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老万是位挺厚道的老师。
直到把两个同学送到门口, 还贴心地拉着其中一位同学,耐心嘱咐了好几句。
回家好好休息。
好好睡觉,好好调整身体。
调整心态, 乐观向上积极勇敢。
不要过于在意一部分不重要的事,比如架谁更厉害、架谁更厉害和架谁更厉害。
林间觉得这件事儿短时间内可能不那么容易过去了。
就算跟他同桌一块儿回了家,点了两份其实非常丰盛且好吃的外卖, 冲了个滚烫的澡,躺在舒服到家的两米乘两米的床上,都过不去。
……
他还哇。
整个逻辑过程有理有据, 黄河都无能为力。
再怎么跳进去洗, 出来还是大当家被二当家强悍的武力值给吓晕了。
一世英名。
时亦抱着电脑回卧室的时候, 应该好好休息的人还睁着眼睛, 过不去地对着天花板发呆:“书呆子。”
“没吓晕。”时亦, “不是,没有,就是睡着了。”
“……”他背的太熟练, 林间没忍住乐了,枕着胳膊转过来:“我都唠叨到这个地步了吗?”
书呆子挺厚道, 抿着嘴角看了他半天, 昧着良心摇了摇头。
林间实在憋不住, 躺在床上自己乐了半天。
屋里空调开得有点低,时亦调高了一度,放下电脑,在床边坐下。
林间这样躺着的时候其实也挺潇洒。
肩宽腿长, 平躺在床上也能看出轮廓,尤其只草草盖了条薄毯,衣服又不肯好好穿。
时亦有时候其实也怀疑,他同桌是不是那种会对着镜子凹造型、反复练习静态和动态下怎么才能更帅的那种人。
“想什么呢。”
林间先发现了他同桌走神,抬起胳膊,在书呆子眼前晃了晃:“还没收惊?来,男朋友给揉一下。”
时亦回神,抿了下嘴角,配合着弯下腰低头。
林间右手覆在他头顶,好好地,认认真真地揉了三个圈。
他闭着眼睛,把手在同桌脑袋上多停了一会儿,想抬起来的时候,忽然被另一只有点儿凉的手按住。
林间微怔,迎上时亦的视线。
书呆子一紧张就不爱话。
其实平时也不爱,但这种时候会显得尤其安静,嘴角眼熟地绷起条平直的线,视线落在他身上。
可能是时亦做什么都专注,林间有时候甚至会生出某种念头,好像他同桌眼里就装了他一个。
澄透,黑澈,好像能映出来人心里的所有念头。
干干净净,只装着他。
“不怕了。”林间问,“不怕吧?”
时亦摇摇头。
林间张了下嘴,没出话,轻轻抬了下嘴角,枕着胳膊转过去,扯着被子草草盖上。
他想过很多种可能。
总不能瞒一辈子,时亦早晚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会看见他动手,看见他不友善,看见他把所有的戾气都倾泻在那个人渣身上。
会看见他。
真正的、不加掩饰的他。
……现在这种可能当然是他完全没能想过的。
书呆子没被吓到,吓晕了的是他。
那个人渣对着他诅咒过不知道多少次,他早晚会控制不住自己、以后娶了媳妇走上社会,也会跟亲生老子一模一样,走上那条媳妇孩子的烂透了的老路。
看起来估计也没什么实现的可能性了。
他甚至都不一定能得过媳妇。
林间胸口疼得像是破了个窟窿飕飕漏风,偏偏又哭笑不得地想乐,埋在胳膊里头使了好几回劲儿,都没能把那点不争气的水汽给强按回去。
床动了动,胡乱盖在身上的被子被又撑起来了一半。
干净的沐浴露味儿,一点点还没彻底干透的潮气,和着少年的温度一块儿,从背后严严实实拢住他。
鲜明的疼忽然翻着跟头蹦出来,没等他回神,就在他胸口狠狠捅了一刀。
“间哥。”书呆子的声音很轻,“我在。”
林间没应声,摸索着回手找了找。
时亦把手递过去,让他攥实,胸口贴着他的背。
“我妈跟他的时候。”
林间躺了一会儿,轻声开口:“他其实很像个人。”
时亦跟着抬头。
“还是个运动员。”林间嗤笑,“在我们那儿多少拿过几个奖,上过点儿报纸,还有一篇家庭和睦夫妻恩爱的采访。”
时亦忽然想到什么,肩膀轻轻绷了下,没出声。
林间背对着他,看不见表情,继续往下:“后来让人拐着学赌博,没多长时间就上了瘾。后来钱都输得差不多,了几场假赛,查出来给禁赛了,然后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因为……”时亦想起他过的酒精过敏,“喝酒吗?”
“开始是。借酒消愁,心里不痛快,要靠这个找解脱。”
林间:“喝了酒就我妈,我那时候年纪,光记着恨他,想跟他拼命,可惜拼了命也不过。”
时亦收紧手臂:“林间。”
“没事儿。”林间拍拍他的手背,“后来我长大点儿了,下狠手也不死了,他就开始连我带我妈一块儿揍。”
“输钱了揍,酒不好喝揍,菜咸了揍,水烫了揍。出门让人家笑话两句,回家关上门就按着我妈往死里。”
“我妈想跟他离婚。”林间,“他我妈要是敢离,他就先弄死我。”
时亦像是被什么东西一把攥住了胸口。
林间转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儿吧?”
时亦听着心跳摇头,视线落在他脸上。
林间起这些的时候很平静。
和林阿姨一样平静,如果不知道的话,甚至会以为这一切都已经彻底过去了。
“就一听。”林间笑了笑,额头抵着他蹭了两下,“别往心里去,书呆子,要不我不敢讲了。”
“嗯。”时亦点头,“你。”
“其实这会儿就是至暗时刻了,我跟我妈每天轮流放哨,一个睡觉另一个就盯着,也没受什么大罪。”
林间抬抬嘴角,眼睛里却没多少笑意:“他往死里喝,身体一天比一天糟烂,我妈那段时间偷着省钱给我补身体,我又长得快。”
林间拢着他的后脑揉了两下:“第一天去火锅店,你是认出来我妈的疤了吧?”
时亦点了点头。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他往死里揍我妈,我妈脸上身上全是血。”
林间:“这次他没过我,我差点儿就把他从楼上扔下去。”
时亦呼吸微滞。
“我妈拦着我,怕我也坐牢。”林间,“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当时我把他扔下去了,是不是我妈现在就自由了。”
时亦了个激灵,下意识抬头,张了张嘴。
嗓子在这种时候反而格外不争气,使了半天劲,也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没完呢没完呢。”
林间微哑,胡噜胡噜他的脑袋:“后来我发现这么想是非常不正确的。”
时亦:“……”
“我讲快点儿。”林间咳嗽一声,“他让我怕了,终于同意了离婚。但我跟我妈其实也都清楚,这个人早烂到根了,光离婚是没用的,我们还得跑。”
“跑到这了吗?”时亦问。
“我终于把我同桌逼得会捧哏了。”
林间扯扯嘴角,点了下头继续加快语速:“然后就到这儿遇上了不少挺好的人,辗转了几次之后就这么安定下来,准备奋发图强迎接新生活,然后我忽然捡着了个特别好的书呆子……”
时亦抻住他:“不急。”
“我急。”林间,“好不容易介绍到我同桌出场了,我太喜欢这段了。”
时亦张了张嘴,耳朵先跟着不争气地烫了烫。
“我同桌非常聪明,已经预见到我要夸他了。”
林间笑了一声,胡噜两把他同桌的脑袋:“但我其实现在不想夸他,平时夸得太多了,就算我不夸他,别人也知道他多乖多勇敢多懂事多有担当。”
时亦:“……”
这个人可能是专门从哪个花言巧语培训班培训过。
“我就想抱着他。”
刚从花言巧语培训班培训过的林选手收紧手臂,想笑,没能把嘴角挑起来,埋进他颈间轻呼口气:“抱着他,跟他好好睡一觉。”
时亦闭上眼睛,手臂使了点儿劲,整个抱住他。
林间一句话带过的,显然不只是一句话这么简单。
那个人渣能找来火锅店,能去学校纠缠,能找人,能要钱。这些年一定都像个套在脖子上的绳索,哪怕稍松口气,就会立刻缠上来勒紧。
所以林间一口气都不能松。
一点劲儿都不能松,得撑着,什么都得扛住,什么都得保护好。
在深泞里头,搅着泥潭一步一步往前走。
“就这么个故事。”林间靠在他颈间,吸了口气,笑了笑,“挺没劲的。”
时亦摇了摇头:“你不练体育。”
林间微怔:“嗯?”
“你不练。”时亦,“是怕林阿姨想起来吗?”
林间怔了怔,没能出声。
书呆子看着他,乌净瞳色几乎能映出他的影子:“是吗?”
“书呆子。”
林间扯了下嘴角,胡噜两下他的脑袋:“胡思乱想要不得。哪儿跟哪儿——”
他喉咙也格外哽得慌,顿了顿,有点仓促地吸了口气,没往下。
……
怎么可能不怕。
他一年比一年在五官上继承下来那个人当年的轮廓,一年比一年透出更清晰的影子。
手腕的伤是引线,时间不够着急挣钱,也是个特别重要的理由。
他有多恨那个人渣,就有多厌恶自己。
厌恶镜子里的,跟当年那个曾经靠着一张脸跟几句花言巧语的保证就让林女士赔进来半辈子的人渣越来越相似的自己。
“书呆子。”
林间闭上眼睛,轻吸口气:“不谈这个了,行吗?”
“不一样。”时亦格外固执,“林间——”
“你怎么知道?”林间问。
时亦微怔。
“他当初看着也很正常,连我妈那么棒的人都能被他给唬了。”
林间看了他一会儿,落下视线笑了笑,重新揉了揉书呆子的头发:“没事儿,别害怕。”
“不怕。”时亦摇头,“我在想。”
“想什么?”林间问。
时亦:“你。”
林间怔了怔,张着嘴愣了一会儿。
书呆子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像是在直球。
尤其他同桌做什么都专注。
专注地看着,专注地话,专注地告诉他在想他。
“书呆子。”林间迎着他的视线,听见自己在轻声话,“我很害怕,我——”
时亦抬手摸摸他的头发:“不你。”
林间:“……”
他同桌可能是命运派来的。
主要负责让他从梦里醒过来。
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可怕的。
害怕失控的时候动手同桌,然后被同桌拽着胳膊过肩摔,从窗户咻——啪地飞出去。
本来好好的伤感跟自我质疑的状态被搅得乱七八糟,林间张了张嘴,自己都没忍住哑着嗓子乐出来:“行了,我醒了,我不怕了,我要抱着我同桌睡觉。”
“林间。”时亦轻声叫他。
“到。”林间扯着被子给两个人盖上,“书总,今晚陪我一会儿吧,咱们明天再学……”
话音还没落定,他胸腹间忽然闷着被撞了一把。
林间愣了愣,没等反应,整个人已经被隔着被子往后抵出去挺远。
书呆子的身手相当不错。
不是一招鲜吃遍天,甚至连还手的时间都不给留,利落拧着他胳膊转了个圈,把他整个拿被子囫囵裹住。
……
男朋友他的时候还知道给他裹层被子。
林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配合着感动一下,目测了一眼床沿的距离,收着劲没还手,让一使劲推就得从床上掉地下的书呆子压制着他一路怼在了墙角。
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局面。
要是有摄像机的话估计得挺神奇。
他同桌手脚并用撑着墙,考拉似的把他封在墙角,他被裹成了个大号蚕蛹,浑身上下就只剩脑袋还能动。
这种时候一个头槌,肯定是那种注孤生的选择。
林间靠着墙,很配合地抬头,等着他书总给他解释这是在拍哪一段。
“你现在。”时亦低头,“每天都比他当初更难。”
林间几乎已经忘了这个话题,怔了怔,抬头迎上他同桌的眼睛。
“他当初假赛毁了前途,你手腕也一样有伤。”
书呆子话难得这么流利,认真看着他:“他缺钱,你比他更缺,你要拼命去挣。”
“这么一……”林间张张嘴,扯了下嘴角,“听起来挺惨的。”
“你比他更难,也没垮。”时亦,“也没想过人。”
“也不是……我想想怎么跟你解释。”
林间微哑,侧过头仔细想了想:“他动手一般都是有个什么直接理由,比如不顺心了,被人压制了,被人挑衅了,然后就炸——”
他到一半,张了张嘴,没能继续下去。
时亦还很敬业地跟被子联手压制他,从上头往下,可能是想挑衅,低头看着他,整个人都显得特别冷淡。
林间隐约猜着了他是在干什么:“我同桌是想看……我这样会不会还手吗?”
书呆子面无表情,螺旋爆炸无敌酷:“不是。”
“好,不是。”林间深吸两口气,配合着把嘴角严肃沉重地落回去,“其实一般要动手的都不会主动给挨的裹被子。”
“我动手没分寸。”时亦,“别闹。”
林间又有点儿想哇。
书呆子这样的时候其实真的特别酷。
深沉又酷,睫毛稍微比平时垂下一点儿来,声音压得低,一话的时候胸口就跟着轻震。
霸总到没朋友。
“……不行。”
林间实在收不回他同桌帅到能给他可爱个跟头、想带着他同桌一块儿上天爆炸的念头,尽力代入半天,还是没能成功:“紧张不起来,书呆子,回头——”
时亦忽然横肘,抵上他的喉咙往下几寸。
林间张了张嘴,没能出声。
现在的时亦跟平时一点儿都不一样。
刚才那一下,要是时亦不刹住劲儿,他现在被磕实了就得晕过去好半天,还不一定能不能爬起来。
少年沉默地抵着他,整个人都锋利冰冷得像是回了当初的样子。
那个他只在程航给的资料里见过的,“沟通依从性差”、“强攻击性”、“危险系数高”的男孩子。
他握住抵在喉间的手臂,抬起头,迎上那双依然黑得透亮干净的眼睛。
同类人更容易发现同类人的秘密,时亦一眼就看出了林女士的情况,在第一次见时亦的时候,他也在这双眼睛里看见了从来没得到过回应的沉默求助。
“有不舒服吗?”
时亦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和平时不大一样,冰冰凉凉地贴在他耳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会不会控制不住想动手?”
林间靠着墙,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行了。”时亦点了下头,“别怕,程航过我都没有暴力倾向。你比我——”
他的话没完,林间侧过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特别冷酷特别a的男孩子咻地红成了僵尸。
特别红。
红的有点儿烫,刚才还硬邦邦的肩架手臂忽然卸了劲儿。
软得一伸手就能抱住。
林间把被子拆开,伸手抱住泛红发烫的书呆子,把人整个抱进怀里。
“有奇怪的想法。”林间。
时亦压了压心跳,下意识抬头:“什么?”
林间:“来话长。”
时亦:“……”
他这个同桌真的不是一般的唠叨。
什么事,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都能唠叨。
万物皆可唠叨。
“长话短。”林间及时把要撑着胳膊下床的男朋友捞回来,揉揉脑袋想开口,吸了口气张开嘴,又挺犯愁地乐了一声。
时亦蹙起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还行,没发烧。”
林间握着他的手,在掌心攥了两下:“我一直欠我同桌一个好点儿的正式的告白。”
他同桌的眼睛瞪得有点儿圆。
看起来整个人都吓成了书口木子,动也不知道动,睁着眼睛仰头看他。
特别乖,挪着胳膊还能摆姿势,还能在脑袋顶上比心。
林间给他同桌摆了个双手比心,两只手的拇指食指比了个框:“咔嚓。”
“……”时亦:“林间。”
“不闹了。”林间没忍住乐了,配合地点头,握着他的胳膊放回来:“我一开始想,我把这些事弄妥当,安定下来,就差不多能跟他告白了。”
时亦点点头:“嗯。”
“嗯什么嗯。”林间差点儿乐得没深沉起来,扯着他同桌的脸颊拽了两下,“但我还是没搞定人渣,所以我不舍得,不想把我同桌一块儿拽下来陪我。”
书呆子嗯得还挺有原则,这句就不答应了,蹙了眉挺严肃地仰着头看他。
“尤其我同桌过两天就有比赛。”林间,“考物理,难得这次考得晚,听平时九月份就考完了……”
“林间。”时亦叫他。
林间及时收住话头,咳嗽一声实话实:“不是唠叨,我紧张。”
时亦抿了下嘴角,主动伸手抱住他。
也不知道他同桌平时用是不是偷着用了别的款的沐浴露。
男孩子身上带着格外干净的气息,红通通地发着烫,还软和,肩膀隔着睡衣的布料伏在他胸肩上。
“我想告白。”林间闭上眼睛,“我怕影响他。”
“我怕我同桌帮我,怕他因为操心我的事儿,就影响到他本来应该走的特别宽敞的路。”
林间吸了口气:“我还怕我,怕我现在以为我绝对不会变成那个鬼样子、绝对不会走哪个人渣的老路,都只是我自己一厢情愿。怕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怕我现在假装得这么好,把我同桌骗回家,然后害了他。”
“我怕我让我同桌失望。”林间,“不是不得过的事儿,是别的,如果我变成那样的大人,如果我——”
“不会。”时亦。
林间停住,没接着下去,抵在他胸口的肩膀轻悸了两下。
时亦收紧手臂,摇摇头:“我们都不会变成那种大人。”
“为什么?”林间问。
时亦:“因为不甘心。”
林间微怔。
“很多次都能停下。”
时亦隔了一会儿,才继续下去:“松手,睡着,不再走了,沉下去。”
“书呆子。”林间清晰的知道他在什么,嗓子不自觉哑下来,“不这个。”
“不它也会在。”时亦摇摇头,“不停下,是因为不甘心。”
因为太疼太辛苦,太难继续走下去,所以自己都觉得可以放弃了,但又总还剩了一点不肯就这么闭上眼睛睡着的不甘心。
明明没做错过什么。
明明这个世界看起来那么五光十色,那么多看起来有趣的人和事,那么多种可能。
光那么亮。
“我们愿意长大的条件。”时亦,“就是不变成他们。”
林间张了张嘴,胸口忽然疼得狠狠一抽。
内脏都忽然缩紧了,把所有空气都从身体里挤出去那种缩法,不清是哪儿疼,也不清有多烫。
气压越低沸点就越低,照他这种喘不上来气儿的程度,也不知道血管里头是不是能沸腾一下。
呲呲冒气那种,省得往外冒水冒得这么明显。
“时亦。”林间闭了下眼睛,把眼底的滚烫湿涩狠狠压回去,“我刚才,是有个奇怪的想法。”
时亦:“……”
他同桌拐话题的本事天下第一。
时亦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话题了,抿了下嘴角,胡噜胡噜他同桌的后背:“不奇怪。”
“很奇怪。”林间,“哪怕我这么多年的心结都被我同桌给拳脚踢解开了,现在心脏那儿有个窟窿飕飕漏风,它也显得非常奇怪。”
时亦蹙了下眉:“什么?”
林间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眼前恢复成一片黑暗的时候,就会对声音格外敏感。
时亦在他掌心眨了下眼睛,听着两个人争先恐后蹦个没完的心跳:“好了吗?”
“没好。”林间摇摇头,“闭上眼睛。”
时亦:“我——”
“捂眼睛就是通知你一下。”林间,“不能偷看。”
时亦抿了抿嘴角,闭上眼睛。
他同桌把他抱起来,靠着墙放好,还特意拿枕头跟被在后头垫得挺舒服。
心跳莫名其妙的开始快,也不知道是有什么预感还是念头,翻着跟头往嗓子眼儿蹦。
时亦咽了下,轻声开口:“林间?”
“在。”林间应了一声,“书呆子。”
他一手撑着时亦脑后的墙面,跪坐着倾下肩膀,心跳跟呼吸早一块儿飙得没了频率,声音居然还格外的稳:“别动。”
时亦没动,往后贴着墙面。
“我喜欢你。”林间,“知道吧?”
时亦点了下头。
“知道就行了。”
林间点点头:“准备一下,老子现在要亲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