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咖啡馆的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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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馆的灯光柔和的洒到人的身上。

    瘦鹃低下头,沾着桌上不心洒出来的水渍写字。

    陈伯恭将手中的那一本大部头随意的折了一个角,合上了,又往桌上瞟了两眼,疑惑道:“你在写字?可我怎么听——迟家的大少奶奶,是目不识丁的?”

    周瘦鹃抬头笑看了他一眼,“又是迟先生的?那你自个儿瞧着我呢?目不识丁倒不全对,我只是不会写你们这时代的字——”

    她忽然觉得错了话,于是自悔失言,连忙了个岔,立刻改口道:“认是认得的,我只是不大会写字罢了。”

    陈伯恭没留意到先前那一句,便笑了,道:“瘦鹃姐想要学写字么?”

    瘦鹃点了点头道:“是呀。我现在整日里拿着一本《新字典》在看。”

    陈伯恭道:“你要是真想学习,我倒是也可以教你——如果你肯的话,或者我弟弟,你也可以去他的大学里旁听。”

    瘦鹃蹙额道:“你弟弟?”

    “我弟弟叫伯玉,陈伯玉。”

    瘦鹃忽而吊起了眼睛想了一想,仿佛是在追想什么似的。不过两三秒钟,她忽而“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就是陈伯玉的大哥!”

    书上的情节她都还记得,只不过这个陈伯恭在原书中只出现了一两次,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她就一时没有将他同“重要男配”陈伯玉联系到一起。

    瘦鹃吃吃的嬉笑,就像傻老太婆似的嬉笑道:“那我可不去听他的课。”

    陈伯恭不解,问道:“怎么?伯玉他什么时候得罪到你了么?”

    瘦鹃摆摆手道:“那倒没有。只不过,他任教的大学,不就是迟秉文教书的那个大学么?可见呀,也不是什么好大学!我要是过去旁听,指不定就被误人子弟了。”

    陈伯恭只觉得她话里总是有一种勃勃的生气,时不时地语出惊人。他转了转手中的咖啡杯,疑道:“这话怎么?”

    她那双狡黠的眼睛灵动的一闪,一本正经的道:“若是好大学,怎么还出了迟秉文那样的教书先生呢?教书嘛,也不好好教书,只晓得去勾引人家姑娘。我们那个时代,教授勾引女学生,那是猥亵,是性骚扰,那可是犯法的!”

    陈伯恭的眉峰微微蹙起,目光如鹰般掠过瘦鹃那一张美艳的面庞。他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刚刚——你们那个时代?”

    瘦鹃暗道不好,她把一双眼睛定定的微笑着看着陈伯恭,然而脑子里却在焦急的寻找着托词。好半晌,她才讪讪地笑道:“什么?什么时代?”

    她将额边垂下的一缕发丝撩到耳后,轻声道:“哪有什么时代?想来是你听错了,我刚刚的是——在我看来,在我看来,那是不道德,是犯了法的。”

    陈伯恭深看了她一眼,然而也并没算深究,便另起了一个话题道:“刚刚你叫人送的信,瞧着倒十分的眼熟。”

    瘦鹃一愣,笑了笑道:“哦,你那封信啊!本就是你拟了送来的,怎么能不眼熟?”

    他诧异了一下,确认道:“离婚协议?”

    瘦鹃点了点头。

    他像是不敢置信似的,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我总以为我拟的这份协议,逃不了被撕碎了扔到泔水桶里的命运,不定迟太太还要跑来我家里闹上一场,怪我坏人姻缘。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可秉文他,好像……”

    迟秉文那天的心神不宁,他是看的一清二楚。然而出于一种莫名的私心,他忽然停住了话头,不再往下了。他试探着问道:“你倒真算跟他离婚么?”

    瘦鹃看着他一副认真谨慎的样子,不由得低头笑了起来,笑完了便:“我跟迟秉文要是这么一直耗下去,那我就完全‘泥足’了,只好一辈子做一个阔少爷的太太,顶上又有个向来看我不顺眼的婆婆,同姑子也处不好,你知道的,迟宝络那样风风火火的性格。不离婚?那就只好安分守己地做这个旧社会的顺民了。”

    陈伯恭沉吟着微微颔首,对于她这一番肺腑之言,结合他以往接触的有钱人家的各类情感纠纷的案子,也是深有感触。这时候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道:“我家里不日要举办一场宴会,瘦鹃姐有空么?”

    黄地红边的窗棂映着淅淅沥沥的雨意,很有点惘然。

    瘦鹃想了想,明显有些犹豫。

    陈伯恭猜着她的些许顾忌,便笑道:“这场宴会是我母亲主办,邀请了各界政要、名流,总之会有很多人来赴宴,瘦鹃姐完全不必拘束,到时候谁也注意不到谁。你只管尽情地享受宴会上的美酒佳肴就好了。”

    瘦鹃略一沉吟:“嗯……可是,想来他也会去吧?”

    她是想去,是十分想去。不定可以结识个什么“大佬”,也好为她以后的事业铺路。可她又不大想碰见迟秉文——都冤家路窄,他既是城内数一数二的名流,又是陈家兄弟两个的莫逆之交。

    “他?”陈伯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诧异道:“听伯玉,秉文他病得很厉害,瘦鹃姐竟不知道么?”

    瘦鹃倒是从来没有听到这一消息,这时候抬起眼皮来询问道:“哦?什么病?他几天没有回来,对他的事,我倒真是一无所知。”

    “是着了凉,前几天晚上也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弄得一身湿淋淋的回来,当晚就发起了低烧,第二天一早,竟是烧的爬也爬不起来了。叫了校医去看,然而这病来势汹汹的,吃多少药也不中用,只能捱着时日,等他自己恢复了。人家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嘛,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下床都是问题,还怎么来这宴会?”

    想来是那一晚上被她那一盆水当头浇下去,浇的受了寒。

    瘦鹃捧起面前的一只杯子来,堪堪遮住一只玲珑悬直的翘鼻,只露出一双透着精光的眸子,她把脸躲在杯子的后头偷偷地笑着,随口趣道:“要我呀,他是活该。”

    陈伯恭也跟着笑了,用一种撺掇的口吻接口问道:“所以,你来不来?”

    瘦鹃抿着唇,俏皮的故作思考状,好半晌,才佯装着不情愿似的道:“来来来,来还不行么?”

    咖啡馆里的无线电里,乐声悠扬。整个儿的一间店面,则矣,然而又在这城市寸土寸金的商业中心。的咖啡馆被那音波推动着,墙上的几盏半旧的红纱壁灯似乎也在乐音里摇摇晃晃,人坐在屋里,也就随着飘飘荡荡,心旷神怡。

    瘦鹃的抿了一口咖啡,褐色的液体愈见浓郁,她举起杯子来时,便露出了杯子下乳白色的底。

    她抬头问道:“陈先生知道哪里有廉租房么?”

    陈伯恭道:“你有朋友要租?”

    “不不不,是我自己要租。”她的毫不掩饰,目光里磊落清明。

    陈伯恭诧异道:“瘦鹃姐你要住廉租房?”

    “怎么了?噢——你一定是觉得我只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闺阁姐,是个富家的少奶奶,住不惯廉租房?”瘦鹃了然的笑着,顿了顿,又道:“也实在是因为眼下我手中拮据,拿不出更多的钱来租一套正式的寓所。我想着陈先生人脉应该极广,一定能有些办法的?”

    她微笑着,虽然是很随便的两句客气恭维的话,然而她话音里的那一种温柔托赖,却是很动人的。

    陈伯恭也笑了,然而他又拖着声问道:“你这样贸然搬出去,同秉文商量过没有?”

    瘦鹃脸色一变,换了个坐姿,无所谓似的道:“同他商量做什么?那封信既然签了名又送到了他那里,早便生了效,从此后,我做什么都同他不相干的。”

    陈伯恭听了,仔细的想了想,终于笑道:“既然如此——那么,能帮到瘦鹃姐是陈某的荣幸。我回去帮你留意一下,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通知你的。至于联络的地址——还是送到迟公馆么?”

    瘦鹃忙摆了摆手道:“送到迟公馆那还得了?”

    她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一只铜圆的壁钟,沉吟道:“这么着吧,我每日下午两点钟,都到这家咖啡馆里来坐一会儿,陈先生您要是有了消息,就告诉这店里的伙计一声,留张字条,我也就晓得了。”

    陈伯恭这回倒答应的很是爽快。

    连着两日这二人都在这同一间的咖啡馆里碰面,瘦鹃倒实在没想到陈伯恭这般殷勤,日日等在咖啡馆里,候着她来。

    这一日陈伯恭带来了租房的消息,那房子位于淮中路上的太平坊巷内,按照瘦鹃的强烈要求,距离这一座城市的商埠中心倒是很近,然而住所要简陋一些,好在价格便宜,是瘦鹃堪堪能够担负的起的。

    末了,陈伯恭实在有些不放心的问道:“这房子便宜是便宜极了,只是有些龌龊,还是间前楼,听一栋房子租给了四户人家,来来往往的都要从你这边过去,真可以么?”

    瘦鹃想了想,像是定了十二万分的注意,坚定地回话道:“可以的,怎么不可以呢?我也不是终生就住在那里了,这房子胜在位置好,出行方便,就这一点,我已很是满意了。以后赚了钱,再慢慢地换好一些的房子住嘛。”

    她这么想着,其实无非就是脏乱一些,然而陈伯恭亲自留心的房子,又能差到哪里?她自己有手,收拾起来还不是一样的干净利落。

    总之嘛,不管怎样,先找到一个容身之所为上。

    常言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作者有话要:

    评论我都有看哦!在这里统一一下吧,这篇文章嘛,男主是不会换的了,就是“渣男”迟秉文。

    但是目前我也有在构思新文啦,估计新文男主会是不渣且深情的,永远默默守护着女主的世纪好男人!!!相信我!

    迟秉文这个人物算是我第一次写文的一个练手,但他的性格嘛,也是我反复敲定过了的,就是一个闷骚的、纯情的、没啥“经验”的文质彬彬的,力倡自由平等的男人。

    当然了,我有时候写着写着也会自我怀疑,总是害怕自己写的太离谱,或者让人接受不能,嗯......怎么呢,第一次写文,可能会有一些硬伤啦,但请大家多多包涵!!!

    很希望你们可以试着陪我一直走到故事的完结。在下本书的开始,也希望呈现给大家一个无论是文笔还是剧情,都有所成长了的冬叶。

    此致,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