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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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架的地方离学校挺远。

    李磊中间就忍不住奔市区游戏去了。林间倒了两趟公交车,眼看到了宿舍楼下,没能上去跟他舍友一块儿吃饭,先被老万堵了个正着。

    也不知道老万在宿舍底下蹲了他多长时间,林间路过宿管办公桌,甚至还发现了盘两边都只剩下了一个子儿的象棋。

    士象都没有,俩老帅在田字格里绕圈玩儿。

    也不知道怎么下出来的。

    “林间同学。”

    老万挺亲切,站起来低声跟他聊:“是这样的,有关你的烧烤摊——”

    林间:“兴趣爱好。”

    老万:“……”

    林间诚恳地推了下眼镜。

    “……很好。”

    老万清了下嗓子,尽力对爱好广泛的同学作出鼓励:“这是——这是一项非常实用的兴趣,有利于同学们的身心,尤其是身体的成长……”

    林间朝他斯斯文文地笑了笑:“谢谢老师。”

    老万是个好老师,就是太容易相信同学。

    林间对他印象还不错,客气道了谢,绕过他上了楼。

    老万来显然不止为了八卦传中的烧烤摊,跟着他上了两个台阶,又把他叫住:“林间。”

    林间回头。

    “这个给你。”老万递过去张填了一半的表格,“回去填一下。”

    是张综合测评的档案表。

    身高体重学科成绩,联系电话家庭住址,评价栏空了两行。

    “你高一的档案差半年,还得补一下。”老万给他解释,“填完了交上来,帮你录档案。”

    林间看了一眼:“我自己评价自己?”

    “我刚来,还不了解你们。”老万挺耐心,“不知道怎么填合适。”

    林间想了想,觉得也是。

    就老万这个无条件相信同学的程度,真让他自由发挥,不一定能给自己发挥出什么来。

    林·火锅店二代·烧烤王子·间。

    他乱七八糟地脑补了一会儿,自己都没忍住乐了,把那张表递回去:“简单,您就写热爱生活和气友善,好好学习从不架。”

    老万点点头,摸出支笔,挺认真地记了下来:“还有吗?”

    “没了。”林间,“您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去吃饭了。”

    老万看起来其实还有事,但对着评价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他,还是摆摆手:“没了,快回去吧。”

    林间跟他了再见,朝门口懒洋洋舔爪子的肥猫了个招呼,转身上了楼。

    一来一回,天色都已经有点儿擦黑。

    寝室走廊背阴,没到学生下晚自习的时候,灯都没开,暗得台阶都看不清楚。

    林间走了两层,还是摸出手机开了手电。

    这种半暗不暗的环境其实挺烦人,挺容易就让人胡思乱想。

    暗淡的光,晃动的人影,痛呼,东西被砸到地上的刺耳碎裂声。

    叱骂声。

    什么东西在身上的闷响。

    林间了个响指,维持着动作等了几秒钟,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声控灯:“……”

    一点都不配合。

    他没再耽搁时间,顺手拍亮了灯,三步并两步上了楼。

    本来以为寝室里没人,走到七楼,才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宿舍亮着。

    位置还挺熟。

    暖色调的灯光,从门缝里藏不住地挤出来。

    林间没忍住多看了一会儿,试着敲了两下,拧开门。

    书呆子难得的没在做题。

    灯开着,桌上摊着五六本练习册,也不知道是在进行什么有关学习的秘密仪式。

    时亦戴着耳机趴在桌子上,应该是刚在补觉,被推门声弄醒的时候还有点儿懵,撑着胳膊坐起来看他。

    “没上晚自习?”林间一眼看见桌上那份京酱肉丝盖饭,看了看他的脸色,“不舒服?”

    “没有。”时亦,“万老师让我帮你收钱。”

    “……”林间:“啊?”

    时亦记性挺好,原原本本给他转达:“收钱的时候注意,尽量转账,不要收大票。提防假币偷,烧烤摊人流大,出问题不容易追责。”

    林间:“……啊。”

    幸亏老万没替他自由发挥写评价栏。

    林间都不敢想,要是让他自己写能写出些什么过于神奇的内容来。

    他按了按额头,没敢接着往下脑补,朝时亦招招手:“书呆子,过来。”

    时亦愣了下,走过去。

    林间已经挺熟练,抻了校服袖子垫着,摸了摸他的额头。

    中午那会儿他就看时亦脸色不好,额头的汗细细密密一层,自己还没察觉,热了都不知道脱外套。

    搁外头就得是昏倒了没人给送医务室那种。

    本来还想请他好好吃个饭的。

    隔着袖子不太好测温度,林间特意多贴了一会儿,确定了没发热,点点头:“行了,没烧就行。”

    他低头看了看还没什么反应的时亦,伸过手,在那双挺好看的眼睛前边儿晃了晃:“怎么了?”

    时亦回过神,摇摇头:“没事。”

    “还怕你中暑。”林间乐了,转身回了桌前坐下,“咱们这校服质量好,从不透气非常缩水,穿它球我都怕一场下来袖子短一半儿。”

    时亦没忍住笑了笑:“穿校服球?”

    “帅啊。”林间中午就没吃,饿得厉害,连菜带饭扒了两口,“校园生活不都得这样,灌篮,拉链不拉,风穿过你的头发,撩起我的衣摆并了个结……”

    “……”

    时亦原本还听得挺认真,到最后才意识到这人又在信口胡扯,抿了下嘴角,转回书桌前坐下。

    书呆子其实没看起来那么不喜欢笑。

    林间枕着胳膊,看着他舍友嘴角旋起来的那个不甚明显的窝,自己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又往嘴里抓紧扒拉了几口饭。

    身后翻动书页的声音响起来。

    翻过两页,静了一会儿,变成了笔尖接触纸面的沙沙声。

    林间没再搅他,把饭跟菜搅和在一块儿,咬开袋牛奶喝了两口。

    他们寝室的设计挺有意思,两张上床下桌的位置正好是个对角线,背对背坐着谁也搅不着谁,面都不用碰。要是遇上作息时间不一样的,都能发展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天下午闹了这么一出,林间还以为自己未必能吃得下去这顿饭,结果这会儿明知道身后坐了个人,居然也没多不舒服。

    甚至还挺饿。

    空空荡荡,快饿瘪了那种。

    他没再让自己想那些有的没的,暴风吸入了半份盖浇饭,一口气灌下去半袋牛奶,长长舒了口气。

    -

    时亦再从练习册里抬头,晚自习都下过了一个时。

    回来的学生收拾得差不多了,都已经躺下准备就寝,喧闹过的走廊又安静下来,只剩下零星的水声跟话声。

    时亦习惯了这时候出宿舍洗漱,放下笔,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一回头,才发现林间居然还没走。

    桌面已经清干净了,吃完的空饭盒跟筷子都归拢在一个塑料袋里,口系得严严实实,搁在椅子边上。

    林间抱着胳膊靠在椅子里,眼睛闭着呼吸平稳,半个身子歪到了靠背外边儿。

    睡得非常高难度。

    高到只要一根指头戳一下,应该就能把人戳掉在地上那种。

    时亦攥了会儿眼镜腿,拿起来,重新戴上。

    照这个趋势下去,哪怕没人,地心引力也能把这人毫无悬念地戳一跟头。

    他犹豫了下,走过去,碰了下林间的肩膀:“林——”

    原本快睡成了个《创造亚当》的人忽然猛地了个激灵,睁开眼睛。

    镜片没擦,还有点儿模糊,时亦没来得看清,胳膊已经被攥着一把拧了过去。

    动完手林间就醒了。

    本来就是吃完饭懒得动,想再歇会儿,闭目养养神。结果一不心就养睡着了,还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破梦。

    意识到不对已经来不及,林间一秒回了现实,脑仁压不住地一疼。正要松手,时亦已经顺着他的力道弯腰,转了个身,灵巧地把自己卸了出来。

    “抱歉,我——”林间站起来,看着时亦身上被他扯乱的衣服,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我睡着了。”

    时亦摇摇头,自己把衣服扯平整。

    林间没立刻过去,先把手背到了背后,向后退了点距离。

    他及时察觉松了力道,应该不至于把人弄伤,但换了谁被忽然来这么一下,也难免要吓一跳。

    林间抹了把脸,呼了口气抬头:“没事吧,要不要紧?”

    时亦低头看了看衣服:“没事。”

    “刚睡蒙了。”林间揉揉头发,“以为做梦呢。”

    “噩梦?”时亦问。

    “……啊。”林间不太想回忆,“算是吧。”

    他看了一眼时亦手里的脸盆,猜测着让了个路:“洗漱?”

    时亦点点头。

    林间没再话,过去帮他开了个门。

    时亦端着盆出了宿舍。

    看着人转过拐角,林间才合上门,长长呼了口气。

    他靠着墙站了一会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

    和气友善。

    他扯了下嘴角,把脸埋进手心,用力揉了两把。

    时亦出门洗漱的时间有点儿长。

    足足长到了熄灯。

    林间原本算帮忙看个门,人回来再走,结果在黑漆漆的寝室里趴着椅背,把手机里的推送新闻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都没等着人回来。

    他扔下手机起身,站了一会儿,拉开窗户透了透气。

    不定把人就这么吓跑了。

    躲在哪个楼梯口,等自己出了门再回去那种。

    对自己动手时候的样子有了解,林间靠在窗户边上,看了看他舍友落在桌上的手机,忽然有点想抽根烟。

    他戒烟的时间不短,这种念头其实已经不常冒出来。

    林间在兜里毫无意义地摸了摸,正在考虑要不要留个条就这么走,宿舍门忽然响了一声。

    门没锁,把手转了转,被轻轻推开。

    一片漆黑里,疑似吓跑了的书呆子挺努力地端着盆,摸索着进来。

    难得地只穿了半袖,校服外套盖在了那个盆上。

    林间对舍友这个姿势有点茫然,过去帮忙接了一把,半开玩笑:“什么东西?给我驱驱邪吗……”

    “别动。”时亦,“闭眼睛。”

    林间扬扬眉,撤回了手。

    不定真是驱邪。

    也不知道是符水还是符灰。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忽然就跳出了书呆子蹲楼底下对着个盆儿烧符纸的画面。

    林间扯了下嘴角,没忍住乐了,挺配合地闭上了眼睛,站直:“行吗?”

    时亦点点头:“嗯。”

    林间没着急,背过去手压在桌沿上。

    他对声音挺敏感,哪怕闭上眼睛也能听得出来时亦放下了那个盆,从里头弄出来了什么东西,走到自己的面前。

    ……

    过了几秒,在特别不高兴的哈气声里,毛绒绒暖烘烘的猫脑袋被轻轻蹭在了他的下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