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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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叶凌和叶常回营时已经是晌午时分了。

    叶凌一下战马,叶玄就连忙围过去问道:“爹!出什么事了?”

    “回帐内再!”

    叶凌看了叶玄一眼,神色并无变化的了一句,倒是叶常听罢,直夸叶玄敏锐。

    叶玄听了叔父的话,猜到了一些,嘿然一笑,紧步随着叶凌叶常两人回到了帐中。

    叶母和子怜见两人进帐,忙起身迎过来,神情有些忐忑,问道:“夫君,那边有鼓声,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这么一,原本懒懒躺在床上的叶坤,也顿时神色紧张的坐了起来。

    叶凌见罢,忙笑着解释道:“夫人放心!是有事,不过,是好事!”

    叶凌完,叶常也开口了:“对!是好事啊!”

    叶母四人并不知道所谓“好事”是何事,不过心提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一脸诧异与好奇的问道:“什么好事?”

    “圣上下旨,赐封亭南郡公楚西王爵,任安将军为辅国大将军!若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内,大军就将北伐中原,我们不久便可以回家了!”

    叶凌振奋的道,脸上写满喜悦,叶母听罢,先是有点不相信,等反应过来已是喜笑颜开,眼眶里已经闪着泪花了。

    转身对身边同样高兴的虚子怜道:“子怜,太好了!太好了!再过不久就可以回家了,就可以团聚了!”

    虚子怜听着,高兴得已不知该如何言语。

    叶凌接着道:“等解决了粮草问题,楚西王即刻发兵北伐!”

    叶母听着,一边一边自语道:“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一旁的叶坤听完也振奋起来,道:“楚西王北伐,我叶坤第一个去卖力!”

    叶玄听叶凌完后,也是高兴了一下,但随即听到“粮草”二字,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午在安字营粮库看到的一幕,心沉了一下,但随即还是摇摇头,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

    叶凌随即笑着道:“好了好了!大家先准备一下,咱们今天晚上还得进城呢!总不能今天晚上还睡在这吧!把该带的都带上,别落东西!”

    众人听罢,都高高兴兴的收拾行李去了。

    傍晚,叶凌一家人在一名安字营将官的引路下,来到了江陵城内。

    安书武在城里特意为叶家准备了一套宅子。

    宅子不大,只有院落两进、厢房十余套和两间厅堂,以及一些杂物房和厨房马厩,因为此次南下匆忙,所以在洛阳时,叶凌便遣散了府中的大部分仆役下人,只有一些忠实的贴身府卫和丫鬟不愿离去,才随着叶家一同南下,这一行总共也不过二十人而已,这样的宅院足够安置了。

    进了大门,是一方宽阔的院落,院子中用青砖石铺就,但四周靠近厢房前又各自留出了一条空地,栽植了一些矮的荆树藤条,使得整座宅子看上去既精巧雅致,又不失恬静温馨。

    一行人见了,都十分满意,给了那将官一些赏赐后,便搬进宅邸之中,因为从洛阳带来的东西有些杂乱,所以整理安置起来也颇费时间。

    叶玄和叶坤被安置在同一间厢房内,这倒不是因为房间不够,而是叶常故意为之的,目的就是让叶玄督促着叶坤,不要放纵懒散。

    叶玄和叶坤正查看着两人的房间时,两个府卫抬着一个箱子进到了房内,放下后,对叶玄道:“公子,这是主母大人让仆下抬过来的,并嘱咐公子仔细核查,妥善保管!”

    叶玄点头后,两名府卫便恭敬的退出去了,叶坤看了看,这木箱子足有半人高,长四尺,宽有三尺,做工精致,纹饰优雅,不禁眼睛一亮,盯着叶玄道:“景之,这里面装的什么宝贝啊,大娘如此看重,还要妥善保管!”

    叶玄笑了一笑,冲叶坤努努嘴,道:“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坤得了叶玄的许可,迫不及待的打开这华丽的大木箱子,可看了一眼后,便露出了失望和不屑的神色,大咧咧的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呢!怎么全是一些这样的玩意啊!”

    看着那一卷卷的竹简和书轴,叶坤不禁浑身打了个趄趔,他从到大,最怕的就是这东西了,时候读书习字,叶常不拿着木杖盯着他,他是绝对不会写一个字的,所以,当他此时再看到这些诗书经义时,只觉得心中恶寒,想躲得远远的。

    叶玄则不同,虽生在军武世家,但他自幼便喜好诗书器乐,于是便蹲下身去,左拿起一卷郑玄的毛诗笺,右则握着一卷吴子兵法的竹简,看着叶坤道:“这东西就是最大的宝物!当然要妥善保管!”

    “那你自己好好保管吧!”叶坤看着这一箱子的书籍,带着恐惧的表情快步退出了屋子,逃走了。

    叶玄也知道叶坤的性子,笑着摇了摇头,开始整理这一大箱的书籍。

    天下本就书籍稀缺,经由汉末百余年的动乱,秦时先汉所积累下来的大量著作都随着战火焚烧殆尽。

    大晋开朝以来,皇室整理旧都书卷,仅仅不过万余册,而天下士家大族视自家书籍如传家瑰宝,控制极其苛严,因此,即便是在市面上,拿钱也买不到书籍,所谓有价而无市,大抵就是如此吧!

    所以,这一大箱一大箱的书籍,才真正是叶家的立家根本,这不是珍宝又是什么!

    至晚上天黑时,宅邸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叶玄一家人第一次在江南大地吃上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晚饭。

    席间叶凌叶常还温了点酒,一家人高高兴兴,有有笑,似乎已经完全忘却了他们刚刚经历过一个多月的厮杀,从腥风血雨的残酷岁月中艰难爬出,方才抵达荆州的残酷事实。

    此刻大家的心里都是明亮的,充满希望,因为他们盼望着北伐,而且知道北伐指日可待,回家、团聚也触可及。

    席间,叶玄同样心境大好,应叶坤的提议,取出那支饰有佩玉的竹笛,在庭院中吹奏起来。

    伴随着笛音起伏,明月渐升,庭院内短暂的安静了下来。

    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叶凌的脸红红的,看着吹奏笛曲的叶玄,眼中满含柔情与慰藉,静心倾听着这一首他最喜爱的风入松。

    叶玄知道这是父亲最中意的一首曲子,因为这是他学会竹笛后,母亲教授他的第一支笛曲,同样也是母亲吹奏的最好的一首曲子。

    叶玄犹记得年幼时,每每在父亲征战归来时,无论胜利或战败,叶府的庭院中,总会响起这一首清雅平和的风入松。

    其实,直到多年以后,他才知道,父亲和母亲两人正是因为这一曲风入松而相识、相恋,进而才有了这样一个温馨美满的家庭。

    一曲终了,在一片叫好声中,庭院中又重新变得些许喧闹起来,气氛也更显得温暖和睦。

    当然,唯一显得有些闹腾的就是,叶玄那不太正经的叔父此时又喝高了,扯着叶坤的衣裳,醉醺醺的道:“哎呀,兄弟,我跟你啊”

    叶坤:“爹,我是叶坤,是您儿子,不是您兄弟!”

    “什么?”叶常顿时瞪圆了眼睛,怒气冲冲的道:“你子竟然不认我这个兄弟?”

    “不是,爹我真是坤儿,景恒!不能和您称兄道弟的!”

    “老子就问你认不认我这个兄弟!啊?”

    “爹,您又喝高了,这不是认不认的问题!”叶坤欲哭无泪:“这是不能认啊!这辈分不全乱了吗?哪有这么瞎来的!”

    “那咱们俩各论各的,你管我叫大哥,我管你叫儿子,行不行?”

    “”

    叶坤自然不肯,但叶常又逼着他拜把子,于是叶坤跑,叶常追,两人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叶坤死活不肯认,倒也不是他把伦理纲常看得太重,只是他要是今天晚上拜了把子,明天早上起来肯定会挨一顿揍,因为叶常酒醒之后,依然记得事,那个时候的对话往往就会变成这样:

    叶常:“听你子昨天晚上和你爹拜把子了?”

    叶坤战战噤噤,满脸委屈:“爹,是您逼着孩儿拜的!”

    “老子让你拜你就真拜吗?传出去让外人怎么看?我看你子就是故意趁老子喝醉了占老子便宜!”

    “爹!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爹!下轻点!”

    对于这对闹腾的父子,叶凌只会在一旁看热闹,一边看还一边笑,只有叶母偶尔会两句,当然,一两句话肯定拦不住喝高了的叶常。

    而叶玄,早已将头偏到一边去了,对于这样的事,见过不止一次两次了,装作没看到是他一贯的作风。

    他有时候都会想,是不是自己老爹在的时候给了这位叔父太多了阴影,不然他又怎会那么想听叶坤叫他“大哥”呢?

    叶玄摇头一笑,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放下里的竹笛,看着眼前这样温馨热闹的场景,笑着自言自语一句:“北伐!”

    而此刻的安字营主将营内,安书文正在读兵书,忽然一个兵士进来报告:“禀报将军!在粮库周围发现可疑动静!”

    安书文听罢,头也没抬的道:“你们去查查吧,尽量别扰动使臣!”

    士兵听罢,道一声“明白”后,便退下了。

    士卒退出营帐后,安书文也合起里的竹简,起身出了营帐,抬头望着天上的那一面缺月,先是叹一口气,而后又低下头,有些轻蔑的笑道:“北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