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知道，读书少大概是听到自己和昊昊的对话，误会了什么。

    不过，这误会也不是一天两天。他没解释，甜笑着遮掩过去了。

    屏幕那头的肖炀却陷入对自己人生的深深怀疑中。

    在几个问题的试探后，他几乎已经确认，陈凌就是“元气妹妹”！

    但是，陈凌穿裙子擦口红？这是什么魔幻画面！

    刺猬那么的坚强，那么的霸气，怎么可能为了五斗米卖萌！

    呼吸困难了好一会，他才在心里郑重其事地下结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和缘分般的巧合。陈凌，绝对不可能是元气妹妹！

    周五是跟贾雄约好智商pk的日子，陈凌取消了晚上的全部辅导课。

    下午放学，两人从教室出来，买了可乐喝着走到学校门口，就见谢语风已经等在那儿了。

    怎么哪里都有他？陈凌想起宋佳跟自己的那些，“肖炀跟谢语风关系不正常”，心里一下闷闷的，连舌尖上都泛起一股难以控制的酸意。

    校草神情紧张地问：“老肖，要不要再带点人？”

    肖炀狐疑地看着他，“你有人？”

    谢语风摇头，“没有。”

    “那不就结了。”

    陈凌：……

    三人去北大的路上顺便吃了个麻辣烫。

    北城是一座临海城市。

    北城大学就挨着海。

    夏日傍晚，潮湿闷热。

    按导航沿学校的林荫道走了一段，就浑身都是汗。

    跟高中紧张的气氛截然不同，大学里，到处都是情侣漫步月下你侬我侬的画面。

    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时，三人还被两个男生接吻的画面吓了一跳。

    北大不愧是本市著名学府，在广袤的校园里迷路半天，才找到综合楼。

    巨大的建筑灯火零星地伫立在夜色下。

    走进一楼，就见103自习室敞开的大门里透出一片暗淡的灯光，蔓延出神秘而危险的气息。

    肖炀和谢语风正要往里走，被陈凌拽停，“搞什么名堂？会不会里面都是人？难道贾雄还是想动手？”

    肖炀看着门的方向，沉思道：“这个……也不好。”

    “要不，你们两在外面等我。”

    肖炀蹙眉，“这怎么行，我陪你。 ”又安排谢语风，“你在外面等。”

    陈凌表示赞同。

    肖炀又郑重其事地交待谢语风：“万一有危险，我发信息给你，你立马去搬救兵。”

    谢语风其实不甘寂寞，但考虑到两人的安危，还是点头答应，一个人退出了综合楼。

    没开灯的走廊里只剩两人。

    安全出口的指示牌发出绿莹莹的光。

    黑暗中，肖炀突然开口，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

    陈凌想起他连摆平体校三爸都只能用钱，明明觉得这人毫无安全感可言，心脏还是被这句话轻轻挠了一下。

    像羽毛，跌落在平静的水面，极尽温柔，涟漪还是一圈圈荡漾开去。

    “怕毛。”陈凌收回乱了一秒的思绪，抬脚走进103。

    一进去，先看到偌大的自习室只开着一盏灯。

    被照亮的进门那一块地方，一个神情冷峻的男生靠桌子抱臂站定。

    气质沉稳，不动如山。

    光站在那里，就散发着浓烈的……杀气。

    陈凌握拳抬臂，条件反射地想摆个跆拳道起势，却被肖炀反手扣住。

    顶灯渐次亮起，伴随着细微的嗡嗡声，正前方的投影幕布缓缓降下。

    整间教室被照亮后，陈凌才看清楚，除了前排的“杀手”外，讲台上还站着贾雄。

    确定教室里只有两人，陈凌松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手还被肖炀握着，彼此贴在一起的掌心都有些许汗湿。

    他稍稍一动，对方立刻敏锐地感觉到，松开了手指。

    “你们来了。”贾雄见两个高中生胆识过人，眼神里还带着点鼓励和欣慰。

    肖炀笑道：“可不得来，就是不知道这事雄哥准备怎么解决？”

    贾雄朝刚刚杀气惊人的“杀手”邪魅一笑。

    “杀手”马上会意，走到电脑旁，点开了PPT。

    一个大正方形出现在画面上，缓慢地旋转着。

    大正方形由9×9，总计81个格子组成，每3×3个格又由粗线框住。

    陈凌知道，这是一个叫数独的数学游戏。

    看来，贾雄还真是诚心要跟自己pk一下智力。因为数独游戏是个懂四则运算就能玩的，根据出题的不同，变化繁复，可玩性很高。

    如果在限定时间内来做的话，对解题者的思维能力和计算能力都是个极大的挑战。

    “你要玩数独？”陈凌问。

    “对，敢不敢？”

    陈凌淡淡一笑，“有什么不敢的。”

    “不错。”夸完，贾雄话锋一转，“我们今天加点更刺激的。”

    “什么？”

    “喝酒。”

    贾雄的意思很简单，投影放数独题目，每题120秒，两个人一起做，做不出来喝杯酒，谁先醉了算谁输。

    这不光是拼智力，还拼酒量。

    不但进步还很社会。

    贾雄在课桌上摆下两只酒杯外加两瓶100ml装的江白，花里胡哨的外包装上赫然写着，酒精含量：40%Vol。

    觑到陈凌的脸色稍变，想起他没喝过白酒，肖炀不疾不徐地抢先开口：“题他做，酒我来喝。”

    陈凌飘回来的余光中却带着不满，淡声道：“用不着你替我喝。”

    这大佬样把肖炀逗笑，在他黄毛上揉了一把，“不会喝酒，就别逞强。”

    陈凌胸有成竹，“哥全部做出来，一杯都用不着喝。”

    临近十点，北城大学103自习室里的灯还辉煌地亮着，里面安静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地注视着第一排相隔三个空位的两人。

    北大数学系高材生和一中顶级学霸的数独pk在无声无息地激烈进行中。

    三个时过去，共放了90道数独题目。

    期间，贾雄卡了一题，不得不喝了一杯江白，陈凌则一口没喝。

    还有最后十道题，贾雄的眯眯眼一直往旁边瞟，对这高中男生有些难以置信。

    陈凌全身心地沉浸在数学推演中。

    投影幕布上看似简单实则包罗万象的九宫格，和男生专注间绷紧的背脊线条互相映衬，营造出一份神秘而庄重的美感。

    肖炀在后排看着他的后脑勺。

    纤细的脖颈白皙，松软的头发却是微黄的亚麻色。

    明明是只刺猬，居然敢长得这么乖巧。

    可真会骗人。

    肖炀其实已经不太在意pk结果了，毕竟是输是赢，他都不可能去给贾伟道歉。

    但陈凌又专注又认真，连头顶的呆毛都在研究数学的可爱模样，让肖炀有点……舍不得他输。

    又过去二十分钟，题目全部放完。

    陈凌握着笔，在九宫格上刷刷填下最后几个数字。

    肖炀心里松弛下来。

    这人真牛批，一口不喝就一口不喝。

    他单身撑桌，翻到陈凌身旁，看到男生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大概是做得有点上头，乌黑的眸底都闪动着亢奋的光彩。

    还没来得及夸他点什么，贾雄提着江白来到跟前。

    跟陈凌一样，做题做上头了，眯眯眼里同样闪动着亢奋的光彩，粗声粗气地道：“我从心底认可你陈凌，今天，输得心服口服！来，敬你一杯！我们不不相识，以后，你就是我弟！”

    完，单手举瓶，仰头就往口里灌。

    肖炀知道陈凌不喝酒，但贾雄这么大度，直接拒绝也不好，正想着要不要帮他挡。

    就见陈凌一把抓起桌角上的江白，“雄哥你也牛批，今天的数独太过瘾了！”

    完，100ml的江白一仰头就干了……

    干了……

    “改天，我们再约！！”

    “约！必须约！下次我们可以试一下杀手数独。”

    “还有数迷。”

    “你对悖论有没有兴趣，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一下。”

    “好！我一直觉得托里拆利号有很深的研究意义。”

    肖炀：……

    -

    夹杂着大海咸湿气味的夜风悠悠吹来，陈凌跟贾雄依依惜别后，两人并肩，慢慢走到大学外的沿海公路上。

    隔着绿化看过去，夜晚的海面幽暗神秘，看不到尽头，只有白色的浪花涌来时发出低沉的咆哮。

    “我送你回去吧。”气氛过分安静，肖炀主动开口。

    陈凌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他，“我不回去。”

    “为什么？”肖炀不解。

    “我要去你家。”

    “去我家干嘛？”

    “跟你睡觉。”

    肖炀的心率差点爆表，“什么意思？”

    “我不能回去。”不等肖炀继续问，陈凌边拿出手机发消息，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囔囔地解释起，“喝了酒，贺叔叔会生气，我给他发微信，就我去同学家里睡。”

    肖炀突然发现不太对劲。

    映着昏黄的路灯，男生脸颊酡红，眼神看着很清明，但仔细分辨，会发现里面有几分不太正常的亢奋情绪。

    喝醉了？

    看吧，逞什么能。

    肖炀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喝醉了？”

    陈凌依旧是那副单纯认真的神情，口齿清晰地反问：“你觉得我喝醉了？”

    “有点。”

    “我没有醉。”口气斩钉截铁。

    “可你……”

    陈凌迅速断，“你不相信？我现在马上给你走条直线。”

    走直线？

    肖炀还有点懵逼，就看到他沿着马路上的盲道，一步一步心翼翼地走起来。

    别，走得真特别直。

    于是，肖炀肯定：这人真喝醉了！

    学霸就是学霸，连酒醉都要用严谨的逻辑思维来证明。要不是熟悉他的性格，还真是一点看不出来呢。

    肖炀乐死了，满肚子坏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跟上拽停他，故意板着脸，严肃地：“只有走直线一个必要条件，不能证明你没醉，你在仔细想想，除了走直线还能干什么？”

    陈凌垂眸思索了两秒，“我可以给你背《离骚》，全文。”

    全文背诵背长达2848字的离骚，这也太变态了。

    肖炀内心极其震撼，脸上却故作不屑，“背离骚太简单了，你给我唱首歌。”

    “唱歌，我不会哎。”陈凌一脸为难。

    “那，跳个舞？”

    “也不会。”陈凌更为难了。

    “你怎么什么都不会。”

    在接二连三的击下，陈凌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自己的一项个人技，“对！我会游泳，我给你游个泳吧。”

    游泳？

    他话音刚落，人已经如一支离弦的箭，在跆拳道技能的加持下，动作敏捷地翻过马路护栏，穿过绿化带，朝大海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