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跋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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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倦,还有无止境的头疼。

    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这个声音像是贯穿云霄,直抵达华云晏耳畔,震得她立刻睁开眼睛。

    看着帐顶,她稍稍找到了点记忆,对了,大哥!王爷!中佑和北境,现在都怎么样了!

    她翻身下床,抑制住头晕,冲出了营帐,一旁两个丫鬟急忙叫:“娘娘心!”

    华云晏撞上了周酉,她连忙问:“周酉,这里是哪,现在是什么时候,前线怎么样?王爷怎么样?我哥……华川霖呢,华川霖怎么样了?”

    她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问下来,周酉一时不知道怎么,只能扶着她走回帐中,吩咐丫鬟们去端水端饭,又请来了军医。

    周酉挑了几个简单的回答:“娘娘,这里是邺城镇北大营,今日是二十九,王爷已经在疗伤,现下,是没有大碍,而前线,该我们拿回来的也差不多了。”

    听到宋澜没有大碍,华云晏心头的巨石落下。

    只不过今天竟然已经二十九了,她记得去前线时是二十七,也就是已经过去一整天了。

    她抬起眼睛,尚在等周酉回答其他问题。

    周酉却有点躲避。

    华云晏抓住她的手,:“你老实告诉我……”

    “娘娘……”周酉一狠心,,“镇北军赶回去支援时,殿后的将士,本来有四百三十二人,仅剩……”

    “二十五人。”

    华云晏喘了口气,却笃定地:“二十五人,华川霖,一定在里面。”末了,自己加了个反问:“对吧?”

    周酉没有应声。

    她回想起支援到达那片荒地上,那时候,恰是二十八日的凌。

    一夜的大雪后,光从云缝里倾泻而出,朦朦胧胧照向大地。

    茫茫大地上,一人拄着长刀,单膝跪在地上,他半低着头,往常神采奕奕的脸上,一片宁静,嘴唇已经被冻成了紫色,连带着下颌的血渍也变成了冰块。

    他身上刀剑伤口无数,衣物全部被染上了红血,除了狄人、岳人,还有他自己的。

    他就这样撑在地上。

    就是受了那么多伤,到最后一刻,都不曾倒下。

    而这个姿势,就像他要站起来了,他还可以再战斗,他永远不会倒下似的。

    但是,他再站不起来了。

    李思行、周寅、周酉等人站在他周围,许久,都没有人动,也没有人话。

    回想那个画面,周酉仍忍不住红了眼眶,在战场上见得最多的就是生离死别,早就该看开了,可如今,她一句话都不出口。

    华云晏一下子察觉不对,抓着她的手,又问到:“华川霖在不在啊?”

    周酉仍是缄默。

    华云晏身上的力气慢慢卸了下去,整个人有些茫然,她意识到了这种缄默意味着什么,喉咙忽的很疼。

    她想大哭,但是耳旁又仿佛听到了,最初他们相认时他惊喜的声音:

    “我是大哥啊云晏,华川霖!”

    华云晏按住自己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娘娘!”周酉掐住她的人中,好歹让华云晏缓过神来。

    这一瞬间,华云晏的眼泪淌了下来。

    她拂开周酉的手,站起来,想往帐外走,结果才两步,又差点摔了一跤,周酉连忙搀扶住她。

    此时,军医提着医箱,匆匆进了账内。

    到底是营帐中,讲究不了那么细致,周酉搀扶着浑浑噩噩的华云晏坐下,军医直接上手把脉,随后点点头,拿来纸笔写下药方,还吩咐丫鬟一些注意事项。

    华云晏两眼沉沉,勉强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她将手收了回来,只看军医和周酉都跪下了。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军医道:“娘娘的脉象,是喜脉,至今已有两月有余。”

    “娘娘先前不知,如今为腹中胎儿着想,也请娘娘……勿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安心养胎。”

    华云晏像是听错了一样,惊讶地张开了口,她下意识看向周酉,竟想让周酉告诉她,这不过是个玩笑。

    只听周酉道:“请娘娘为了孩子,节哀顺变。”

    华云晏呆呆地摸着肚子。

    走了一个,来了一个,不知道该笑荒唐,还是哭荒唐。

    许久,她用巾帕擦了擦眼角,却看周酉和军医还跪在地上,便道:“起来吧。”

    军医退下了,周酉却仍很是不放心,道:“娘娘……保重身子……”

    华云晏回过神来,淡淡地应:“嗯。”她的手仍放在肚子处,肚子很平躺,她从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知道自己怀孕了。

    眼泪“啪”的一滴滴落到手背上。

    她擦了擦手背的眼泪,问周酉:“王爷呢?”

    周酉看着放在桌上的食物,:“娘娘,先用一些饭吧。”

    华云晏此时即使再吃不下,却也知道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所以吃不下也得吃,不然她的身体熬不住。

    明白这点,她没有犹豫,拿起碗筷,快速地嚼动食物。

    周酉在一旁看得鼻子一酸。

    她本来以为王妃起来后,知道华川霖死了,定是要闹一闹,悲恸大哭,到时候可能会影响腹中胎儿,所以一直不敢直。

    然而现在,王妃只是淌着眼泪,周酉让她吃饭,她便吃饭,即使一边流泪,也要把饭咽下去。

    她没有嚎啕大哭,但那种巨大的悲伤,却被她压抑在她的身躯里。

    本不该如此,这一切本不该如此。

    周酉死死地握住了拳头,心中又一次燃起了对狄国、岳国和太子的恨意。

    怎能叫人不恨!

    华云晏吃得很快,直吃了两碗白米饭,喝了几口热茶后,才站起来问:“现在可以见王爷了么?”

    她除了眼眶有点红,外表看起来,已经初初冷静下来了。

    周酉看在眼里,却尤为心疼,道:“娘娘且随属下来。”

    她们出了营帐。

    外头很冷,华云晏却有些麻木,她往天上看,白蒙蒙一片,几只寒鸦掠过天际,苍凉且孤寂。

    她了个冷噤,大衣下的手微微握成拳头,放在了胸口,半晌,才感觉到那里的跳动。

    走了好一会儿,她们才来到了王爷此时歇息的营帐,几个侍卫掀开帐帘,捧着几个铜盆出来,盆中有沾了血的白色帕子。

    从帐内,隐隐约约飘来一股药味和血腥味。

    华云晏忽的停住脚步,她静静地看着周酉,问:“王爷真的没事么?”

    周酉垂下眼睛,不忍再欺骗她,:“娘娘进去,里头有军医,听他们就知道了。”

    华云晏放在胸口的手慢慢松开,放到了肚子上,这点动作,外头人看不见自然是不知道,但只有她知道,这个动作是有多么艰难。

    她狠狠一闭眼睛,迈动如灌了铅的脚,走上前掀开了营帐,随后才睁开眼睛,走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宋澜的影子。

    宋澜穿着白色中衣,直直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他眉头紧皱,平日里俊逸的容颜,此时更像浓墨泼洒,唯嘴唇有些颜色,无端端多了几分脆弱的意味。

    他这副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帐内忙碌的军医们纷纷行礼:“王妃娘娘。”

    华云晏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的,轻声道:“请起。”

    她慢慢走近床边,一个军医给她腾出点位置,她便坐下,从大衣里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宋澜缠着白绷带的手。

    很凉。

    不似往常那种灼烫。

    她缩了缩手指,然后才用力回握住,侧过身,问眼前的军医:“王爷现在情况如何?”

    军医看了眼周酉,知道隐瞒不得,道:“王爷中的毒,是‘寒蝉’,毒性从右手和右肩膀蔓延全身,初中毒时,会麻痹中毒者的身体,随后毒气攻心、肺,开始咯血。”

    他话音刚落,只见宋澜皱眉咳了咳,从嘴角溢出血来。

    药童连忙上前擦血,然后按住颈部两个穴道,过了会儿,才止住血。

    华云晏算是知道刚刚看到的那些铜盆是什么了。

    她定定地看着宋澜,拿起他的手,按在颊边。

    军医继续:“寒蝉还有一个别名,叫知了,这种毒,中毒之人最后会咯血不止,不了了之。”

    华云晏一愣,忽的想起华川霖唇边的血渍,那时候只想着是不是受了内伤,如今想来,华川霖应该是知道自己中毒,才非要留下来殿后。

    她垂下眼睛,眼中一片神伤。

    “不过好在,王爷抑制住了毒性。”军医话语中多了些敬佩,道,“本来毒快走遍全身了,王爷似是用尽全身内力,将身体内的毒性逆向施行,统统逼到了心肺之上。”

    华云晏轻轻捏着宋澜的手,问:“王爷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个……”

    几个军医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采用了一种妥当的法:“娘娘,得看王爷将寒蝉逼到哪里去。”

    “即使把毒逼在心肺之上,寒蝉的毒性仍不能觑。”

    似是要宽慰华云晏,军医:“王爷这样的本事,亦是我等没有想到的,娘娘放宽心,王爷一定能熬过来的。”

    华云晏点点头。

    活着就好,只要他活着就好。不知不觉间,华云晏的眼泪顺着宋澜的指尖落下去,流到他的掌心。

    军医们忙活完,在周酉的示意下,几人皆退出营帐。

    帐中只有华云晏和宋澜。

    她抬起手指轻轻描摹他的容颜,往常她这样偷偷触碰他时,他总是能敏锐地察觉,并且快速睁开眼睛,抓她个措手不及。

    可如今,他还是皱着眉头,没有动静。

    华云晏的声音带着哽咽,轻轻的,祈求道:“睁开吧,快点睁开吧。”

    不要丢下她,她不能再忍受有谁离开她了。

    她擦了擦眼泪,声:“我们有孩子了,你知道么?”

    她的声音近乎呢喃:“才两个月……你,会不会是大哥不舍得离开我,投胎到我肚子里呢。”

    最天真的幻想,最苦痛的倾诉。

    宋澜掌心汇聚的泪滴越来越多。

    *

    帐外,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带着一支三四十人的队,走过来,盔甲行动间发出“铿铿”声,砸在所有人头上,引出一阵阴霾。

    侍卫拦住这队人,将脸色一沉。

    双方剑拔弩张。

    将叫陈昱,是叶家安插在壁英城的人。

    陈昱明白,中佑一战,叶家恐是要失势,但只要在这个关头,宋澜死了,中佑一战就是死无对证,皇帝又能怎么办呢?

    大楚迟早是太子宋涵的。

    于是他拿出了以前就一直放在自己这边的尚方宝剑,着皇帝的名号,冲进了邺城,现在正在叫嚣着:

    “本将要见王爷!”

    守卫们纷纷恨得牙痒痒。

    偏生因为王爷尚在昏睡,李思行、周寅若要把陈昱抓起来,陈昱不服就是麻烦,因为他着皇帝的名号,手上持着尚方宝剑,非要见到王爷,成日不得安生。

    陈昱想见王爷的意图也很明显,就是确认王爷是否还有一口气。

    如果还有气,这宝剑就要染血了,美其名曰宋澜丢城损将,该死。

    就这种情况,守卫们又怎么可能让他们见到王爷?于是才两日,陈昱甫就带着这些蝗虫,来帐外叫嚣了五六次了。

    可恨老皇帝昏聩,竟让叶家人持着尚方宝剑,来胡作非为!

    好歹,这里是北境,他们还能把一柄宝剑拦在帐外,但更多的,他们却做不了。

    李思行捏着手指,关节间噼里啪啦响,他一张脸气得通红,骂了句:“他娘的!拿着一把烂剑就想来闯营帐!他们活腻了!”

    周寅按住他的肩膀,缓缓摇头,示意他忍住。

    虽然他现在也十分生气,但是如果这事处理不当,可能会让叶家大作文章,邺城会陷入不利的境地。

    除非王爷来决断。

    只要王爷一声令下,管这些蝗虫手上拿的是“上方宝剑”还是“下方宝剑”,全部都不能活命。

    可是现在,王爷在昏睡。

    如果是王妃来,王妃的意思就是王爷的意思,如今营帐里大家都服王妃,许是能把这群蝗虫都弄走。

    可周寅摇摇头,把这个想法从脑中撤离出去,他深深吸了口气,不行,这事太危险了,王妃这样的弱女子,不可再深卷入邺城和上京的对峙。

    陈昱高举着宝剑,看着他们束手无策,挑衅道:“本将告诉你们,甭管你们镇北军在北境如何风光,在这宝剑前,也都得跟孙子一样!”

    “见此剑如见大楚天子!都给本将跪下!”

    守卫们怒火冲天。

    但他们不敢行动,陈昱在故意激怒他们,他就是要有人来和他架,这样尚方宝剑就可以发挥“用处”了。

    但明知如此,被如此羞辱,也没人能乖乖吞下气。

    周寅道:“陈少将军,你难道不知道尚方宝剑是装治奸恶之臣么?你举着剑的手,可悠着点,心宝剑有眼,往自己头上砍了。”

    这话骂得文绉绉的,但细品其中意思,就是不带一个脏字,拐了个弯骂陈昱是奸恶之臣。

    其余守卫道:“是啊!宝剑有眼!”

    “可别遭了报应啊!”

    陈昱脸色青紫,他“刷”的一声拔出宝剑,指着他们道:“敢觑宝剑!藐视天子!今日就让你们知道它的厉害!”

    周寅和李思行纷纷严阵以待。

    只是身后营帐忽然传来一声:“慢着。”

    方才骚乱起来的时候,华云晏就借着一个进来换药的药童之口,明白了事情如何,听这陈昱要发作,她拿起一把刀,掀开了帘子。

    她知道寻什么错处治他。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众人皆看过来,都是一惊。

    周寅道:“娘娘,快请回去。”

    华云晏没有听他的话。她两步走出来,看了陈昱一眼,道:“陈少将军,你想见王爷?”

    这一眼冷清清的,即使是如此漂亮的眉眼,也好似冬日里的冷月,上了曾霜,冰得人心凉。

    陈昱竟从这一眼里看出点宋澜的冷韵,脸上一僵,随后定睛一看——这娘们眼眶红着呢!定是刚刚躲在营帐里怕得哭了,也是,不都是个痴呆么,真是没有见识的娘们也敢来他们面前逞能!

    他理直气壮,回:“王妃,尚方宝剑在手,镇北军不仅不跪,还阻本将见王爷,当杀!”

    陈昱想,对这种妇道人家,这样子的狠话,足够她吓坏了胆子吧!随即他又起了龌龊心思,宋澜如今是个半死人,这等美人儿,难不成要守活寡?

    华云晏冷冷一笑,忽的抬起手上的刀,道:“陈昱,见王爷此刀,你缘何不下跪?”

    陈昱怔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娘们竟然还顶嘴!

    他道:“滑天下之大稽!本将为何要对王爷的刀下跪?”

    华云晏:“你既然敢蔑视王爷,当罚!来人,把人押起来!”

    守卫们忍了这么久,一听此命令,争着上前出气,后面三四十人的队立刻被制服了。

    而陈昱则被按住肩膀,守卫一踢他膝盖,他“啪”的声跪下,可手上仍抓着那尚方宝剑,仿若那是救命稻草。

    他大喊道:“你那是个什么东西,敢和尚方宝剑比!”

    华云晏一手按在刀鞘上,“咻”的一声将刀□□,上头淋满了血渍,刀刃斑驳,而刀面,却恍若有一道艳阳折射而过,刺得陈昱眼睛生疼。

    与之相比,所谓尚方宝剑黯然失色。

    空气中,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华云晏将刀指着他,手紧紧捏着刀柄。

    这把刀是沉重的,她甚至感觉到上面还有宋澜手心的余温似的,而这把刀,是从中佑带回来的。

    “凭什么?凭此刀斩狄寇,灭岳贼,杀尽天下人!”

    她感觉到喉咙一股腥甜,往前走了两步,刀已经架在了陈昱脖子上。

    “何谓尚方宝剑?为民、为国者,所持才是尚方宝剑!你又是什么东西?”

    她声音冷厉,像是要撕破这一片虚空,再加上刀面冰冷,逼得陈昱嘴巴大张,却半口气都喘不过来。

    他竟然从这样一个女人身上感觉到和宋澜形似的可怕。

    不可能!他来了好几次了!这些镇北军哪个不是忍着,乖乖任他骂!凭什么这个女人一出来,这些镇北军却都听她的话,凭什么他要被这个女人威慑?

    不过是个女人!

    陈昱心里不甘,可牙关已然发颤。

    他忽然感觉到脖颈隐隐作痛,吓得一动不敢动,斜觑着眼睛看那森森然的刀锋,两个眼珠子快掉出来似的,丑态毕露。

    华云晏捏着刀,忽的用力。

    陈昱冷汗直流,色厉内荏:“你……你敢!”

    然而这句话完,他双目圆睁,手上已经一松,那柄尚方宝剑“铛”地掉到了地上。

    忽的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

    华云晏没有察觉。

    她抓着那柄刀,看着陈昱脖子上留下来的血丝,有些恍惚——

    就是这些人,面上忠君爱国,背地里勾结狄人、岳人,逼得多少将士命陨长陂、中佑,而他们则只需获高堂上的天子的青睐,就平步青云。

    她大哥,就是被这千千万万的人害死的!

    忽的,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一晃神,那人已经靠在她身上,他沿着她的手背握住了刀柄,随后,一只大手笼住她冰冷的手背。

    那手心,微微湿润。

    在她前面的陈昱满脸惊恐:“王……王爷!”

    华云晏也惊异地回头,果然是宋澜!

    他脸色虽然苍白,但眉宇间煞气十足,冷漠的眉眼中,是一贯的强势。

    陈昱大喊:“王爷饶命!”

    华云晏只觉得宋澜握住自己的手一紧,往下一切,随后“刺啦”的一下,一片血花迸溅开来。

    那陈昱,已经断了气。

    “王爷!”李思行狂喜,刚要冲上去,看看被周寅拉住,他着急地:“周寅你干嘛!”

    周寅声骂他:“现在还不能上去,等一下。”

    只看宋澜靠在华云晏身上,冷冷地看了眼那三四十人的队,那些人无一不惊恐。

    华云晏松了刀柄,刀柄也掉了下去。

    她忽的眼前模糊,泪水直流。

    宋澜似乎也察觉了,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死在眼前的陈昱,血液确实迸溅了一地,甚是不雅,所以,他觉得,她怕是受惊了。

    他缓缓抬起手,盖住她的眼睛,那湿润的眼睫轻轻扫着他的手心,他:“害怕那就别看了。”

    华云晏将他的手拿下来,连忙回过身来,仔仔细细看着他的模样,又笑又哭,哽咽道:“不害怕。”

    那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与方才的光芒大盛不同,此时的她仿若纯善的白兔。

    宋澜轻轻擦拭她眼角的泪滴,他的手指凉凉的,碰到她那带着温度的泪水,叫她的心头颤了又颤。

    他低声:“别哭。”

    华云晏听罢,泪水更是汹涌,她连忙擦了擦,搀扶住宋澜,瞥了眼闻讯而来的军医,她不敢再拖时间撒娇,连忙问宋澜:“身体怎么样?”

    宋澜止住喉头的痒意,没有咳出声。

    华云晏叫军医:“杨老,快来看看王爷!”

    直到华云晏出声,这周围的人才回过神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周寅也才没有再拉着李思行。

    李思行问:“王爷,这队人怎么处理?”

    宋澜的声音冰极了,:“都杀了。”

    这些人吓坏了:“王爷饶命啊!”

    他们跟着陈昱作威作福,本以为杀了宋澜,自己也能跟着享乐,但是当宋澜如煞气幽魅出现在营帐外时,他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们能活命就是顶好的了,一个个想破脑袋,纷纷道:

    “王爷!的知道陈少将军和太子的通信!”

    周寅站出来,道:“找到信,放你一马。”

    一看有活路,其余人也争先恐后出自己知道的事。

    外头那些人被带走后,求饶声渐远。

    而华云晏搀扶着宋澜回到帐内,她还没来得及再高兴,只看宋澜已经合上了眼睛,又失去了知觉。

    作者有话要:  看了下评论,感到很抱歉,关于哥哥,那个,正文是这样了,有幸番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