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谢锦跟随慕脩再次回到了朝阳殿之中,赵承德吩咐下人去准备换洗衣物。
谢锦下意识坐到了龙案对面不远处的矮榻上,望着窗外赏雨景。
慕脩眼眸微微一动,坐到了龙案后面,寝殿内只余烛火偶尔被风卷过的晃动声和毛笔在纸上的沙沙声。
不多时,宫人前来报:“侯爷,一切准备妥当,请您前往司音阁沐浴更衣。”
谢锦侧头看了一眼面色无波的慕脩,点点头,跟着宫人走了。
其实他一直借着赏景的姿势实则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自己回去了,但是最终没敢
先不管了,先沐浴,湿透的衣服穿着真是不舒服。
之前身受重伤之际还损耗自身真气为赵贵愈合经脉,造成元气大伤,短时间内无法动用内力,要不然就直接内力烘干,简单快捷。
司音阁,御用浴池所在的地方。
阁内由乳白色的玉石堆砌,加之终年水雾缭绕,辅一踏入便恍若误入仙境。
国师曾言,此处泉眼乃整个皇宫灵脉所在,练武者常年沐浴能疏通引导体内真气,稳固根基,寻常人沐浴能强身健体消除病痛。
对此,慕脩秉承着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一个标点符号也不信,只是把此处当做浴房,闲暇之余来泡一泡舒缓疲劳。
房中四处角落一处站着一个只着一层薄纱的侍女捧着换洗衣物,花瓣,锦帕等
要不是雾气太大,遮掩了大部分视线,她们就跟不着寸缕没有什么区别了。
太监替谢锦除去了衣袍,整整齐齐叠好放在了托盘上,让人拿下去清洗了。
谢锦穿了一条雪白的丝质里裤,赤丨裸丨着上身走进去
两个侍女姿态婀娜走上前,微微拂身:“奴婢们见过侯爷。”
“免礼。”
谢锦赤着脚走到温泉边缘,视线很绅士的转开落在冒着热气的温泉中,张开双臂,轻轻应了一声
两个侍女拿起水瓢舀了两勺温泉水从他身上缓缓浇下,温热的水流过平坦的胸膛,浸湿了他雪白的绸裤,布料变得透明,隐隐约约透出修长的腿型。
片刻后,两个侍女同时放下手中的水瓢,拂身道:“侯爷,浴前暖身已经做好了,请下水吧。”
谢锦慢慢沿着玉石阶梯走下水,先让泉水漫过胸口,待身体暖和后才慢慢将身子没入水中,全身的毛孔都张开来了。
水雾绰然,泉水映照下的谢谢侯爷愈发唇红齿白,面如冠玉,宛如一个玉石雕琢而成的玉人,
两个侍女看得面色绯红,互相对视一眼,伸手开始脱身上的纱裙,发出细微的声响。
谢锦疑惑睁眼,下一秒迅速伸手遮住了自己眼睛,道:“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
两个侍女不明其意,道:“奴婢们伺候侯爷沐浴啊。”
京中贵族和皇族向来有侍女脱到□□陪同沐浴的先例,被文人骚客雅称为鸳鸯交合浴。
谢锦皱了皱眉,背过身去,摆了摆手:“用不着,你们退下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伺候了。”
两个侍女瞥了眉尖,面上有几分泫然若泣,但还是不敢违背主子的意,拂身道:“奴婢们告退。”
因为皇亲贵胄中,像这种伺候主子鸳鸯浴被发出去的,证明仪容姿态不得主子心意,属于被淘汰的那一批,会被其他人耻笑。
赵承德一边替他磨墨,一边温声道:“陛下这么晚了还要批阅奏折吗?”
“嗯。”
慕脩应了一声,手下动作没停,在他将几本刚刚批好的奏折放到另一边的时候,龙案的宣纸下掉出一张字条。
那张字条上尽是褶皱,即便压在龙案最下面,可已经出现的褶皱却已经抚不平了。
赵承德赶紧捡起地上的字条,恭恭敬敬递给慕脩。
慕脩眼眸轻扫,字条上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两行字,手指渐渐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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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正值初春,天还有些凉。
早朝刚散,慕脩从重华殿走出来,宋淮安一身官服,手里捏了本书,随在身旁。
慕脩望着他,声线冷淡,眸中更多的却是无奈,对宋淮安道:“你少跟他们对着来就能少吃一顿饭是吗?”
宋淮安凤眸微微一弯,用书在掌心敲了敲,淡淡道:“那些文臣不是最喜欢拿书上的圣贤话来事吗?臣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何错处?”
赵承德一早就差人候在殿外,太监奉上托盘上的衣物。
慕脩脸色有些不好看,俨然就是一副要生气的趋势。
宋淮安侧眸看了一眼赵承德,赵承德眼中漫上无可奈何的笑意,拿过托盘里的外袍给慕脩披上,道:“陛下,这天气还未曾入热,注意身子。”
慕脩哪里有不知道的,脸色缓和些许。
另外一个太监跪在宋淮安身侧,恭敬的奉上檀木托盘:“丞相大人,请。”
宋淮安微微一笑,刚想自己并不感觉冷就见慕脩拿起了托盘内的衣物,那是一件雪白的披风,领上和襟边都缝制着银色的狐狸毛,很是漂亮。
“这是前段时间北燕御贡送来的千年银狐皮,朕看着这毛色着实不错,便让尚衣宫为你缝制了这样一件披风,朕知你不爱穿冬衣,又生性畏寒,有了这披风日后便可不必再穿冬衣。”
世间狐狸种类繁多,唯有银狐极其罕见,更遑论是千年银狐,其皮毛御寒能力极强。
用千年银狐的皮缝制一件内衫穿上即便是登上终年不化的雪山也不会受到寒气的侵扰,十分珍贵且难得。
宋淮安伸手抚了抚领口处的皮毛,触感极佳,且还富有光泽。
“不愧是千年银狐的皮毛,换成其他狐狸毛,剥离本体这么久,大概早已黯然失色了吧。”
慕脩不置可否的点头。
宋淮安笑问:“那陛下呢?”
慕脩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道:“千年银狐本就罕见,数量自然也稀少,朕又不畏寒,自然是要物尽其用。”
宋淮安唇角笑意不减,眼眸自他悄然红了的耳垂处掠过,道:“那微臣便谢过陛下了。”
慕脩声音略显生硬:“不必。”
他将披风在宋淮安身后轻轻抖开,银色的狐皮在光线下漾出异样的颜色,然后落在了宋淮安的肩上。
慕脩亲手为宋淮安系上了披风带子,雪白的披风衬得宋淮安脸色白得没有血色,薄唇的颜色愈发艳丽,犹如雨后海棠。
太监们望着距离极近恍如相拥的两位主子,被美了一脸,心底莫名升上一抹孤家寡人苍凉。
赵承德由衷道:“丞相大人真是极美。”
慕脩横了他一眼,赵承德赶紧垂眼退后一步。
宋淮安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退后一步距离慕脩远了些,道:“陛下,那臣就先行回丞相府了。”
慕脩颔首:“嗯。”
宋淮安领着丞相府的下人离开了。
回朝阳宫途中,赵承德道:
“陛下,这银狐可是您差人找了这么多年才在雪山上找到一只,费了好大力气才捉住,为何要谎称那北燕上供的?平白让他们占了这便宜,让丞相大人记点您的好不好吗?”
慕脩面色冷淡:“朕不需要他记朕的好,他只要接受就好了。”
赵承德无奈的摇了摇头:“陛下您啊,不是老奴你,自便是这样,明明全心全意都在为丞相大人好,却什么也不告诉他,反而还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慕脩皮笑肉不笑:“赵承德,你最近真是愈发没规矩了。”
赵承德赶紧垂首:“陛下息怒,是老奴僭越了。”
好歹也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慕脩也并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自然是重拿轻放。
回到朝阳殿,慕脩脱去了外袍递给赵承德,忽然视线在龙案一处一凝。
他大步走过去,龙案正中央摆放了一张巴掌大的字条:
‘我尊敬的陛下,宋淮安此人杀人如麻,恃才傲物性情乖张,总会有人看不下去的。’
慕脩狠狠皱眉,将字条揉成一团攥在了手心里,叫道:“叶里。”
一身劲装的叶里立马出现在房间内,在龙案前跪下:“叶里参见陛下。”
“今日有谁来过此处?”慕脩问
叶里平静的面容微微划过一抹不解,沉吟半晌道:“回禀陛下,属下并未感受到有任何人来过此处。”
慕脩将手中的字条扔到叶里的面前:“在此处发现的。”
叶里面色霎时大变,这话的意思就是有人在整个天子暗卫营眼皮子底下潜入天子寝殿留下了神秘字条,而潜伏在寝殿四周的暗卫竟无一人察觉。
这是何等概念,如果对方的目的是天子的性命的话,那么……
“陛下息怒!是属下们失职,属下会带他们自行去刑房领罚,从这字条上看,对方是个心思极为缜密的人,这字条不论是纸张还是墨迹都是民间各大书坊很常见的,若是要对比字迹也如大海捞针,这人大概算准了陛下抓不住他。”
“不管怎样,给朕查,今日出入过朝阳宫的所有宫人挨个排查,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这人。”
慕脩面色愈发冷凝,心底却也忍不住在意那纸上陈述的内容。
他不怕有人能瞒过天子暗卫营的眼线进入到朝阳宫主殿,只怕宋淮安有什么不测。
“属下领旨。”叶里恭敬道
宋淮安沿着宫道缓步走出宫门,皇城外的街道人声鼎沸,热闹无比。
守宫门的将领恭敬拱手:“丞相大人。”
宋淮安脸上表情淡淡,抬了抬手。
四周赶集的百姓和商贩不自觉朝宫门的位置看来,虽然民间对于宋淮安此人颇有争议,但是见过他的却寥寥无几,因此无人识得他。
众人只觉得宫门口那公子着实容色惊人,雪白的披风罩在身上丝毫不显臃肿,愈发显得他身形单薄颀长,令人犹如身处雪山,整个世界都是洁白无瑕的,冰雪气息扑面而来,无比惊艳。
宋淮安身后的侍从望着他的表情,不明所以道:“丞相大人似乎心情很好?”
宋淮安抬脚踩上马车:“自然。”
“属下不明。”侍从如实道
“北燕地处干燥,更多是荒漠,千年银狐爱好极寒之地,唯有雪山之上才会有,孤这样,你能明白吗?”
侍从抓了抓后脑勺:“属下……这……”
宋淮安笑着看了他一眼,没有等他慢慢反应,吩咐道:“回府吧。”
侍从跃上马车,坐在前面驾车,眉心一路上都没散开过。
直到快接近丞相府了,他才恍然大悟,北燕多是荒漠,火山有可能存在,偏偏雪山是不可能的,倒是南楚有一处终年寒冷的雪山。
而陛下刚刚,此狐狸皮是北燕上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