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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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座,3:00pm,晴。

    渡我、太宰、早川三人并成一排,前后都是熙攘的人流。

    假日在外,早川明美跟太宰都没有穿校服,前者一袭淡色连衣裙,瀑布似的长发被编成了精巧的鱼骨辫,左右两鬓别具匠心地留出两缕,用卷发棒烫成了弯曲的模样。是爽利也好,是漂亮也好。

    “无论怎么样都很可爱啊,明美酱。”太宰穿了他常穿的黑风衣,衣服颜色与校服相似,却因款式不同,极容易地将他过分的早熟给衬托出来,他夸奖明美扮的话语实在是太熟练了,毫无少年人的羞涩,弯曲的双眼,上扬的嘴角,还有那即将触碰到明美鬓角却又偏偏差一毫米的动作。

    ——他的话语还算真诚,远远够不上狎昵,然而凡是看见他动作的人都会想,“这熟练的姿态,得是夸奖了多少女性,才能练就出来的啊”。

    [明美真可爱啊。]

    身后的渡我被身子从心底深处发出与太宰相似的声音。

    “谢谢,太宰君。”令人恐惧的是,早川明美也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平静,或者一点也不少女的认真,让人怀疑她是否也同他人诉的一样,喜欢太宰治。

    [啊,明美酱越来越端得住了!]

    [明明几个月前还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夸奖而脸红,但上高中后好像忽然就长大了,变得更加认真,更加游刃有余起来。]

    [嘛,不过这样的明美酱也很棒就是了,应该是比以前更好了,对吧?]

    “你的风衣也很好看。”她,“但是在学校里穿黑西装样式的校服已经够啦,外出的话不考虑看看黑色以外的其他颜色吗?”

    “哎,我以为我穿黑色很好看。”他对可爱的女孩子笑着,“明美酱不这么认为吗?”

    ……

    [越是极端的颜色越能体现美,修治。]一只白皙的、缺乏色素的,宛若从画作中抽绎出来的手,放在孩童柔软而乌黑的头发上。

    [哪些颜色才算是极端的颜色呢,妈妈?]

    [比方黑色、白色,还有……]手指轻柔地抚弄他的头顶,多么不可思议啊,明明肌肤没有触碰到肌肤,他却想象到了手指应有的触感与温度。

    那一定是冰凉的、柔软的,软得不像是玉兔在竹筒里捣出的年糕,反倒像是冷藏后的冰皮,缺乏水分与弹性。

    [还有红色。]年轻的女性用温柔到让人想落泪的声音。

    [……]幼童了什么已经记不真切,太宰治记得在完之后,母亲的手从自己柔软的发丝上离开了。

    [听好了,修治。]她[白色是代表纯洁的颜色,新娘的白无垢是白色的,百合也是白色的]

    ‘所以母亲才会穿白裙子吗?所以洋房的屋顶才会是白色的吗?’

    [黑是庄重的颜色,代表着庄严的死亡。]她将幼童揽入怀中细细量[修治的话,无论是白色还是黑色都很合适,如果你瞳孔的颜色不像那个男人,与我一样是黑色就好了,那样的话一定会更加纯粹。]

    [红色呢?妈妈,红色是什么颜色。]

    [红色?]女人蓦地顿住了,像是八音盒的齿轮被卡住,精巧人偶身后的发条被转到了极致。

    [你怎么能问红色?!你怎么能问红色?!修治!]

    [对不起,我很抱歉,妈妈]

    ‘红色代表着杀意。’

    ‘这是母亲告诉我的真相。’

    ……

    “黑色穿在太宰君身上是很好看。”早川,“但好看与看得舒服,并不是同一种意思。”

    “什么?”就算是太宰也没想到早川明美会这句话,然而,坚不可摧的面具挂在他的脸上,“很有意思的法。”

    “过分尖锐的美会让人产生精神上的不适,有这种法吧。”她,“当然了,太宰君穿黑色让我看得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这原因。”

    “那是什么?”他似乎迫切得想要答案。

    ”穿黑色的太宰君,看上去有点太孤独了。”明美若无其事地出了直达本质的话,“黑色的屏障将你与周围彩色的世界完全割裂开了。”

    [啊,又来了。]

    太宰心中没有表情的人脸上扯开了一条缝。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敏锐呢?明美酱?]

    [是野兽的直觉?不、不是,明美酱只是很认真而已,会很认真地聆听他人的话,很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玩笑也好,荒诞不经的表演也好,在她眼中一切都是真的。]

    [她根本就缺乏吐槽人的能力嘛!]

    [不过,怎么呢……]

    现实生活中的太宰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这个笑容,与先前讥诮的笑、不达眼底的笑、各式各样的笑都不一样。

    “明美酱。”

    “嗯?”

    太宰,“你真的太有趣了。”他的眼睛弯弯的,“认真回答人问题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嗯。”早川明美饶有其事地,“因为我一直在很认真地看着太宰君。”

    [一直一直,非常认真地看着。]

    “那明美酱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太宰问,“不定我会去买一件穿穿试试哦。”

    “我想想。“早川明美看向虚无的天空,”果然应该是温柔一点的颜色吧,比如杏色之类的。“

    “哎?”

    “沙沙的杏色,很棒啊。”她努力地比划着,“就是比花生酱要浅不少的颜色。”

    “明白了明白了,我会去买的。”

    ……

    银座,3:15pm,晴。

    [我好多余。]渡我被身子想。

    [明明我今天也新绑了头发,虽然穿的衣服还是学校附中的校服,但大家难道不觉得学校的校服很可爱吗?穿制服的女子高中生最可爱了不是吗?]她在心里想着,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渡我被身子喜欢各种各样的高中生制服。

    [真好啊,我也想跟明美酱相谈甚欢,我也想被称赞可爱,要是跟太宰君一样有人帮我挑衣服就更好了。]

    [我也想要朋友,我也想要喜欢的对象,我也想被人关注。]

    [我真的很喜欢明美与太宰君啊!]

    疯狂的想法在渡我被身子的脑海中横冲直撞,名为“正常”的牢笼牢牢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做出非正常人会有的举动。

    “感觉很糟糕,对吧。”进场后,他们的座位巧妙地错开了,太宰不用,随着人流一同进去本就是他的恶趣味,至于早川明美,她的座位排在第一排的最后一位,而渡我被身子巧妙地被安排到了第二排的第一位。

    依次落座后,她身边传来了轻柔的问候声。

    回头一看,撞进眼帘的是关切得过分的眼神。

    从视觉来看,皆闻雅也实在称得上帅哥,他的五官不算很立体,却温柔耐看,加上声音又刻意作轻柔,所谓如沐春风的草食系男子的就是他这一类型的帅哥。

    “啊,不好意思。”他才发现了自己的唐突,抱歉地笑笑,“刚才我正好站在你们后面,所以……”他尴尬地摊开双手。

    [所以?]

    渡我依旧没有做出反应,她无聊地看向自娱自乐表演的人。

    [没接话?]

    皆闻雅也有些吃惊,在他的设想中,眼前的女高中生会有两种反应,开话匣子,同他喋喋不休得抱怨,亦或是尴尬地点头,嗯啊两声,然而渡我被身子的反应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是不屑于抱怨吗?]他陷入思考,[三人一起来参加发售会,即便是在路上遇见,也应该是普通朋友关系,先前一对男女在粘粘乎乎地交往,跟在后方的女生,纵使对前方的男人毫无爱慕之心,也会发出诸如‘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之类的抱怨吧?]

    他换了种策略:“你们都是太宰老师的书迷吗?我也是哦,最喜欢的一本是……”

    [正常的女高中生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顺着他的话下去,最后对帅哥“你好帅啊,可以给我个电话号码吗”,还是直接约他去咖啡馆?]

    像是单机恋爱游戏一样,渡我被身子的眼前出现了三条对话框,鼠标箭头在长方形的框框间游移不定,不同的选择似乎导向不同结局。

    “我最喜欢的一本就是新出的《长枝山竹》,你看过吗?”他手指轻柔地抚弄书本封面的文字。

    ——我是长枝,我的灵魂如同在蔚蓝海平面上翱翔的鸟雀,比谁都要更加用力地舒展双翼,比任何一只鸟儿都更加得自由。

    ——我的灵魂与世界上的任何一人,都是等量的。

    [你活得正常吗?]

    [我觉得我活的,很正常啊。]

    “我很喜欢你啊,大叔。”一缕头发从渡我被身子头上的花苞中跳了出来,那些头发,横七竖八的、凌乱的支在她的头上,仿佛会随着每一次的呼吸而跳动。

    “虽然你唧唧歪歪得很吵闹,但你身上血的味道很棒,我啊很喜欢鲜血的味道,不如是最喜欢了。”

    “但就算我喜欢你,你也不能明美他们的坏话,因为我也很喜欢他们。”话时,渡我被身子的脸直视前方,坐在左右的人看不见她的脸。

    “……”皆闻雅也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他的喉咙口在颤动,声音都激动地抖,“怎么看出来的?”

    [条件,达成了!]

    “怎么看出来……唔……”

    “去上个卫生间吧,可爱的姐。”他温柔地,“接下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

    同市内,3:20pm,阴。

    鞋跟敲击在石板拼接成的地面上,却没发出丁点儿声响。镶嵌在天花板中的灯被调至暗色,冷而微弱的光投射入墙壁的接缝处。

    相泽消太停下脚步,他在防弹玻璃构成的门前刷了一次卡,才被放行。

    作品发布会在五楼举办,六楼则被布置成了临时监控室,可堪移动的战术设备通通被搬至六层。

    “怎么样了?”玻璃门向左右两侧开,三十六张电子屏幕从左到右,井然有序地排列在房屋中,屏幕闪烁着绿莹莹的光,光发散在屏幕下方工作人员的脸上。

    论理来,统筹安排的工作应落在排位最高的英雄霍克斯头上,只可惜在见识了相泽消太的老师技能后,他就连连摆手,将“大将”的头衔安在他头上。

    “我的话作为英雄的能力确实很强没错,但分析能力、推理能力、克制鬼头的能力,哪一样都不如橡皮头你。”

    霍克斯对外的形象很傲慢,他难得的谦让让众人大跌眼镜,就连午夜也甚不住伸手在相泽消太的肩膀上猛拍几下:“厉害啊橡皮头,竟然让那个霍克斯认输了!”

    “他可是过于快速的男人啊。”

    [什么认输不认输,到头来只有我的工作量增多了。]

    “没有问题。”协助人员,“精英部队已经潜入完毕,只有与太宰先生在一起的两位没有被替换。”

    “等等。”相泽消太,“为什么他们没有被替换?”

    他们替换的方法很简单,工作人员将“诱饵们”引至不存在的包厢观看发布会,替换的人则在分布在下手的座位。

    “早川姐已经知晓我们的计划,拒绝了替换行动。”

    “早川局长派多人保护早川姐。”

    [啧,明明过要让尽量少的人知晓计划,以免情报泄漏,这些特权阶级,啧。]

    “那……”他看了下屏幕,将记忆中的脸与名字对上号:“渡我被身子是怎么回事。”

    “她是太宰先生指名留下的。”协作警官,“太宰先生作为顾问被赋予了一定的权限。”一言以蔽之,想要留下一个不替换名额还是没问题的。

    [……]

    [失策、实在是太失策了]

    血丝攀爬上了相泽消太干燥的眼白部分,以爱之名事件中太宰的寻死活动、酒馆中的提示、树理事件中的煽动表现。

    无力感混着吐槽的欲望在他的胸膛中不断翻涌,最后只化作一缕浊气,重重从肺部吐出。

    他调整耳麦,切换频道:“午夜午夜,呼叫午夜。”

    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有什么事,橡皮头?”

    “二排一座淡黄色穿东大附中校服的女生看到了吗?”

    午夜站在包厢左右张望,包厢中,被安排坐在一起的女同学们宛若叽叽喳喳的百灵,肥嘟嘟的脖颈缠绕在一起。

    “哎,你也是太宰同学发的邀请函?”

    “这里是vip席吧?”

    “呀,真不愧是太宰同学。”

    “和音乐会的包厢差不多。”

    “啊,看到了。”透过单面窗户,午夜找到了渡我被身子。

    “去贴身保护她。”相泽消太有条理地安排,“位置我帮你调好了,第三排第一位,她身后,你正好赶去易容,然后插队坐过去。”

    “好。”她读出相泽消太话中的急切,“稍后一定要跟我好好解释。”

    “行。”

    ……

    在活跃过气氛之后,主持人宣布:“下面请太宰老师上场。”

    竖立的青花鱼从下往上,由升降台缓缓上升至台面上,死不瞑目的鱼眼睛瞪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各位好啊~”顶着头罩的人愉快地同众人招呼。

    [身体:太宰治]

    [同步率: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