满月抬头看了看天，已经是黄昏了，这一下午过得可真是精彩。被日向由一吸去查克拉的疲惫感还有些残留，但日向由一已经变成了地上一堆灰渣，而他那双眼睛——

    鬼灯满月微微笑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日向由美是不会如他们所想使用其中瞳力的，虽然她也同样会有某些瞬间困于力量的诱惑，但她现在依然是、恐怕将永远是那个坐在汤之国的旅馆里，气急败坏又傲慢地对自来也和日向宁次“我没有考虑你的感受，我考虑的是我自己的感受”、“我并不关心孩子的健康和未来，只是遵守与自己的约定而已”的、二十岁的日向由美。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来，迫在眉睫的难题并不是未来可能出现的强大敌人，而是被他关在蜃里又遗忘了的弟弟以及等等。

    就假装危险才刚刚过去吧。鬼灯满月想着，向着停留在远处的蜃走去。

    *

    深作仙人又问高座上昏昏欲睡状的大蛤|蟆仙人：“大仙人，为什么，要日向由美成为那样笃信自己力量的独夫，才能挽救白眼带来的灾难？”

    大蛤|蟆仙人睡得鼻孔里冒了泡泡，深作仙人和志麻仙人没办法，正要退出去商议一下，它忽然又醒了：“刚才到哪儿了？哦，到白眼带来的灾难……”

    “是，”深作仙人，“您梦见的灾难是什么样子的？”

    “不是梦见的，”大蛤|蟆仙人低低地，“那是早就已经开始了、蔓延了、而且将要扩大到整个世界的灾难……”

    深作仙人正要再问，大蛤|蟆仙人已经又起了瞌睡。

    它又梦见了很久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那时候地球上没有人类，所有地方都是他们的乐园，它们彼此厮杀、玩乐，地球上没有通灵兽不能踏足的禁地，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

    直到那一天，自称为大筒木一族、拥有白色眼睛的人在地球种下了人类，就像农夫撒下了稻种，人类繁衍生息、数量越来越多、一步步侵占着原本属于它们的空间。

    那直通天际的神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像农夫挥舞着镰刀收割稻草一样收割人类，它从人类的血肉中提取名为查克拉的东西。

    而白色眼睛的播种者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取走神树顶端、那凝聚了所有人类精华的查克拉果实。

    但即使在如此惨烈的收割之下，人类依然如同野草一般疯长。

    它们的地球成了大筒木一族的农场。

    后来一个播种者吃了那果实后没有离开，而是留了下来，她以自己的力量孕育了两个孩子，又以神树根下的人类残躯制作士兵，希望以此对抗来自族人的追捕。

    再后来……对了，再后来，那时候还叫做蛤|蟆丸的大蛤|蟆仙人让那两个名为羽衣和羽村的孩子同情人类，同情那如同蔓草和稻谷一般的人类，然后帮助他们败了那个监守自盗的大筒木辉夜。

    ……那已经是近千年前的事情了。

    然后大筒木的血脉在人类中扩散蔓延、神树再也没有现世，蛤|蟆一族中的年轻蛙开始向人类学习那名为查克拉的力量，比起暴烈难驯的自然能量，查克拉是多么柔和而丰富。

    而因为与人类签订契约、以战斗换取查克拉的行为，原本各有种族的通灵兽们得到了“通灵兽”这么一个统一的名字。

    随着人类的数量越来越多、活动范围越来越广、属于通灵兽的空间也越来越。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恐怕几百年内人类的城市就要建到妙木山门口了。

    日向由美是这千年中唯一的机会、也是最大的危机。

    她将力量和武器交予人类中的大多数，那么人类的力量将大到不可想象，即使大筒木一族的收割者再次降临，恐怕也只能无功而返，那么妙木山就只能等待着与人类比邻而居为奴为仆的日子了。

    但她若是相信自己能做到一切，那么——她总会死的，世间万物都会死的。人类的生命尤其短暂，即使是他们的播种者也需要查克拉来保持力量的巅峰与生命的延续。

    待她死后，还有哪一个人类能够对抗再次拔地而起的神树，对抗为查克拉果实献出养分的宿命呢？

    唯有如此，这个原本属于它们的地球才有一线希望。

    即使日向由美一时的选择与它的希望相悖也没有关系，大蛤|蟆仙人漫长的生命中，从未见过如人类这样性情激烈、善变、反复的生物，她总是会做出不同的选择的。

    总是会的。

    而它，将会继续睡下去，直到再也醒不过来前，将这个秘密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