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某种程度上,程果是个把固执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孩子,比如她不想的话绝对会保持沉默,最后放弃的也一定是徐少。
徐慕斯的右手伤口比较深,所以程果哭完之后就自觉地坐到驾驶座上开车,只是也许是刚哭完泪眼模糊几次急刹车差点追尾,手指搭在方向盘上程果声音很轻,“以前,你遇到不会做的选择题会怎么办?”
“我都会。”徐少若有所思地回答。
程果被噎了一下狠狠地强调,“我如果,如果……”银色法拉利停进程家的车库,程果随手拿起化妆包补好妆,用眼影遮盖了一下哭红的眼睛,却看到徐慕斯把一枚硬币递过来。
摸不着头脑地接过那枚硬币,徐慕斯悠闲地靠在车门上发号施令,“抛。”
程果微微挑眉表示质疑,徐慕斯弹了一下手中另一枚硬币 ,“陪你看爱三的时候,我最喜欢最后一句话——抛硬币并不能带给你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是硬币抛向空中的一瞬间你就明白你要的是什么。”
低头看向手里那枚硬币,程果将它抛向空中一手抓在手心却没再看那枚硬币的正反,抬头对着徐慕斯微微一笑。
两辆劳斯莱斯幻影一前一后地驶进车库,程果一回头就看到从白色幻影中走下来的安凝,她回眸朝程果明媚一笑,食指和中指并拢在空中虚虚地画了一个弧线,这是属于她的势在必得。
这是程果一向最崇拜的女人——她似乎从不犹豫,只要是她要的最终都会得到。
程非臣合上车门径直朝程果走过来,修长的手指亲昵地揉揉程果的长卷发微微皱眉作痛心疾首状,桃花眼里促狭的笑意明显,“连我们果果都要结婚了,让依旧单身的叔叔我情何以堪啊。”
安凝微微一笑纤手搭上程非臣的肩膀眼波流转,“叔叔,你这么让爱你的我情何以堪呢?”
程果轻咳一声拽着徐慕斯往主宅走,把战场留给那两只妖孽,一路上程果兴致勃勃地给徐慕斯介绍沿途的风景,看到秋千还坐上去要求徐慕斯推她一下,欢快的样子仿佛在车上哭得声嘶力竭的不是她。
“时候,我和程勋喜欢在草地上侧手翻,谁翻得少就得背对方回家。”程果了一个响指毫不理会徐慕斯“看来你时候是吃菠菜长大”的惹火言论,直接找了一处草坪活动了一下手腕傲娇地看了一眼徐慕斯就单手撑地完美地完成了一个侧手翻。
徐慕斯忍笑看着程果那一脸你表扬我呀你快表扬我呀的表情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果,穿丝、袜的时候别乱翻,我看到你内裤的颜色了……”
晚餐的气氛很好,程立安对徐慕斯的态度虽然云淡风轻但是也绝对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从程果口中得知了她怀孕的消息也没有程果预料中的大发雷霆而是果然如安凝那妖孽猜得一模一样——淡定,仿佛未婚先孕的并非他程立安的女儿。
晚餐的气氛太过美好,以至于程立安仿佛是忘记了一样自然地没有提结婚的事情,不仅如此还在每次徐慕斯试图开口结婚的时候都不留痕迹地转移了话题。
唯一的意外就是晚餐结束后程立安并没有找徐慕斯谈而是把程果叫到了书房,程非臣却兴致勃勃地拉着徐慕斯和自己来一场showhand。
扶着旋转楼梯的扶手一路走上去程果其实是忐忑的,他爹习惯了喜怒不形于色不代表他就真的不生气,其实这些担忧反而都到了其次,自从早上得知程诺的病情之后,程果心里的不安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就听到程立安进,程果走进书房把门关上就听程立安“坐”才心翼翼地坐到沙发上,程果在程立安面前的那份拘束大多是来自对程立安的崇拜和尊敬,其实程立安绝对算上一个三好父亲。
除了某些原则问题,程立安一向对程果是百依百顺的,绝对称得上是宠的,至于那些原则性问题就是程果还是个五岁朋友的时候就喜欢隔壁学的某个三年级男孩,又在学一年级的时候暗恋自己的数学老师。
总之,程立安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情商高的人,但是显然程果同学情窦初开的是有点早了,也许是劳拉的奔放基因的缘故。
程果目光落在檀木书桌上的水晶烟灰缸上微微垂了眼眸,程立安是一个很自制的人而此刻那个精致的烟灰缸里却满是烟头,她终是,让他失望了吧。
“程果,”程立安像是习惯性地点了一支烟又想到程果在的缘故马上按灭了烟头,一向在C市呼风唤雨的程市长在自己女儿面前竟然有些词穷,“这么快就长大了,那时候还像个雪团子,现在就要结婚了。”程立安随手比划着程果时候的样子却让程果迅速低头湿了眼眶。
最开始抱着程果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少为人父的喜悦,更多的是一种歉疚,这个女孩注定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成长,甚至连生命的开始都被冠上了别人的名字,即使那个名字是她的亲姐姐。
不同于程诺,程果算是程立安一手带大的,姑娘哭起来声音嘹亮而且劳拉几乎是生了程果就走了,程立安白天上班晚上要给丫头冲奶粉,每次累的时候看她像一个洋娃娃一样弯着大眼睛手挥着,看不到他的时候她会哭得声嘶力竭,他渐渐地能轻而易举地冲出浓度适中温度正好的奶粉,渐渐一字一句地耐心教丫头话,扯着她的手看她蹒跚着摇摇晃晃地迈出心翼翼地步子,摔倒的时候她眨着大眼睛委屈地像一只猫无辜地要抱抱。
每个人都,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是手心手背的肉也有多少的问题,程诺和程果之间他一向是偏爱程果的,从最开始的愧疚到渐渐的亲昵,程果是一个坦然接受别人爱并回以更多的孩子,这样的孩子往往是讨人喜欢的。
程诺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他无从疼爱,只能越来越远。
“关于程诺的病……”
终于还是不可避免地提及了这个话题,程果手指绞着衣角不由自主地紧张,她却不能断程立安的话我不捐。
她不想的,她不想放弃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如果程立安坚持,如果他坚持……
想过千万种可能却没想到程立安故作轻松地,“你不用管,这不是你的义务和责任,找个时间和徐家商量一下你们去欧洲旅行结婚,我怕你姐她……”程果看到他喉头涌动却没有继续下去,她一向无所不能的父亲就那样红了眼眶。
那一瞬间,她的卑劣和自私让她无地自容。
她竟然在怀疑她的父亲会逼她给程诺捐献骨髓,更自私的是,她在听到“你不用管”这四个字之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而那四个字就像是在她脸上的耳光,愧疚和自责让程果鼻子一酸眼泪就汹涌而出。
“程果,你是爸爸妈妈很喜欢的孩子,不是程诺的影子,也不是她生命的支撑……”程立安把一杯茶递过去,“生命永远是无奈的旅程,我们牺牲了你的幸福去换她不多的时间,最后的结果依然是注定的结局,更何况我们怎么会舍得……”正如安凝推断的那样,他比谁都清楚程果天天跟着徐慕斯同居,怀孕时迟早的事情。
现在的情势也是他预料之中,他放纵了正是为了今天的无路可退,他怕自己的一时心软继续让程果去做无谓的牺牲。
程诺的病拖到现在已经是一种奇迹,再也没有下一个奇迹。
“放心结婚,其余的事情不用想。”留下这句话程立安就下楼找徐慕斯了。
程果看着程立安瘦削而挺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泪眼朦胧中竟然发现她骄傲的父亲竟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一丝白发,竟已经在岁月中逐渐苍老。
从书房走出去程果不自觉地走到了程诺卧室门口,推开门走到一排书架前面程果下意识地想找程诺的日记本,最后的心愿……
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情,就是成全你的心愿。
程果爬到书架上努力伸手去够最顶层一个深蓝色的精装本,记得以前程诺经常拿它记日记,也许这里写得就有她想要的,比如喜欢的男生,最爱的电影,手指使劲往上伸终于够到了那本本子的同时程果整个人重心往外一移竟然就毫无预兆地向下栽了过去,脚尖悬空的那一瞬间程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是惩罚吗,我没有良心的惩罚?
手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也许这就是本能,做好了一头磕到地上的准备
……
没有想到的却是,她竟然稳稳地落在了一个人的怀抱里,徐慕斯惊魂未定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听到程立安亲口同意他们的婚事他太过激动就直接来楼上找她,还好这次眼疾手快,否则……
程果慌忙从徐慕斯身上跳下来却发现徐慕斯的右手又被她压出血了,好像是伤口被抓的动作撕裂了,鲜血顺着纱布往外渗,迅速地渲染了洁白的纱布。
程果手忙脚乱地要去拆徐慕斯手上的纱布却被徐慕斯狠狠地一拽扯到了怀里,手里的深蓝色笔记本“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徐慕斯的拥抱温暖而强势,带着那种缺失以久的安全感把程果吞没。
只是,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地上被摔的大开的笔记本上,幼圆体的大字欢快活泼却一瞬间灼伤了程果满是水意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