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
——你长发披肩的样子很好看。
易言一晚上没睡好觉, 满脑子全是这句话,不停的浮现在眼前。
她爬起来登录某乎, 查找。
“为什么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一个人。”
万分纠结的按下搜索键,一条言简意赅的回复被点赞4k次。
“是喜欢啊。”
残留的困意被驱散, 她揉了揉眼睛,盯着这条回答看了几分钟, 心跳失去原有的频率。
是这样吗?
她仰面躺下, 用手遮住眼睛, 脑海中循环往复的是陆景书垂眸翻书的模样、穿白大褂干净立挺的模样、双手抄在口袋里轻靠在车身凝望她的模样。
不管她再如何迟钝、再如何后知后觉,她都不能否认一个事实。
这个男人,正以强硬的姿态, 进入她的世界。
****
天边泛起鱼肚白,临近交班的点,这次夜班没有以往的兵荒马乱, 安静的像每个无眠的夜晚。
他又睡不着了。
陆景书关闭落地灯,拉开厚重的窗帘,光霎时冲入眼底,他不适的阖上眼帘。
七点, 接替医生早到片刻, 看到他满面倦容,连忙发他回去休息,陆景书推辞不过, 脱掉白大褂挂到衣架上, 道谢后离开。
地下车库, 气温比地上低太多。保卫大叔认得医护人员的车牌,直接放行离开。
驶入滨海大道,搁置在一旁的手机传来嗡嗡的震动声,他直接开免提,有意放慢驾驶速度。
“景书啊,中午回来吃顿饭?”陆夫人细声细气的询问。
陆景书瞬间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妈,不需要再介绍世伯家的姑娘给我认识了。”
陆夫人的声调降下去,刻意用怨念的口吻:“儿子大了不由娘啊……”
陆景书无奈的笑开,“我知道了,会回去的。”
有他这句话,陆夫人心满意足的挂断收线。
与驶向市中心的主干道相比,回程车流稀少的可怜。
经过S大,他把车停靠在路边的泊车点,徒步往那家甜品店走去。
陆夫人养了只波斯猫,平常爱极了这家店的蛋糕。
老板娘已然认得他,虽然这位清隽的男人光顾的次数不多,但单凭这张出彩的脸,让人记不住都难。
“陆教授,又来买甜点?”年轻的老板娘亲自出来招呼,细长的手指拿过桌面上的menu递给他,“这次想买点什么?”
陆景书思忖片刻,目光逐次扫过柜台中摆放的精美甜点,忽然想起前些天易言捎带给宋娴的蛋糕,兴意盎然的弯起眉眼。
老板娘顿时脸红心跳。
“前些天我带一个姑娘来买的是哪种,您还记得吗?”他淡声问。
年轻女人的敏锐洞察力瞬间觉察出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
“是草莓慕斯吧?”她试探的问,“是要买给那个姑娘吗?”
陆景书似是而非的轻笑,缓缓点下头,“帮我拿四块。”
陆家亦是坐落在城南别墅群,半山腰的风景独好。陆夫人窝在花园的吊椅里,怀里抱着那只通体雪白的猫。
猫比人警觉,他从车库走出来,它便警惕的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盯住他,准确来,是盯住他手里的蛋糕。
陆夫人懒懒的睁开眼,看到自家儿子站在不远处,招手唤他过去。
“妈。”陆景书把蛋糕搁置在圆桌上,从一旁落座,波斯立刻从陆夫人的怀里跳到桌上,见他无意拆开包装,就用舌头舔舐他的指尖。
无声的讨好。
有点像一个人。
猫科动物很通人性,又被陆夫人好生照看,乖顺的不得了。
陆夫人给他斟满茶,显然是要和他促膝长谈一番。
谈论内容无非是三点,工作,生活,以及——情感状况。
陆景书已然摸透自家母亲的套路,执起茶杯轻呷口清茶,静静等她开口。
果不其然。
“最近工作忙吗?”——工作。
他轻轻掀开眼皮,“不是很忙。”
“有没有再胃疼?”——生活。
他抿下唇角,“年初你帮我调理后,已经不再犯了。”
陆夫人微微侧身,岁月善待美人,即使年老,周身沉淀下的气质亦是常人无法匹及的优雅。
“那,有没有心怡的姑娘?”
前面两个问题全是铺垫,最后才淡入重点。
陆景书面不改色,应答如流,但不同于之前的回复。
他低沉的声音中掺杂几分笑意。
“已经有了。”
陆夫人执杯的手略顿,“不是唬我?”
“不是。”他颇为苦恼的皱眉,“妈,当年爸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此话一出,立刻消了陆夫人最后的怀疑。
她这个从清冷性子的儿子,若不是遇到真心喜欢的姑娘,又怎会开口求助于她。
“这要看姑娘的性格,喜欢就不要拖,拖久了,谁都忍受不了暧昧。”
陆景书伸手逗弄着波斯,久了,它认为他不会给他口粮,傲娇的伸长脖子,迈着矜贵优雅的步子再度躺回陆夫人怀里。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我有点累,上去休息了。”他揉着发胀的眉心,临离开前解开盛蛋糕的礼盒,细长又白皙的手指轻捻起一块蛋糕递到波斯嘴边。
它湛蓝色的眸子动了动,又傲娇的往陆夫人怀里钻去。
这种事,他一直以为要慢慢来,每次逼她承认,最后又是他自己心软放过。
温水煮青蛙的理论并不成立,他的确需要寻求新的方式,发起进攻。
****
九月末,易言递上去假条,阐明请假理由,得到院里的批准。
回公寓收拾行李,明早随剧组一并前往南城。
临走前她准备去医院看望宋娴,毕竟她与莫宇近期都无法返回S市。得到陆景书的同意后,她先是折到S大甜点铺,给宋娴买上次承诺下来的蛋糕。
服务员兴致缺缺的看着娱乐八卦,不时和年轻的老板娘交谈:“诶,你《执着与偏爱》这部戏未拍先火,要是放出来没有达到观众的满意值,岂不是自脸?”
“这几年自脸的影视剧还少么?”
“但这次是原著亲自操刀啊。”
“给我拿四块。”易言并非有意断她们。
老板娘抬眼,看见来人,有些愣怔,习惯性的往她的身后看去,“陆教授没来?”
易言眨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陆教授前几天从我这买了四块慕斯,是给你买的吧?”
易言心尖颤了颤,他也常来这家店?
“草莓味的东西他肯定不喜欢,我就觉得他是给你买的。”老板娘把包好的蛋糕递给她,声音轻且柔,“能找到陆教授这样的男朋友,我真的很羡慕你。”
易言伸出的手顿住。
草莓味的蛋糕,他自然不会吃。
那是买给谁的——
她眼睑微敛,声音摸不透情绪,“不是给我买的,而且,我和陆教授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老板娘愣怔,但片刻恢复以往的神情,“这次的慕斯换了种奶油,很新鲜。”
易言笑了笑,“谢谢。”
住院部来来往往全是病患家属,正赶上用餐时间,不少人拿着饭盒急匆匆的往餐厅赶。
敲开316的门,宋娴正接受常规检查。
陆景书的视线蜻蜓点水的落在她身上,随即移开,垂眸继续记录各项数据。
检查完毕,发走屋内的护士,陆景书双手抄在口袋里,漆黑的眸子凝视她片刻,“怎么想起今天来了?”
她没有和他对视,心里像是堵了块棉花,“明天进组,走之前来看看娴娴。”
他颔首,“什么时候回来?”
易言摇头,实话交代,“不清楚。”
陆景书清隽的眉峰耸起,淡淡睨她一眼,“晚上我送你回去,走的时候给我电话。”
易言忙不迭的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他眉心的褶皱更深了。
“易言,听话。”
他有意无意扬起的话尾,温柔缱绻,明知他是无意的试探,她却傻到当成撩拨。
陆景书完就转身离开,留安静的空间给她们两人。
宋娴拽着被角,视线从他们身上来回转,实在摸不清两人现在的心理,“姐姐,你和陆医生闹不愉快了?”
易言垂下眼帘,“没有啊。”
“好吧。”
……
七点钟,易言准备离开,开病房门,看到坐在休息椅上的男人,脚步一时滞住。
他不知道在这等了多久。
依旧是一袭白衣黑裤,衬衫在走廊灯光的映衬下稍显失真。
“要走吗?”他问。
易言咬了咬下唇,明知道躲不过去,最后还是被他逮住。
他起身,影子拖在身后,深深浅浅的落在白瓷砖上,有些恍惚。
“走吧,送你回去。”
易言步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走。
陆景书的余光里是她娇的身影,不免皱起眉,“易言,跟上来。”
跟上来?是要和他并肩走的意思吗?
她耷了耷眼帘,步快走几步,来到他身侧,才看到他的眉头平荡下去。
***
错过晚间高峰期,一路畅通无阻。
车厢内流淌一首蓝调,外国的男歌手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声哼唱。
易言摆弄衣角,侧头看一闪而过的街景。
玻璃上映出身侧男人的脸,他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没有皱眉,没有笑容。
车停在她的楼下,易言道谢准备推门下车,寂静的车厢突然传来中控锁落下发出的“啪嗒”声响。
她抚上门把的手顿住,侧头看他,“陆教授?”
陆景书淡淡斜过来视线,“终于肯正眼看我了?”
易言:“……”
今晚的月色清亮,皎洁的光线落满他的眼底,跳跃在他的眉梢。
他忽然倾身上前,清冽的气息霎时铺满她能感知的全部范围。
他伸手把她困在自己和座椅间,声音近乎引.诱的问:“易言,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宋娴都能感知到她的情绪,敏锐如他,又何尝不知。
她到底在气什么——
她的心跳逐渐失去原有跳动的频率,伸手抵住他的胸膛,眸底湿漉漉的一片水光。
她坦然的问道:“陆教授,我们的是不是已经超过了教授与学生的适当距离?”
“你的意思,是我越线了?”他没有退开一丝半毫,依旧用清凉的目光凝视她。
易言脑海思绪纷乱,但她清楚的知道。
是她越线了。
在听到甜点铺的老板娘,他常光顾她的店,会买女生喜欢的蛋糕时,她原本平静无波的心,突然就乱了。
之前她处处逃避自己对他的感情,今天,她避无可避的承认。
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
这种情愫,从她拦截住他的那天开始,就悄悄播下了种子。
“抱歉,”她声音微哑,眼眶有些泛红,“是我让您为难了。”
“易言。”他轻声唤她,手指抚上她的侧脸,“从开始到现在,是我一直让你为难,不是吗?”
他的步步紧逼,他使用错误的策略,不停地逼她,承认自己的心意。
“易言,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他直截了当,干脆直接的问,你喜欢我吗。
易言眸底波澜乍起,她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刚刚,他的是,他喜欢她?
“我是一个忙碌到无法费心去经营感情的人,前些年几乎要睡在医院,我没有情史,甚至没有喜欢过女孩儿,我有些地方会做的不好,你会发现我很迟钝,并不能完全满足你对另一半的要求。”他顿了顿,目光牢牢锁住她,“但这样的一个男人,喜欢上了你。是不是觉得,很为难?”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他牵起她藏起来的手,细长苍白的手指描绘她的每一寸骨节。
“易言,这样的一个男人是不是很糟糕?”
她没骨气的缩起头,这个情节,好像不太对??
他修长的手指勾绕住她的,温热的触感自指腹传来。
她长久没有应答,陆景书低低叹了口气,有些挫败:“难道,你一点都不喜欢我?”
“不、不是。”她躲闪不及,抬头撞上他的视线,“喜欢的。”
得到满意的答复,他缓缓退开,压迫感霎时消除。
他正经的坐回驾驶座,前方驶来的车灯晃过来,照亮车厢内的每一处角落。
“我们在车里待得太久,会解释不清的。”他下巴点了点翘首意欲望进来的人,轻声开口:“明天几点的航班?”
易言有些羞愤,“八点一刻。”
“好。”他解锁,手指抵住薄唇,笑意很浓,“那等你回来,我们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