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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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锦望了一眼谢迟消失的方向,莫名嗅到一丝危险的味道,他有点担心初出茅庐的谢迟。

    可惜他前世偷懒没有与那人学习占卜之术。

    现在想追也追不上了

    他只能策马往回走。

    日头正烈,阳光从稀疏的林叶间照耀进来,照得谢锦眼皮发烫。

    马儿喘了几口粗气,马蹄在腿高的林间荡平一片野草。

    眼前恍惚花了一下,谢锦揉了揉眼睛,许是日头太烈所致

    直到前面出现了一块巨大的石头。

    这跟之前过来不一样,那块石头之前是没有出现的。

    谢锦皱了皱眉,有点不对劲,拽了两下马缰,马儿稍微加快了点速度。

    直到赶到了那块石头前,谢锦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了。

    石头上朱砂绘了一个阵法,方向正对午时的曜日,阳光直直照耀其上。

    谢锦嗤笑出声:“居然这么大手笔。”

    奇门遁甲,五行八卦,当年他不爱读书,跟着国师都涉及了些。

    阵法这世上有许多,大多借用花草树木,石头摆放排兵布阵,引人入阵。

    像这种大手笔,以太阳作为持阵的阵法,真可谓是大手笔。

    虽然谢锦当年没学过破阵,但是在古书上了解过,所以他知道这种靠日光月光保持阵法的阵,其间危险异常,变幻莫测,且没有阵眼,无法破阵。

    唯一的破阵方法就是等太阳下山,阵自破。

    布阵者必然消耗颇大。

    对方这是下了死手啊。

    马儿在身下焦躁的来回转着

    谢锦心神一敛,跳下马将马栓在石头上,握紧了手里的弓。

    因为马的行走面积太大,一不心触碰到什么机关,他恐怕就要跟这匹马血溅当场。

    于是,只余他在林间缓慢的行走着

    静,静得可怕。

    阵法里的空间不能用常理来比较,极高级的阵法可以根据布阵者的心意随意变幻,春夏秋冬,刀山火海,悬崖峭壁。

    这一点,他本以为大概只有那个人能做到了。

    却没想到世上竟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奇人?

    灌木越来越茂盛

    谢锦只忧心一点,那就是此人费尽心思布阵究竟是冲自己还是冲陛下

    这也是他为什么往前走的缘故

    若是陛下也被引入阵,唯恐会有危险,即便他武功再高,这种阵法的力量也远超想象。

    无数高手折在这种死阵里。

    自己还算学过一点阵法,最基本的排阵能看得出来,能确保不会触碰到非常明显的陷阱。

    陛下师承江湖上有名的隐世高人,苏昀卿,术业有专攻。

    但是于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慕脩从未涉及。

    果然没多久

    就在林间撞上了飞跃而来的慕脩

    慕脩看到他,缓缓落地,一身杀气才缓缓消弭。

    披风边角在风里扬起凌厉的弧度,他道:“你果然也进来了。”

    谢锦道:“陛下你在追什么?”

    “一个黑衣人,速度极快。”

    谢锦声线没什么起伏,如实道:“可我在这里并未看到有什么黑衣人经过。”

    阵法里不论是看到的,还是听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

    慕脩眉目浸染了一层薄霜,道:“那就是有人有意将咱们引到一起了。”

    谢锦没话,很显然正是如此。

    慕脩忽然道:“过来。”

    谢锦挑了挑眉,依言前进两步,眼底还有未散的戒备,已经死过一次的他不敢再大意了。

    谁知下一秒,被一双手拥入怀

    所有戒备迷茫均化为呆滞

    慕脩抱着他,将他的头强制摁在自己肩窝道:“可有伤着哪里?”

    谢锦几乎能感受他沉重而缓慢的心跳,扑通扑通

    龙涎香浓郁得像要醉人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这是认出来了?

    完全不可能啊!!

    慕脩能感觉到怀中的人从最初有些抵抗大概是在怀疑他的身份,随即是僵直到逐渐放松,最后感受到一双手揽上自己的腰。

    空气静寂了好久

    谢锦才道:“我没事。”

    慕脩大掌抚着他绸缎般的墨发,半晌后才放开他

    谢锦到现在眼神仍然是呆滞的,呆呆的望着慕脩,唇瓣微微张着

    慕脩望着他,眼神微微一热。

    若此时不是在一个一不心就能要命的阵法里,他一定就地办了眼前的人。

    但是现实恰恰相反

    慕脩强迫性转开眼神道:“不要害怕,朕在。”

    谢锦脑中一热,迅速垂下视线道:“陛下不用用这样的方式安慰草民,草民也不是孩子了,不会哭闹,更何况陛下贵为天子草民何德何能...”

    慕脩垂眸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

    须臾后他道:“好。”

    谢锦这才抬起眼来,心头却诡异的仿佛压上了一块巨石,他故作淡然道:“多谢陛下。”

    慕脩冷淡‘嗯’了一声

    又过了会儿

    “这阵你可有了解?”他问

    他问得十分熟稔,似乎笃定谢锦一定了解一般。

    谢锦没顾得上琢磨,应道:“略有了解,此阵无阵眼,靠天上的曜日持阵,想来陛下进来的时候定然看到过一块画着阵法的石块儿。”

    慕脩回忆了下:“确实。”

    谢锦道:“陛下觉得是谁?”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让慕脩眉目更冷了几分

    他道:“慕沉璧,前段时间有暗探了解到他办私宴,以朕之名,寻找天下奇人异士。”

    谢锦看向慕脩道:“陛下由他去了?”

    然而答案不用回答也已经明了,若是那时慕脩便问了,靳安王无论如何不敢这么快动用那人。

    慕脩沉默许久,才道:“朕登基之时,他母妃自刎了,朕不想...再让他不高兴。”

    这话丝毫不出谢锦意料。

    他的陛下就是这样一个人啊,宅心仁厚也好,优柔寡断也罢。

    不论经历了多少痛苦,仍旧保持着初心,权势始终没有成功侵染他的内心。

    靳安王和襄平王都是他所剩不多的弟弟

    虽然靳安王从以前是皇子时就从未将陛下当过哥哥,但是陛下心中却始终有所谓亲人的一席之地。

    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倾其所有也要辅佐这个人。

    当帝王,他不乏狠厉,亲人却始终占最重比重,不论是已经逝去的先皇以及先皇后,还是离京多年的弟弟,亦或是远嫁异国的妹妹们。

    唯一一个登基没有铲除手足的帝王

    当年战乱,局势何等危急

    明明可以靠将公主们发出去联姻,至少稳住一国也少一个敌人多一个援军,可他不愿。

    相信彼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慕脩,换成任何一个皇子,联姻将是最简单利落的解决办法。

    可陛下选择了亲身上阵,浴血奋战。

    即便第一次杀人,他回营帐之后整整干呕了三日,喷溅在手上脸上属于同类的鲜血,那种恶心的黏腻感。

    一不心,就又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

    直到慕脩察觉到他在走神,问了句:“你在想什么?”

    他方才从回忆中抽回神

    谢锦冷笑:“还真是找了个奇人异士。”

    慕脩冷淡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锦又是一愣

    自从上次在无相楼一遇,还干了那些不可描述的事,陛下对他的态度好像变了。

    亦或者是在之前?

    以前他能感觉到慕脩对他的好,但是却丝毫不愿亲近他,如今却不同了。

    慕脩察觉到他的眼神,却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解释。

    谢锦心中茫然,却下意识不想去问。

    总觉得这一问会造成什么不得了的后果

    不过很快,他也顾不得去琢磨这个了,因为他注意到远处有个土包,土还很新。

    谢锦指着那处道:“那是?”

    慕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道:“过去看看。”

    反正已经很危险了,这种阵法是随时变幻着,一直呆在一个地方不动更容易死翘翘。

    两人走过去,那个土包是新土,还挺大。

    谢锦摩挲着下巴:“你觉不觉得这有点像...”

    “坟堆。”

    慕脩接完了他没出的话。

    谢锦沉默了,确实像一个坟堆,不论大还是形状。

    他忽然想起自己和谢迟看到的那点血迹

    他下主意,果断道:“刨开看看。”

    在这种地方挖坟,是挺恐怖的。

    但是慕脩从不信神鬼之,自然毫无动容,只道:“嗯。”

    谢锦找了个东西算开始刨

    慕脩忽然出声道:“朕来吧。”

    谢锦笑着瞅他:“陛下,这种事怎么能一国之君来。”

    慕脩冷漠道:“现在没在皇宫,也没有外人。”

    谢锦似乎被他得一噎,但是思索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那也不行,这种东西很邪的,万一冲撞了你,还是我来吧,别抢。”

    见过抢钱,抢饭吃,没见过抢着挖坟的。

    慕脩默了。

    干就干,谢锦随手找了个什么东西就开始刨,土都是新堆的,很松散。

    很快便露出里面的东西

    果然是一具尸体,穿着夜行衣,满身泥泞,脸色惨白,已经僵硬了。

    谢锦端详了会儿:“看来死透了。”

    慕脩折了根树枝在他身上刨了刨,随后嫌弃的丢掉,冷冷道:“倒是做得干净利落,身上没有任何可以代表身份的东西。”

    谢锦却没有立即下结论,像这种人必然是不能留有身份证明的,一旦被逮住,百口莫辩。

    像这种死士身上还带有证明的,不是背后的人蠢到神经能绕京城一圈,就是陷害。

    后者的可能性远远高于前者。

    他伸出手去揭开了死者脸上的黑布,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但是被黑布遮盖的脖子部位有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谢锦道:“这伤不像人为,倒像是被什么野兽的爪子抓的,可是野兽,又未免太过夸张。”

    慕脩也看着几道抓痕,沉默不语。

    他懂谢锦没指出来的问题

    慕脩接着道:“这伤口太重,死士多半武功不会低,死于野兽之手太牵强。”

    这个问题正中靶心。

    谢锦蹲在原地,脸上露出愁容:“难不成是一种类似野兽爪子的武器?暗器?从未听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想来离太黑已经不远了。

    只要太阳西沉,阵就破了。

    谢锦心里没有逐渐松下来,反而越绷越紧,不符合常理。

    对方难道就想靠阵里的机关陷阱弄死他们两?那也太天真了。

    且不陛下武功高强,一般的陷阱根本奈何不了他

    而且他们又不是傻子,一般排兵布阵都与正常景物不一样,仔细一点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运气好,他们一个陷阱没碰着

    那对方就这样损失这样绝佳的一次机会?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么等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