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林鸦道:“那这句诗究竟是什么意思?既然是要见面,那么时间地点呢?”
谢锦看向窗外,半晌后笑了:“不是写得很明显了吗。”
林鸦眉毛扭了扭:“属下愚钝,还望主子赐教。”
“入夜时分,画堂西侧香斋东面。”
昨夜星辰昨夜风,必然不是为了凑数才写上去的,那只能是时间了。
林鸦心中拜服,这也行,果然是读书人玩的游戏。
“那是何处?”
谢锦道:“不知,趁天色还早,你去瞧瞧那是什么地方,为了避免对方有诈,咱们得先有个谱。”
“主子当真要去?”
谢锦苦笑:“我有得选吗?显然对方只给了咱们这唯一的一条线,或许今晚去了,能解开很多谜题。”
午后,林鸦去而复返。
谢锦刚把写好的字条绑上信鸽的腿,看到他的出现,后者松开了手。
信鸽扑腾着翅膀从窗口的方向飞走了。
林鸦跪地道:“主子,那地方根本就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条路。”
谢锦挑眉:“路?什么路?通往哪里的路?”
林鸦:“城外。”
谢锦陷入沉思:“竟然让我出城?”
“主子三思,此事属下觉得必有古怪,城外这么偏僻,即便是出了什么事,咱们的人支援都来不及,若真是对方计策,后果不堪设想!”
谢锦毫不犹豫:“孤心意已决,林鸦你不必再。”
林鸦‘砰’的一声将手中的剑扔到面前,头磕在地板上:“主子!您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也请您...为陛下想想!你若出事陛下的处境将更加危险!若陛下知晓此事也定然不会让您这般贸然前去的!三思啊!”
纵然林鸦心中对慕脩有再多怨念和不满,但他知道,这一刻只有这个人的名字有用。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主动提过陛下,如今却为了劝阻自己而提起。
谢锦又何尝不知他心思,看着趴在地上的人,终于还是犹豫了
他当然不敢让慕脩知道,若是如今的慕脩知道了,绝对不会让他去。
因此,他传回京城的字条上对于此事只字未提,只着重强调了蛊虫之事,让慕脩不要掉以轻心,即便是固若金汤的紫禁城也难免混入居心叵测之人。
“林鸦,起来。”谢锦
林鸦低着头道:“属下不敢置喙主子做事,只希望主子能够三思而后行。”
若换作旁人,谢锦根本懒得回应
宋离鸢要做的事情有何人敢阻挠。
可面前的人却是他多年的身边人,他不得不多几分耐心,解释道:“对方将我引到此处,必是冲着我来,现在的局势已经不容懈怠了,今夜我若是不去,不知道还要为这件事枉死多少人,不管是那个忽然出现的假丞相也好,还是这些冒充那些人的死士,目的都很明显,就是为了演给我看。”
林鸦抬起头:“所以主子你就要以身犯险吗?那藏头露尾的鼠辈还不知的是什么算盘,是,你若去了必然会知道背后是谁在捣鬼,也会知道他们的目的,可对方的目的若是让你死呢?难道主子就真的用命去换?”
“可孤若是不去,对方必会变本加厉向陛下施压,你放心,不会是我的命,对方若想要我的命,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主子!....”
最终林鸦也没劝得住
夜幕降临时分,谢锦还是出了城。
沿着香斋朝东的那条路一直走,约摸走一炷香的时间吗,有一片湖泊,湖边早有一人提着灯笼在等了。
周围树木笼罩在黑暗里,安静得令人有几分头皮发麻。
谢锦莫名觉得那背影有些熟悉,但是许是时间过去太久了,一时间愣是没想起来。
只得开口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堂西侧香斋东,阁下真有雅兴,只是不知深夜相邀,所为何事呢。”
直到那人开口回答
“寡人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宋离鸢。”
谢锦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那人的背影。
这片湖泊完全没有美感,水不清澈,湖底全是淤泥,此刻只倒映出了一只提着灯笼的手,腕间的青玉莹润泛着光泽,灯笼上用颜料绘着精致的图案。
谢锦不话,那人也没恼,缓慢的转过身来。
一张玉铸般的容颜,纤瘦高挑,身上的衣袍和广袖被夜风吹得翻飞起来。
翟玉笙笑道:“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寡人知道你是,就行了。”
谢锦不动声色道:“阁下是否认错人了?”
翟玉笙抿唇一笑,道:“认没认错,你心里不清楚吗?寡人听,南楚的忠勇侯二子,从到大不学无术,乃是草包一个,却在数月前忽然变聪明了,不仅不再流连于青楼还获得了南楚皇的青眼有加。”
谢锦拧起眉:“有何不妥?”
翟玉笙摇了摇头:“是并无不妥,只是此等匪夷所思之事,寡人觉得很凑巧罢了,你们南楚举国上下论智谋,当朝丞相当仁不让,可他刚死,就有一个草包忽然开了灵智,你这样听可觉得有古怪?”
谢锦睁眼瞎话:“并无,阁下大概是思虑过多。”
翟玉笙笑意更深:“罢了,你要这么认为也无不可,听寡人给你讲个故事吧。”
在这种环境,要给别人讲故事,挺瘆人的。
但是谢锦知道,他只能听。
于是他道:“愿闻其详。”
“古书上曾记载百年前有一王朝,名为大殷皇朝,当时的掌权者为殷帝,殷帝是当时千百年来第一位废除后宫,独宠一妻的痴情帝王,大殷皇朝何等千秋霸业,其妻凤氏也被后人誉为一代贤后,但是不为人知的是那贤后曾经是举国闻名的傻子,一夜之间仿佛受了圣人指点变得聪明无比,但却言行无状,嘴里常些别人听不懂的词汇,她还她来自未来,未来为何地,具体为何意后人也不得而知,但后人却从中了解到一个新鲜玩意儿。”
大殷皇朝可以是数千年来,延续最长的朝代,殷帝和贤后的英明统治破了世俗观念,谁帝王只能后宫佳丽三千,谁后宫不能干政。
也正是殷帝不顾群臣反对,不顾天下悠悠众口,愿意与自己最爱的女人共同携手统治这个国家的英明决策,为这个皇朝后来的子孙后代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同时也是史书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无数后人津津乐道。
所以谢锦自然也知道,不过关于这个一代贤后,倒是没有过多去了解过。
却不知他此时提起这事是何意
谢锦道:“阁下想什么?”
“这位贤后非常崇信神佛,她认为世界上有起死回生之,也有借、尸、还、魂一,你认为呢?”
谢锦现在还能不知道他想什么吗,冷笑道:“本公子又不是那贤后,我如何得知,你又如何得知?恕本公子直言,这臆想症是病,得治。”
这是在骂他有病?
果然还是老样子,谁都敢骂。
翟玉笙笑了笑,开口道:“既然你不承认,咱们便没什么好聊的了,寡人今日约在这里会面的是南楚丞相宋离鸢,若你不是,你又为何跑这一趟?寡人相信你来此的目的恐怕不止是为了看看我是谁吧?”
谢锦皱起眉:“你既已经从别人那里知道了,又何必非要问我。”
他终于松口。
翟玉笙盯着他,眼中是饶有趣味的神色,道:“寡人就要听你自己。”
谢锦眯了眯眸子:“那你现在可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吗?”
翟玉笙挑了挑唇,道:“你。”
谢锦成功被他的回答懵了,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我?”
翟玉笙笑道:“寡人为了你,可是冒了极大的风险跑到慕沉央的地盘来,感动吗?”
谢锦冷笑:“确实是极大的风险,若是我以前,定然生擒了你让北燕改朝换代。”
翟玉笙很久没听这人在他面前嚣张了
人眨眼便到了谢锦面前,垂眸望着他大笑道:
“如今这般的境地还敢嚣张,不愧是你宋离鸢啊。”
谢锦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却暗自提起了警惕:“所以,你要我做什么?”
翟玉笙偏开头:“当年战场之上,寡人还是皇子之时就曾过,希望有朝一日咱们能并肩作战,看来你是忘了。”
当初北燕伙同其他四方诸国入侵南楚
宋离鸢曾奉太子之命带一队精锐潜入敌人营地,防火焚烧敌方粮草。
彼时,这个北燕还未及束发之年的皇子因最不受宠被自己父皇无情的送到了战场,抵御外敌。
刚到营地安顿下来,便遇上了宋离鸢带人偷袭。
翟玉笙当时比宋离鸢也不了几岁,且因为出身和复杂的生活环境,十分早慧。
即便他最先察觉到不妥下令保护粮草,可无奈他初来乍到没人愿意相信他,最后粮草在他眼皮底下烧成灰烬。
他站在营帐前,眼底映出一片盛大的火光,像血一样。
整个营地前被人用火油围了一个圈,在敌人想要踏出来那一刻窜起大腿那么高的火苗,不少侍兵被烧伤了大腿根,躺在地上哀嚎。
所有南楚的士兵都早在完成各自任务后按照宋离鸢的嘱咐,站到了营地前面不远处。
那个骑在马上的黑衣少年隔着火海与他对望,唇角翘起得逞的笑,让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变得生动了几分。
那是翟玉笙生平所见最好看的一张脸,美得雌雄难辨,让他记忆深刻,几乎是刻进了骨血里。
那几年,他们常常在战场上碰到。
两人都是有勇有谋类型,时常用旁人想象不到的方式过招,翟玉笙实战经验要比宋离鸢少,吃了不少暗亏,十回有八回都是棋差一招。
宋离鸢就像上天派来克他的一样。
最终战事渐平,北燕等四方诸国甘愿俯首称臣,每年缴纳朝贡,唯南楚马首是瞻。
城门前,双方军队相对而立,翟玉笙对他了一句话。
“宋离鸢,如果没有你,北燕未必会输,希望下次见面,咱们是站在同一阵营。”
这句话一语双关,可以是翟玉笙站在南楚的阵营,也可以是宋离鸢立于北燕的阵营。
宋离鸢骑在马上,眺望着他逆着残阳远去的背影,从始至终不发一语。
因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不可能。
若是北燕和南楚再起战事,翟玉笙不可能会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而只要殿下在,他也永远不可能会站到北燕那边。
军队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了一排黑点,最后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