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怀又迟到了，整个片场的人都在等他，不过大家都习惯了，连简宁都习惯了。

    她坐在折叠椅上，听着剧组的人在讨论昨天程导和卢导一起给男主角郑讲戏的事，甚至卢导受程导启发，还亲自掉威亚给郑演示这场戏要怎么拍……

    简宁穿着戏服，外面披着厚大衣，手里捂着热水袋，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忍不住嘀咕呵，他以前面对生人不都跟冰山一样吗？怎么现在对着刚认识的卢怀和郑这么热情了。都不来给自己讲讲戏……

    她深深沉下一口气，怎么都顺不过来心里的别扭。

    看了看手机，此时是上午点，估计程熠还在倒时差没睡醒吧。不过他醒了跟自己也没关系，又不是来探自己班的……

    就这么没完没了地想着程熠时，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她转头一看，明显一愣。

    “你怎么在这儿？不用倒时差吗？”

    怎么不用，这不是想陪着你么。

    程熠眼睛里的红血丝特别有存在感，“听这里早上的空气特别好。”

    明显的借口，谁信谁傻，简宁狐疑地看着他。

    他无所谓，见简宁手边的塑料袋里，还有半瓶豆浆和两个包子，是剧组发的早餐。

    “塑料袋递给我，刚好我还没吃早餐。”

    简宁习惯性在片场听他命令，但拿起来递到他手上之前，才想起来“你当当一个大导演至于吃我吃剩的早餐吗？再让人给你拿一份不就行了。”

    程熠直接从她手里把早餐拿过来，“帮卢导省点钱。”

    简宁……

    呵，你还能更假一点吗？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卢怀才在副导演和曹敏仪的搀扶下，勉为其难地来到片场。他走路的之后，像两腿中间夹着一个篮球，姿势特别别扭。

    程熠坐在原地朝他挥挥手，算是过招呼。

    卢怀尴尬地笑了笑，地位比自己高得多的程熠都早早来到片场，他身为片总导演却迟到这么久，脸上显得有些惭愧。但他实在是因为“重伤在身”，要不是剧组放一天假就得多花几十万，他资金压力也大，今天都不想拍了。

    简宁看看卢怀这幅惨样，再看看程熠一反常态的熟稔，她凑到程熠耳旁悄悄问“你昨天是故意整他的？”

    程熠被她呵得耳根痒，连带着肩膀都一阵苏。他转过头，也凑到她耳边，“你可别冤枉好人。”

    他这句话用得着悄悄吗？

    简宁轻轻推开他。

    她看他一手豆浆一手包子，毫不介意地吃着自己吃剩的早餐，心里烫烫的。又想到他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再看到他放在腿上的塑料袋，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到剧组的？”

    “昨天你看到我的时候。”

    程熠是昨天凌下的飞机，然后租的车，一路看着导航开到山沟沟里的剧组。导航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路线就不太准。这一路的山路颠簸曲折，他开车开得都快吐了，熬了一宿通宵，才把车开到目的地。

    到了之后就听卢怀恶整简宁的事，马上就找机会报复了回去。等住进酒店，也不早了。今早觉根没睡够，又担心卢怀不长眼，继续欺负简宁，所以硬撑着起来到片场陪她。

    程熠以为她能想到自己这么辛苦，在关心自己。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他想听她些关心自己的话。可是，他自己不自己都经历了什么，简宁又怎么会知道他多辛苦。

    简宁眼神充满期待地问“真的是昨天上午才到剧组的吗？”

    程熠莫名其妙地“嗯”了一声。

    简宁显得有些失望，“我前几天晚上发烧，半夜有人敲我房门，来以为闹鬼呢，开房门一看，原来是有人在我门口放了一塑料袋的退烧贴和姜茶什么的。”

    程熠明白了，她刚才那么期待的目光，是希望塑料袋是自己送给她的。他先是心中一阵警惕，觉得剧组有人喜欢简宁，才会这么默默地对她好。但转念一想，简宁之所以会期待是自己做的，可见她并不想表现出来的那么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程熠眼底带上了笑意，“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简宁摇摇头，“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简宁身后的两三米，助理和陈美娟挨在一起坐着板凳。

    助理一如既往地低头按手机，陈美娟全程八卦地看着简宁和程熠，揣摩着他们俩在什么悄悄话。

    陈美娟用胳膊肘碰了碰助理，“喂，我怎么觉得简宁跟咱们大老板的关系不一般呢。”

    助理斜眼看她，一声冷笑，心想真是个傻帽。

    接下来的戏，正常开拍。除了卢怀像长了痔疮一样，坐着也难受，着也别扭，其他一切正常。

    卢怀来觉得，自己整简宁的那些手段，别人挑不出理，要是程熠真跟自己论道论道，自己可以直接简宁是不敬业。可没想到，程熠跟他玩阴的……

    跟程熠斗，他是不敢想了。反正自己也遭了一通罪，希望这事就过去了，程熠也别记自己的仇了。

    简宁貌似很在意发烧那天晚上，给她送塑料袋的神秘人。

    程熠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这个情敌给抓出来，防范于未然。

    他找到酒店的保安经理，请对方调出那天晚上简宁所在楼层的走廊监控。当看清神秘人是谁之后，程熠感到意外极了……

    **

    拍戏的时候，无论多大的腕儿，吃的都是快餐。很多演员为了自己上镜好看，都会自己带些简易厨具，以便自己做点有营养又简单的东西吃。

    温曾托简宁帮自己引荐程熠。

    简宁来还想着等这部戏拍完了带温去逐影，刚好现在程熠尊在这儿呢，她就直接等晚上拍完戏之后，找来两人到自己房间里喝自己煲得银耳羹。

    程熠和温一左一右坐在单人沙发上，简宁坐在床上。

    温见到程熠就像蚂蚁见到大象，心里又敬畏又紧张。好在大家坐在一起吃了点东西之后，又有简宁在中间活跃气氛，内向腼腆的温终于放松了点。

    简宁跟程熠“温是这部戏的编剧，剧最早一版你也看过，中间改了无数次，改到现在面目全非，但逻辑还在，剧情还能顺下来，我觉得温功不可没。”

    程熠想了想，“温的编剧水平和敬业精神确实令人欣赏。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好编剧，可是我不懂，为什么你会在剧里加了一场莫名其妙的床戏呢？”

    简宁无奈地叹口气，“你还没忘了这事呢。”

    温推了推眼镜，尴尬地“那场戏是卢导执意让我加的。卢导之所以会拍这个IP，就是为了票房，但中规中矩的拍，他觉得不够吸引观众，所以让我上劲爆的亲热戏，来吸引票房。”

    简宁皱了皱眉，“我不懂，导演固然都希望票房好，但他在圈里也是有一席之地的导演，为什么能为了票房连口碑都不要了呢？”

    程熠“听是签了对赌，真实票房要是没有8亿，他会赔得倾家荡产。”

    这年头，导演赚钱变成了一件特别复杂的事。有签对赌的，还有提前把电影卖断的。例如在电影上映之前就把电影卖给风投，等电影上映之后，所有票房都归风投，赚多赚少跟导演都没关系了。但不管怎么样都有风险，平时高高在上的导演，同时也在承受着一般工作人员体会不到的压力。

    程熠知道了床戏的事并非温意，也消除了对这部电影编剧的偏见，还邀请她以后有机会跟逐影的电影合作。

    温认识了大导演，开开心心地走了。

    房间只剩下简宁和程熠。

    简宁最早接这部戏，没把床戏当回事。只觉得为艺术献身，她是能接受的。可如今知道了这场床戏真的就像程熠所，只是为了太高票房，她就觉得无比的膈应……

    那种吞了一碗猪油的油腻感糊在心口，别提多难受了。

    程熠也准备离开她房间，走到门口，收到放到门把上时，简宁上前几步，拽住了他的衣袖。

    “我……我不想拍床戏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程熠回头，气定神闲地“你既然都签约了，就该履行合同的内容。现在才临阵退缩，你也太没契约精神了。”

    简宁听到程熠这话，吃惊地就像看到太阳变成了绿色。

    “你你你……你真的让我去拍床戏了？”

    程熠温柔地笑着“对呀，你可是我逐影旗下艺人，你要对得起我们的金字招牌，无论是什么戏都得好好给我拍。”

    简宁用眼神在你疯了吗！

    程熠笑容加深，揉了揉她顺滑黑亮的头发，“晚安。”

    房门被开又被关上。

    简宁在原地，身旁仿佛有萧瑟的秋叶随风吹过……

    **

    程熠回到房间之后，先是拿出笔记，敲了两个多时。

    完了他看看表，还不到12点，卢怀应该还没睡，于是他给卢怀了一个电话。

    程熠“卢导，明天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你喝曹敏仪一起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