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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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甄素泠所料,回应很快的就到了太子手上,程庭朗完全没讨价还价,一口应了信上的要求,唯一希望的就是太子能早日归还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你们什么时候订的婚,孤怎么不知道?”

    承元手指夹着信封,望着一脸镇定的甄素泠,表情似笑非笑。

    甄素泠从袖中掏出本来是甄父给自己与陌生未婚夫方便相认的葡枝蔓纹金缕球,面不改色:“之前程老夫人曾赠与我这个,作为承认我是程家媳的凭证。”

    承元瞟了眼那个精致的信物,移开视线,“哼,”他眸光微冷,语气意味不明“……程家。”

    甄素泠难得撒一次谎,正心跳如擂,她用余光心翼翼地觑向太子,见承元面上瞧不出怀疑,只余不屑,心想大约是蒙了过去,这才悄悄舒了口气。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未曾谋面的程老夫人别怪自己扯虎皮拉大旗,借着她的名头瞎话,毕竟现在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等安全后别的才能再议。

    室内静默了一会,承元起身,淡然开口,“那孤就不妨碍你休息了,”心气难平,他语气一转,转身带上了些恶意的戏谑,“你们二人两情相悦,为了与你在一起,程庭朗甘愿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实在令孤动容……”

    甄素泠警惕地望向承元,不知道他接下来算些什么。

    “不如这样吧,”承元笑着,“孤来为你们做这个媒,让全烟阳的百姓都来见证你与程庭朗的喜事如何?”

    甄素泠还没开口,承元脸上的笑意就慢慢消弭,他紧紧盯着坐在凳子上的美人,一字一句,态度近乎散漫道,“……就用抛绣球招亲的方式好了。”

    他得不到的,凭什么让别人轻易得到?

    见美人平静的神色被破,变得慌乱起来,承元心里终于舒坦了那么一点,他盯着甄素泠,听不出是夸赞还是讥讽,意味深长道,“程公子与你心意相通,又身手不俗,孤相信他一定能抢到那个绣球的。”

    完,他掸了掸袖子,没给甄素泠开口的机会,径直出了院子。

    甄素泠不防被太子反将一军,脑袋顿时一嗡,见太子要走,她有心想理论几句,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怔怔站了会,面色越来越苍白,一身傲骨像是被人猛然抽走,整个人一下子就瘫坐到了圆凳上。

    抛绣球?亏他想的出来,到时候如果别人抢到了绣球,她该怎么办?

    一时间,绝望蔓延上了甄素泠的心头。

    *********

    承元做事可以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派了两个武婢来楼,请甄素泠前去绣楼。

    甄素泠见两个婢女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又看向托盘里廉价敷衍的喜服,沉默了一瞬,一个字都没,默默将衣服拿到里间换了。

    与其反抗无能,被婢女强迫换,还不如自己来。

    绣楼也像匆忙搭建而成,两个女婢一左一右搀扶着盖着盖头的甄素泠,表面恭敬,实则监视。甄素泠两辈子以来都没丢过这么大的人,她看不见外面,但光是听下面隐约传来的嘈杂议论,就几乎羞愤欲死,透过盖头垂下的缝隙,只能勉强瞥见几双脚要眼前晃来晃去,似是在对她评头论足。

    晃神间,手里已经被塞进了一个流苏绣球,身旁的婢女漠然催促道,“吉时已到,请姐择婿。”

    原来抛绣球前的客套话已经完了。婢女话音刚落,下面的欢呼声就像是满涨的河水,一浪高过一浪。

    程庭朗人呢?甄素泠抿着唇攥紧了绣球,像是抱着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疑问,另一名婢女在她犹豫的当口,用力按住甄素泠的胳膊,凑近她耳边,带着警告意味再次重复,“请姐择婿。”

    甄素泠还想什么,两名婢女却是没了耐心,指尖径直一捏,不知捏到了哪里,甄素泠双臂一麻,力气像是被人霍然抽干,便再也捧不住绣球,红彤彤的绣球直溜溜地坠了下去。

    不……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就想伸手将绣球抢回来,但是已经晚了,下面的人见绣球掉落,仿若滚烫的油锅里溅进了一滴冷水,轰地一下就炸开了花,不管是真心想捞个免费媳妇的,还是纯粹觉得好玩,都进来掺和了一脚,绣球抛起又落下,从东传到西,起起伏伏,甄素泠的心也如上下起落的绣球一般,提心吊胆不,还又酸又麻。

    这时正好一阵风吹过,将遮着的盖头吹歪斜了些许,甄素泠本想看看程庭朗在不在人群中,结果不知怎么回事福至心灵,忽然抬眼朝左边看了一眼,正是这一眼,令她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浑身的血液都僵住了。

    对面茶楼的雅间里,太子和程庭朗坐在座位上,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程庭朗的坐姿还是和以前一样闲适自在,一双黑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自己,里面仿佛有万语千言,而他脖子上,正架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刀锋。

    正是这刀,令他寸步难行。

    承元发现了甄素泠的目光,唇角微勾,淡笑着朝她举杯,自顾自啜了口茶,嘴里无声缓慢地了两个字,“恭喜。”

    正在这时,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庆贺欢呼声,甄素泠仿若未觉,只顾盯着对面的人看,直到

    报喜声像是叽叽喳喳的麻雀,一次又一次地重复道,“恭喜姐,择得良婿。”“恭喜姐,择得良婿。”

    ……恭喜姐,择得良婿。

    后来的事甄素泠记不太清楚了,她脑子昏沉,整个人也浑浑噩噩,感觉围在她身边的人就像是一块块冰冷的铁板,将自己与程庭朗越隔越远,反而与另一个姓氏名谁都不知道的陌生男人越挤越近。

    她麻木地任人摆弄来摆弄去,与那个据是李二寡妇家的病秧子儿子拜了天地,等到夫妻对拜的时候,侍立在两旁的婢女唯恐她大闹,不等那个脸色苍白的病秧子有所动作,直接就压着她的腿弯逼迫她跪了下去。

    甄素泠的膝盖磕在冰冷的地上,她勉力抬头用余光看向坐在宾客位置上的程庭朗,跟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眼眶里的泪几乎就要掉下来。

    对面的病秧子丈夫似乎完全没看见自己新婚娇妻脸上的屈辱,他抚着胸口大口地喘气,苍白的面色泛起了些许潮红,直叫人疑心他会不会一口气喘上不来结果在这儿,好容易等人一口气咽下去,身板瘦弱的李家二郎这才慢悠悠地跪下去与新娘子拜了拜。

    甄素泠连看都不想看对面人一眼,她心里全是承元今日对自己的侮辱,只有看着程庭朗那双一直充满了温润包容的黑色瞳仁,才能拼命克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

    礼成之后,看热闹的人心满意足,逐渐散了,也有的人一动不动,仿佛木雕。

    承元坐在上首,斟了杯淡酒后抿了一口,看起来心情颇好,“今日这戏,着实有趣。”

    他这话的时候,目光先是落在站立不动的甄素泠面上,然后又转到沉默不语的程庭朗身上。

    这话出口,在场久久无人应和,承元似乎也觉得无趣,又喝了口酒,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轻轻一拍大腿,语调懒散道,“哎呀,孤怎么就忘了程卿和甄氏早有婚约在先呢,孤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程卿你不会介意吧?”

    前后两次面孔转换,颠倒黑白的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程庭朗此时不复少年的青涩,反而从善如流地笑了笑:“草民岂敢。”

    “这就好。”承元眯着眼睛,随手指了指尤带喜色却一头雾水的病弱新郎,目光都懒得落到人身上,“给他点银钱,发他走。”

    可怜的新郎本以为天上掉馅饼,白讨了个千娇百媚的新娘子,结果没想到却是鸡飞蛋,承元这番玩笑似的恶劣举措,实在令人如鲠在喉,又没办法发作。

    甄素泠和程庭朗自然也知道太子这样做就是为了恶心他们,好让他们以后相处产生隔阂,但是偏偏不能明,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那孤就提前恭祝二位结成鸳盟之喜了。”承元完,起身了个响指,侍卫将抵在程庭朗背后的刀收回,沉默退后。

    钳制住甄素泠的婢女也收回手,退到一旁。

    承元看了一眼混乱的大堂,见甄素泠与程庭朗一站一坐,气氛僵硬,他忽然心情大好,转身只了一个字,“走。”

    程家根深叶大,财富令人垂涎,既然无法连根拔起,让其伤筋动骨一番也不错。

    只甄素泠一个人换程家一半滔天家财,到底还是值了。

    人如潮水般褪去,转眼破烂的房屋里只剩下甄素泠和程庭朗两个人,甄素泠直到现在才敢真正放松下来,她余光望向程庭朗,见他面色自若,不发一言,心口的怨气委屈陡然冲天而起,干脆伸手捂住脸跪坐于地,声啜泣了起来。

    她本不想哭的,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年纪也有很久不知道哭泣是个什么滋味了,盖因她很早就知道,哭泣在恶意面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还会惹人嘲笑讥讽。

    但现如今实在是忍不住了。

    程庭朗这个王八蛋,自己遭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不来安慰一下,反而自顾自地坐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以前不是很贴心的吗?现在呢,贴心难不成是喂了狗吗?

    还是……他到底嫌弃自己跟人拜过了堂,成了二婚?

    想到这里,甄素泠心里蓦然一慌,咬着唇不甘地想,这能怪她吗?要不是……要不是……

    思绪宛如一团塞进脑袋的棉花,怎么想都只剩下了委屈二字,她泪眼朦胧地看向程庭朗,想知道他不过来的原因究竟是不是厌了自己,可跟那双温和的眼睛对上的瞬间,脑海里一条细直的线倏忽从晕乎乎的棉花团里被扯了出来,电光火石间,她头脑无比清醒的想,怎么是黑色?眼睛怎么会是黑色?!

    程庭朗,可是灰瞳啊!

    甄素泠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唯恐自己看错,“程庭朗”见她面露疑惑,竟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冲她微微点头,一晃神,整个人气势一变,就消失了。

    甄素泠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一阵温暖的甜香包裹住了自己,熟悉的声音有些无奈地开口道,“我就出去买了点东西,怎么回来就哭了?”

    甄素泠扭头看去,见之前那个便宜夫婿半搂着自己,他顶着一张所谓的李二寡妇家病秧子儿子的脸,声音却是程庭朗的,“要不要吃点东西压压惊?”

    着,他将手上的吃放到一边,替甄素泠擦了擦眼泪,语气温柔。

    甄素泠已经完全呆住了。

    半晌,才涩涩然开口,“之前……是你?”

    程庭朗弯起眼睛,灰瞳显得很温柔,出的话却透露出几分霸气狡黠,“当然。”

    “除了我,不会是别人。”他十分笃定道。

    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甄素泠跟别人拜堂成亲?哪怕是假的也不行!

    听他完,甄素泠突然一把扑进对面人怀中,将头埋在程庭朗的肩膀处,哭了出来。

    这回才是真真正正的放松了下来。

    她哭了一阵,忽然想起什么,离开程庭朗的怀抱,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为了赎我,程家花了很多钱财吧?老夫人会不会……”

    程庭朗见她眼睛红红,犹如兔子一般,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凑过去碰了碰美人轻颤的眼睫,在她耳边声了句什么。

    甄素泠听罢程庭朗的密言,终于放下了心,愧疚也少了许多,不过她仍是忧心忡忡道,“太子绝非善类,他对程家有意见,若有朝一日天家驾鹤西辞……”

    程家的处境将会十分艰难,到时候不准会——

    想到将来不好的可能性,甄素泠不由得蹙起眉头。

    程庭朗在心里给自己鼓气,动作自然地再次亲了亲美人的额头,见美人还没反应过来,内心美得冒泡泡,表面还是温声而坚定的回复她,“不会的。”

    “怎么不会?”

    “……”程庭朗瞥了眼上首的酒杯,眼里划过一丝暗芒,面上却语焉不详,“……喝酒的人最喜欢忘事,也许明天他将我们忘记了也不定呢……”

    程庭朗虽不喜太子做派,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能力能驾驭在别的皇子之上成为一位明君,既然这事已经成为一个死结无法解开,干脆就让这件事“消失”好了。

    程家海船探险颇多,难免得到些新奇玩意,明天过后,承元将一切如常,只是会彻底忘记甄素泠与程庭朗两个人,再次听见他们的名字,也只会犹如陌生人一般。

    甄素泠还待再问,已被程庭捉住了手,亲自喂了一口酪酥,“好不好吃?”

    甄素泠迷糊着点点头,就听程庭朗略微带酸道,“这可是太子殿下发我这个倒霉的病秧子的钱,能不好吃吗……”

    甄素泠闻言,没听出程庭朗话里的醋意,思维却是拐了个弯,想到两人稀里糊涂地居然都已经礼成了,脸色红的要滴血,羞愤之下狠狠掐了身边的男人一把。

    程庭朗咬牙受了,不知自己又哪里得罪了人,苦着脸道,“姑奶奶,你又怎么了?”

    甄素泠见程庭朗对自己的态度亲近许多,也觉得新奇,她垂头声喃喃,“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

    程庭朗没体会到甄素泠的娇羞和无所适从,心下警铃大作,皱起眉头反问,“你不会要反悔吧?”

    他们两人在众人的见证下可是都拜了天地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反悔了。

    “……”甄素泠噎了一下:“……不是。”

    程庭朗听罢唇角翘起,刚想什么,又压平了,有些紧张地询问,“那你……那个未婚夫?”

    他可是记得的,甄素泠有个未婚夫,还是好的那种。

    一想到这儿,程庭朗心里就咕嘟咕嘟冒酸水。

    甄素泠看他一眼又垂下眸,平静地回道,“不要了。”

    “为什么?因为……我比他要好对吗?”程庭朗不依不饶。

    她盯着程庭朗因为紧张而吞咽的喉头,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自己也有点紧张起来,磕磕巴巴道,“不……不是,”

    “你不单单只比他好,所有人中,你……你最好。”她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艰难出来的。

    惴惴不安地完这番话,甄素泠等了半天也不见程庭朗有所担心,悄悄抬眼,正好跟他深邃的目光撞了个正着,她身子一颤,吓了一跳,却被程庭朗稳稳地扶住了肩,程庭朗定了定神,目光热切,“甄……绵绵,”两只通红的耳朵微微动了动,他放柔语气道,“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甄素泠下意识地啊的声,愣愣地问,“什么事?”

    “咱们能不能……”似是难以启齿,程庭朗顿了一下,面皮慢慢染上绯红,“先洞房,再成亲啊?”

    甄素泠听罢,先是惊讶地看了程庭朗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整个人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她本身就生的白,这下连脖颈都蔓延上一片绯红,宛如雪白缎子上染就的迷人烟霞。

    程庭朗完,不等甄素泠回答,又连忙摆手将头扭到一边,“我……我就是昏头了,绵……甄姐你、你别介意。”

    他就是这样的人,对甄素泠永远怂得不行,进一步就喜滋滋地叫人绵绵,退一步就怂哒哒地称呼甄姐。

    甄素泠难得没有揭过去这一页,反而带着些性子声地问道,“你那些美人……算怎么办?”

    程庭朗此时难得完美地对上的甄素泠的脑回路,立刻就态度坚决地保证,“搬走,咱们马上搬走。”

    “?”甄素泠,“搬去哪里?”

    而且为什么是她和程庭朗搬走?难道不该是徐蔻枝那些人搬走吗?

    程庭朗低头不好意思道,“那座宅邸作为婚宅不是很好,我有点看不上,咱们理应换一所更好的……”着,他抬起头,目光深深,“你值得最好的。”

    甄素泠心神巨震,所有心结此刻尽数解开,她忍住鼻酸的冲动,伸手贴住程庭朗的面庞,轻声道,“我已经拥有了最好的。”

    以后日日年年,都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  这篇故事自此完结。

    我知道自己烂尾,在这里向读者诚恳地道一声歉,这篇文是冲动开文,写到后面因为各种原因有很多次都想坑掉,但是嗷嗷待哺的天使让我停下了罪恶的脚步,感谢各位的不离不弃,让这篇文有了一个结局。诚然,里面有些支线伏笔我还没写出来,那也只能成为永远的遗憾了,再次感谢各位,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