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衍之冷眸扫过她的脸, 鼻间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冷哼, 淡淡道：“早饭做好了,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言晞一眼，“吃完陪我去医院。”

    “啊？”言晞眨眨眼, 指着自己问道：“……我，我陪你去？”

    嘴微张，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如鹿般无辜。

    头顶上方的男人斜睨了她一眼，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不然呢？你觉得让我一个病人自己去合适？”

    “你不觉得你这样对一个病人很残忍吗？”

    “……”

    “哦。”

    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言晞掀开被子，越过餐桌想要回自己房子。

    下一秒，就听见裴衍之气急败坏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还要去哪？”

    脸上是难以掩饰的怒气。

    他一大早起来做的早餐就这样被人忽视了？

    闻言, 言晞面无表情地扭头望着他，一字一句，“我、要、先、去、卸、妆。”

    “再见！”

    完, 径自开门出去了, 看都不再看后面脸色铁青的男人。

    “……”

    他准备让张秘书买一箱卸妆水在家里囤着了。

    *

    等言晞坐上副驾驶座的时候, 已经是一个时后的事了。

    车子缓缓启动,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缠绵的音乐声在耳边萦绕。

    言晞手肘靠在窗上，视线落在外边步履匆忙的行人上, 纤长的睫毛轻颤，一双眸子水雾雾的，明显还未完全清醒。

    旭日高升, 一轮红日缓缓升起，刺眼的阳光正对着言晞。

    她微眯着双眸，还未抬手，一只修长的手已经出现在她头顶，帮她拉下了挡光板。

    车子的亮度迅速暗下来。

    “……谢谢。”

    言晞轻攥着衣角，声音微如蚊音，细不可闻。

    刚才裴衍之的袖子在她脸颊上方轻轻掠过，鼻尖还有他残存下来淡淡的香水味。

    裴衍之侧身瞥了眼身边人脸上的红晕，嘴角扬起一个弯度，面上却还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不再多言。

    他故意换了一条远的路走，直到见到窗外熟悉的建筑，言晞面色一紧，侧身看向身边的男人，神色尴尬，“你是要去华立医院？”

    “有问题？”裴衍之扭头瞥了她一眼，正好撞见她凝固在脸上的笑容，笑得更欢。

    等笑够了，他才慢悠悠地开口：“不用你陪着，张秘书已经在医院门口了。”

    “……”

    呵，幼稚鬼！

    *

    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冬天的早更是阴冷，言晞哆嗦着将身上的大衣拢紧，蜗牛般把脖子缩在衣服里。

    露在外面的脸已经被冻得通红。，她上下摩擦了双手，口往掌心中间哈气。

    在停车场遇见张秘书后，言晞就率先下了车，径自上楼找苏沐阳。

    昨天晚上失约的事，她还是想当面清楚。

    “难道就这样算了？！”

    还未走近苏沐阳的办公室，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吼，随之是“霹雳哗啦”资料散乱的声音，还有椅子被踢翻的巨响。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言晞站在门外，拧眉思索了一会，这才想起是里面的人是陈力。

    “声点，”苏沐阳皱眉盯着眼前愤怒的男人，脸色平静，“我都没什么。”

    语气落寞。

    “老苏，”陈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你忍得下这口气我可不行！”

    “副院长的位置明明就是你的，凭什么换人就换人。”

    “欺人太甚！”

    “如果是技不如人我倒是心服口服，可他算什么东西，让他拿手术刀我都担心他手抖！”

    “若不是背后有人撑着，他敢这么任意妄为吗？”

    “自己主刀的手术失败了，还好意思把过错推在你身上，现在病人家属都找上门来了！”

    一字一句，宛如刀割。

    言晞抬起的手蓦地停在半空，杏眸微睁，带着不可思议。

    陈力的意思是，苏沐阳无缘副院长之位了？

    寒风从指间穿过，修长的五指在空中止不住颤抖。贝齿紧咬着下唇，言晞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才不致于惊呼出声。

    苏沐阳和她提过，上面的人有意提携他为副院长，她还清楚记得他当时脸上抑制不住的兴奋。

    可是现在---

    垂在半空中的手已经发僵，里面的人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耳边只有裴衍之上次的警告，“言晞，我舍不得对你动手，可是对那个姓苏的，我可是不会留情的。”

    “我倒要看看，在前途和女人之间，你会怎么选择”

    ……

    不----

    微红的手掌捂着耳朵，贝齿轻颤，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苏沐阳，是她的自私害他失去副院长的位置。

    裴衍之---

    言晞紧握双拳，眸光闪过一丝坚定，她不能让苏沐阳替她的无知背锅。

    顾不上微麻的脚，言晞转身往停车场的方向跑去。

    裴衍之现在应该还没离开医院。

    卷起的衣角带起一阵狂风，仓促中连连撞了好几个人。

    快到地下停车场的时候，言晞已经气喘吁吁，她靠着楼梯平缓气息。

    刚要下台阶，就听见转角处传来张秘书的声音，“裴总，院长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只要……”

    “裴衍之！”台阶上方传来言晞的怒不可遏的声音，接着是一张冻得发红的脸。

    白色的眼球溢满红血丝，声音是压抑不住的愤怒，“果然是你做的！”

    她加紧步伐从台阶下来，寂静的楼道传来“哒哒哒”的声音。

    “言，言姐，”张秘书咽了一口唾沫，胆战心惊地站在两人中间，结巴着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言晞眼眶泛红，“如果不是你，沐阳哥怎么会失去副院长的位置，那些人怎么敢把手术的失误推到他身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裴衍之的手止不住颤抖。

    裴衍之半眯着眸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你就这么不信我？”

    身侧的手忍不住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出。

    须臾，他嘲讽地扬起嘴角，“就是我做的又怎么样，他不是……”

    “啪---”

    一声脆响，硬生生将两人的对话断。

    直到看见裴衍之半边脸开始泛红，言晞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错愕地盯着自己的手掌，双唇止不住颤抖。

    她居然扇了裴衍之！！！

    安静的停车场只听得见三人的呼吸声，张秘书早已呆在一边，裴衍之的眸子晦暗不明，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

    僵持间，台阶上方传来一阵闹哄的声音，接着下来一大群面色恐慌的人。

    “快走快走，听四楼有人闹事，还拿着刀呢！”

    “真是晦气，居然碰上这种事。”

    “嗳，还不是那医生，一个活生生的人送来医院却死了，换成谁也受不了。”

    “别了，赶紧走！”

    ……

    医患纠纷？四楼？

    言晞瞳孔睁大，目光渐渐被不安所取代，苏沐阳的办公室就在四楼！

    她顾不上面前的男人，转身往人群的反方向跑去。

    “嗳，姑娘！快回来！”

    人群中有人好心地喊了她一句，言晞恍若未觉，直愣愣往楼上跑去。

    “裴总，这……”

    “跟上她！”

    *

    电梯到四楼已经基本没人了，走廊上响彻着一个尖锐的男声。

    “别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手持一把水果刀，面目狰狞，锋利刀口正对着一个护士的喉咙，隐隐有血丝溢出。

    “是你们害死了我父亲，一命换一命，天经地义。”

    握着刀把的手微微发抖，布满青筋。

    男人的前面围着几个保安，然而没有人敢向前一步。

    “你先把刀放下。”

    苏沐阳镇定地站在男人的对面，目光清冷，“我是这次手术的医生之一，你把人放了，我跟你过去。”

    “别伤及无辜的人。”

    他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镇静，仿佛在述一件平常的事。

    男人泛红的眼睛闪过一丝怀疑，抵在护士脖子上的刀把却从未放下。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苏沐阳，像是要把他看穿。

    “……你，你把手举起来我看看？”

    见苏沐阳手中无东西，男人点了下头，示意苏沐阳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皮鞋在地板摩擦过的声音，好像是死亡宣告。

    就在苏沐阳离男人只有一步之遥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警察来了！”

    “你们居然报警了！”

    千钧一发之时，男人怒吼一声，竭尽全力将挟持的护士推开，举刀往苏沐阳身上捅去。

    “心！”

    “言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