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何其有幸
裹了衣衫出来时,穆鸢也就调整好了心思,慢悠悠的坐到了玄逸面前,而后便听着玄逸道:“今日你准备如何应付?”
穆鸢笑了笑,伸出手去拿起柱上的茶壶,指尖微动。里面面冰冷的茶水就冒出了袅袅热气,没了胭脂颜色的嘴唇有些苍白,但是却无法遮挡住眸子中的明艳光彩:“应付什么,我便是不信我既然已经回了府中,还能有宫中的嬷嬷喜娘会来验明我的正身。”
这话听得玄逸皱眉,不过现在他倒是没有说什么,只管道:“你今日要回宫,你要如何。”
穆鸢闻言眨眨眼睛,这才记起来自己好似昨儿个不是要和这人成亲,而是要和隔壁的那个男人大婚的。按着规矩,今日是要回宫谢恩,与寻常百姓家的第三日回门不同,皇家的亲事都要在第二日由有经验的嬷嬷收拾了落喜帕子。新人一对儿一并入宫,穆鸢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偏偏自己昨天倒是圆房了,也有了洞房花烛,却不是和萧宇承,而是玄逸,自己总不能带着他去。
微微蹙眉想了想,穆鸢便想是想起什么一般,眉间的褶皱解开,脸上也微微带了笑意,淡淡道:“这事情不劳烦鬼王大人费心,我自有办法的。”
玄逸坐在那里,先是拿走了穆鸢手上刚刚倒好的香茗,而后眼睛微微抬起来瞧着她道:“你既然心里有所计较我便不多问,只一点,我今天说的话从来不是逗你玩闹。”
穆鸢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不过就是不要让萧宇承碰到罢了。穆鸢只管暗自撇撇嘴巴,也不知道那人若是真的动了自己,悬疑是不是能杀了他泄愤?若真是如此,自己倒也省了不少麻烦。
玄逸时不知道穆鸢如何想的,便是喝光了杯中的茶水,便是站起身来,要出了屋子。
穆鸢先是一愣,而后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那胳膊猛地就伸长了,鬼身的女子总是可以随便拉伸了身子,这会儿胳膊便是伸长了去,直接拽住了男人的袖口。玄逸微微蹙眉低头去瞧,穆鸢好似也察觉到了自己这么做总有些不对劲的,猛地松开手。将颇有些诡异的手臂缩回到了袖中,用广袖遮掩着手掌,低了头,一言不发。
玄逸回头去瞧她。微微挑眉,话语似乎打趣但是那声音依然是清清淡淡的:“身为公主的画师,我这会儿自然是要去书房为公主作画才是,可是不能耽搁。”而后,玄逸声音顿了顿,“怎么,娘子舍不得为夫?”
本以为穆鸢会像是往常一样跳起来瞪他,或者扬着妩媚的笑容矢口否认,但是偏偏这一次,总是妩媚动人的女子却是微微红了脸颊,就这么低了头。既不同意也不反驳,只管抿着唇角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
这般反映到时让玄逸觉得意外了,他站在门口,从窗棂中透进来的光带着深秋初阳的温暖颜色,映的男人的侧脸也平白的柔和了几分,但是却让女子脸上的晕红显得那般娇俏美好,似乎是天边红霞一般,让人挪不开眼睛。
大红外衫拢住了女人的纤细身子,更衬得肌肤雪白,衣衫下摆露出了还带着水汽的纤长玉腿,而女人低头时候那脖颈的弧度美好又纤弱,偏偏那脸上的红晕直接蔓延到了耳尖,几乎让男人的心漏跳了一拍。
玄逸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说对了,无论是娘子夫君,还是那个舍不得。
突然的狂喜就这么席卷了玄逸的心,即使是昨天那般激烈的情事,也只是让玄逸颇有些意动和些许的兴奋,毕竟是千年来的第一次行床笫之事,但一切好似水到渠成一般,总归是身子的舒服,却根本无法和此时比较。
简单的一句话,而女人这一低头的娇羞,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玄逸,他走进了这人的心里,穆鸢欢喜他,甚至一时一刻的分离也会觉得不安。
玄逸也就明白了为何穆鸢早上见不到他的时候那般气恼焦急,那份气恼,便是如同玄逸每个晚上瞧着她的时候一样,怕失去了,怕不见了,怕这个女人莽莽撞撞的就把自己给丢了一样的惶恐不安。
这是他们的爱情,玄逸为了穆鸢学会了爱情,而他很幸运,这个被他护着爱着的女子也爱了他。
不只是说出来的欢喜,而是形影不离的感情,即使只是这一刻的安静和那淡淡的红色脸颊都能让玄逸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美好。
穆鸢到底是有些抹不开面子的,无论在别人面前如何,如今她不过是个女子,将自己最柔软的一面展示给了这个人看,把她最宝贵的感情交付到了这个人的手上,简简单单的话都能牵动了女人所有的心思。她盯着自己的豆蔻,似乎要把它看出了花儿来,而后,就感觉到面前有一片阴影挡住了柔和晨光。
抬了头想要悄悄面前是何人,下一秒,她就落入了个温暖到炙热的怀抱中。
“我原本以为长久的年月会很难熬,但是如今我有了你,哪怕走到日月同辉,或者明日便成尘土,我也觉得安心了。”男人似乎叹息一般的说出这句话,那其中的暖意融化的一直以来的坚冰,成了一汪水,化进了穆鸢的耳朵,也化进了她的心,就这么浇灌着,让穆鸢似乎能听到花开的声音。
她很想看看玄逸此时的神情,她笃定,此刻的玄逸必然有着全世界最温暖的笑容。
但是穆鸢没有动,因为她的爱人的怀抱太温暖,暖了她冰冷的身子,让这幅没有生命的鬼怪的身子也似乎是活的一般炙热。
女人伸出了手臂回抱住了他,一句话,就这么出现在她的脑海中,却没有说出口。
我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切归于死亡,承担我犯下的过错,努力让所有人幸福却换不回我自己的性命,何其不幸。
但如果这死亡是为了遇到你,那我,何其有幸。
***
赛金进了厢房时,看到的便是一如昨日的整洁干净,穆鸢正披着一身寻常宫装坐在那奢华巨大的妆台前,对着镜中的美丽女子描画着眉眼。
丁香底暗花蝴蝶暗纹子裙是从宫中带来的,并不是新衣,但却是足够华贵美丽,一条如意流苏绦缠绕出了女人纤细的腰肢,越发显得身段妖娆。而让赛金觉得颇为惊艳的是此刻女人的神情,比起平时的娇俏妩媚更多了几分艳丽,即使现在只是浅浅的上了妆容,却已然是明艳的让人移不开眼睛。
穆鸢的眼睛往镜子一旁瞟了瞟,自然是看到了门口呆呆站着的赛金,那副模样活活像是被吓到了的小动物一般,圆圆的眼睛盯着她看,一眨不眨的样子倒是有趣得很。上上役弟。
轻轻地拿起了一旁的胭脂盒子,穆鸢用小指从里头挑出了一抹亮色,一面往唇上涂抹一面轻声道:“站在那里做什么?有事情只管进来说便是,天气冷,吹得我身上凉的很。”
赛金这才回了神,急忙忙的回身合了房门,将早晨的寒风挡在外头,自己则是快步走到了穆鸢身后,矮身行礼后笑着道:“公主你今儿早上可是真好看,让奴婢瞧着都觉得眼睛都动不了呢。”
穆鸢笑着看了看她,而后又是对着镜子慢慢的涂抹着唇上的大红胭脂,笑着道:“赛金今儿早上必然是吃了蜜的,不然这嘴巴为何如此甜呢。”
赛金急忙摆了摆手,道:“我可不是唬人,公主今天着实是好看得很,瞧着……就像是有了什么大喜事一般呢!”
穆鸢这会儿才是真的笑了,喜事,可不就是喜事,只不过这个喜事确实不能为外人道的,他自己偷偷开心也就得了。但赛金的话倒是提醒了穆鸢,她撂了胭脂,从一旁取过了一个锦盒,打开来,里面是厚厚的珍珠粉末,用上好的珍珠研磨而成的鹅蛋粉还掺杂了花蕊,闻上去馨香无比。
拿了软毛扎成的扑子在里面扫了扫,而后便是扑在脸上,不过几下,镜中的女子便是从刚刚的红光满面变得有些无血苍白,纵然嘴唇红艳却也好似是可以装出来的精神头儿一般,眨眨眼睛,登时就有些委屈可怜了。
赛金瞧着,微微皱眉道:“公主,这般厚的妆,可是不如刚才好看了呢。”
穆鸢只管笑笑,轻声道:“今儿个我要的可不是好看,而是可怜,这张脸面若是太鲜活了可是骗不了人的呢。”
赛金并听不懂穆鸢说什么,但是小姑娘的优点就是忠心,也不盘根问底,听不懂就罢了,这会儿只管跪坐到了穆鸢的身边软垫上,而后道:“公主,夫焉让我来告诉主子,说是刚才瑞王府有个姓常的公公过来,还带了轿子,似乎是要来迎公主的,但是夫焉没让他进门,说是公主吩咐过了的,但是那人还带了瑞王爷的手信,夫焉不敢自己拿主意,便让我来问问。”
“不见,若是硬闯便是打出去。”穆鸢依然是带着笑,声音淡淡,但是最后的尾音却带了几分冷冽。
若是来问的人是珠云,这会儿必然是闻弦音知雅意,只管走了便是,但是赛金却是犹豫了一下,道:“主子,那人瞧着颇为霸道,夫焉会不会以后吃亏?”
穆鸢撂了锦盒,听了这话便是笑着回头看了眼赛金,道:“果然是女大不由人,怎么,这会儿就开始护着他了?”瞧着赛金红脸不语,穆鸢也不逗她,便是轻声道,“那个常公公来了为了什么事情我也是清楚的,不过是让我入宫罢了,但是我却不能就这么随便的去,不然昨天的一场大戏可就是白唱了。”
赛金眨眨眼睛,道:“公主,莫不是不回宫了?”
穆鸢笑了笑,伸手轻轻摸了摸赛金柔软的脸蛋,淡淡道:“回,自然是要回的,但是却不能是跟了他回,只能我自己去。我不仅要谢恩,还要剥了那人的一层皮,才能欢喜呢。”
说着,穆鸢眯起眼睛,嘴角的笑容略略有些阴沉,但是看在赛金眼中,她依然明艳照人,眉目狭长唇艳丽,沉云落雁的姿容,仙女一般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