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大出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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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戏, 何鸢不会输给任何人。

    她的戏不是娱乐圈里面的花架子, 实实的都是真功夫。

    但在这种需要花架子的电影拍摄上,何鸢断然不能用真本事揍人。

    在这场戏拍摄之前,动作指导曾教了二人几个简单的动作。

    彭敬林的想法是不用替身, 能自己上的最好自己上。

    但是钱俊之前试了几次,如果不用无武术替身,拍出来的荧幕效果不太如人意。

    他到底是个演员, 没有什么功夫底子,有些动作他做起来软绵绵的, 哪怕后期加了声音特效, 也没有达到彭敬林想要的感觉。

    钱俊很有自知之明,为了不破坏整部电影的美感,他自己主动要求武替。

    当然,就算是有了武替, 钱俊练习的都很勤快, 争取能自己拍一点就是一点。

    相比之下, 在剧组里按时上下班的何鸢对比起来, 就没有那么努力了。

    她虽然也很敬业,该拍戏的时候拍戏,不拍戏的时候就走, 导演要她留下来,她也责无旁贷, 听戏和揣摩剧本一样不落, 只是有了别人的对比, 她看起来就有些松散。

    众人虽然觉得她松散,但也没几个人搭理她。

    拍摄这段戏之前,彭敬林找了两个业内很有名的武替,一男一女。

    男武替今天早就在片场内等候了,可是等了半天,没等到女武替来。

    直到何鸢和钱俊把前面在雨中的整段谈心的戏份拍摄好,这人都没来。

    不得不,钱俊化好妆之后,确实有几分像时勉,那化妆师恐怕是某国整容学院毕业的,化妆跟易容似的,何鸢头一回看到钱俊上好妆的脸,也愣了一愣。

    他看过剧本,表现出来的时勉与何鸢心中的时勉有几分不同。

    演员对角色的揣摩更多的是来自自己的理解,但是何鸢了解过真实的时勉是什么样子。

    电影里把时勉光辉的形象给放大了,何鸢记忆里的孩子气跟任性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只有今天在雨中的这最后一幕,钱俊突然眨了下眼睛,伸出手对何鸢道:“阿鸢,不如你和我过几招,让我再偷学一点儿你的功夫,以后好叫我防身,不受别人欺负。”

    他偏这句话的口气,的与时勉像极了。

    何鸢难免走神了一下,随即笑道:“可以。”

    这一幕拍完,彭敬林十分满意。

    他果然没有选错演员,这个苏婉杏扮演的阿鸢,简直像到了骨子里。

    她演出来的阿鸢就和彭敬林当初第一眼在影像资料里看到的阿鸢一模一样,那清冷的气质,话的神态,包括走路的姿势,动态,和时勉交谈的一些微的细节,甚至还有影像资料里没有的东西,全都被苏婉杏还原了出来!

    ‘苏婉杏’仿佛重现了历史上的那个阿鸢,将她一切的东西都复刻到了今天,彭敬林简直越看越喜欢,每一次拍摄完毕,回去都要反复的把苏婉杏的片子拿出来拉好几遍。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哪里是什么苏婉杏,她之所以能这么还原阿鸢,是因为她本来就在演自己!

    何鸢这根本不叫演戏,她完全就是在片场上做自己。

    彭敬林看了会儿片子,周导喊道:“女武替来了没!”

    远处的武术指导回道:“还没来!”

    指导完,郁闷道:“这丫头平时从来不迟到啊,怎么今天迟到了?”

    站在指导边上的许心里咯噔一声。

    许穿过人群,走到何鸢身边。

    何鸢接过他拿来的水,许:“女武替没来。”

    何鸢:“怎么了?”

    许眉头皱着:“可能是我多想了,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他刚完蹊跷,那边的武术指导就:“女武替好像腿受伤了,来不了!”

    许连忙看着何鸢。

    何鸢:“我被摆了一道?”

    许为难的挤出一个笑容:“还连累了人家。”

    何鸢听罢,没有感到奇怪。

    她刚到剧组的时候,就有人看她不顺眼。

    苏婉杏之前在微博快言快语,可是内涵了不少的女艺人,又因为突然的红一把,所以已经让人给盯上了。

    她偏偏自己还不知道,行为作风不知收敛,这才导致了后来频频招黑。

    在江山剧组里,她一个籍籍无名的演员,突然成了女主演,何鸢在一开始就猜到了后面的发展。

    只不过千防万防,吃喝都注意了,却没注意到有人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彭敬林起初提议用女武替的时候,何鸢就没有拒绝。

    苏婉杏没有武功底子,她不敢保证圈里会不会有人调查苏婉杏。

    结果现在女武替因病来不了,这病不知道是拿了钱的假病,还是真的被人下了药的真病,无论哪一种,今天的戏都拍不成。

    人工降雨的场景很难重新的布置和还原,前面的戏已经全部拍完,如果第二天来拍摄武戏,不但雨水蓬头的定位难,而且电影前后看上去就会断成两截,违和感很严重,耗费的资金也多。

    何鸢想不通剧组里面谁这么脑残,就算是要给她使绊子也不需要拖着整个剧组下水吧?

    况且,女武替来不了,又不是她的错,彭敬林又不是傻叉,怎么可能会迁怒她?

    许道:“我怕彭导考虑了利弊因素之后,把这一场戏取消了。”

    他的担忧言于表面。

    何鸢这会儿想通了,心道:这才是那人的真实目的。

    宁愿拉全剧组下水,也要把何鸢的戏份给删掉。

    那人一定在赌彭敬林会为了节省成本而删掉这一场戏,阿鸢这个角色在全剧中本来戏份就不多,这一场张力十足的雨中戏是整部电影的重要镜头之一,阿鸢的魅力和吸粉的戏也全在这一幕。

    如果彭敬林把这一幕戏删掉,或者换成另一场戏——

    这两种办法无论是哪一种,都能叫何鸢损失惨重。

    可那人没算到,何鸢是会功夫的。

    她沉思片刻,在彭敬林开口做决定之前,自己先话:“彭导,我自己上吧。”

    彭敬林正在想法子,一听何鸢的声音,抬起头:“你自己上?”

    何鸢道:“我试试看。”

    彭敬林诧异:“你会武戏?”

    武术导演也看了过来。

    何鸢:“不专业,是业余的,之前彭导你找武替,我也没这一点。”

    彭敬林皱着眉头,似乎在考虑这件事可行不可行。

    应绢在人群里出声:“苏婉杏,你什么时候学过武术啊?我怎么不知道?”

    何鸢看向她。

    应绢很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根本不在乎何鸢的感受,也不给何鸢台阶下。

    众人都知道二人不合,但这些人全都选择冷眼旁观。

    毕竟,看苏婉杏不爽的,又不是只有应绢一个人。

    何鸢皮笑肉不笑:“我也不知道应姐有上赶着当人妈的兴趣爱好,难道我去上个厕所也要给你报告一声吗?”

    应绢呵呵道:“嘴巴上出花儿可没用。”

    潜台词很明显,显然是何鸢现在只是为了留下自己这一场戏做无用的挣扎。

    彭敬林对于女演员之间的置气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一个导演懒得和演员计较,除了演戏他什么都不管。

    彭敬林拍戏出了名的吹毛求疵,追求美感,他拍女人是电影界出了名的一绝,拍出来的女人无一不是各有千秋,风情万种的。

    阿鸢的这一场戏,正是他精心准备许久的名场景。

    结果到了拍摄的关键时刻,女武替出事了。

    他就算再想保留这场戏,也要考虑一下拍出来的视觉效果。

    何鸢见他犹豫不决,于是以退为进:“这样,彭导,你给我一个机会,如果拍出来你不满意,那就当我没有拍过。”

    何鸢话都到这个份上了,显然是对自己有几分把握。

    彭敬林斟酌片刻,心道自己拍了也没什么损失,不如让苏婉杏试一试。

    他想起第一次看到苏婉杏在马术俱乐部里骑马射箭,百步穿杨的气势,心中有了决定。

    “行,那准备一下,按照原计划拍摄。”彭敬林开口大喊,他问道:“你记得动作吗,苏,还是你自己有想法?”

    何鸢道:“我记过动作,没有问题。”

    应绢坐在折叠椅子上休息,她的助理正在给她按摩,应绢嗤了一声:“我倒要看看她哪儿来的武术底子。”

    何鸢走到拍摄定位点的时候,剧组里不少待机的女艺人都在等着看她的笑话。

    何鸢一站到定位点,做了一个起手式,气势就变了。

    镜头拉近,拍到了何鸢的脸。

    不用替身之后,镜头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

    何鸢对面站着的男武替是全国武术冠军,手底下是实实的真功夫。

    他头一回跟女演员对,心知自己要放一场大洪水,堪比泄洪。

    结果何鸢起手式一出,眼神淡然的盯着他,男人的背后立刻如同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全都立了起来。

    何鸢目光死寂,威压如同电流一般快速形成一股可怕的气势,将这男人包围在其中。

    应绢原本翘着二郎腿看好戏,一见场上这氛围,顿时感觉有些不对劲,她直起身体,何鸢就在电光火石直接出招。

    男人从未见过动作如此凌厉的女演员,一招一式几乎招招取他要害。

    他原先算放水的想法在生命受到威胁的一瞬间立刻消失干净!

    何鸢出招势如破竹,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她身形翩若惊鸿,刚柔并济,屈膝上前,左手翻云一招直逼男人的喉咙。

    武替惊出一声冷汗,险些躲避不及,何鸢一招未中,男人已经蹲下身一个扫堂腿,她顺势往后空翻,双脚架住男人的脖子,带着他的身体侧翻一圈,男人直接滚落在地面上,何鸢借力站好,未等男人起身,第二招已经近身如蛟龙出洞,何鸢双手往前滑动,一双如玉雕琢的手从男人身上沿着衣服划过,带起一阵掌风。

    气势惊人,同时,何鸢眉头微微蹙起。

    武替眼前的黑影一晃,何鸢已经将他右手制住,向背后反转,右脚屈膝,直接将他双腿猛地扣住,武替毫无反击之力,额头冷汗一落,在跪地之前,又被何鸢往上一提。

    整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只有短短的五秒钟。

    武替的脖子前赫然竖立了一双骨节分明,如玉石雕刻的手!

    她的无名指和指微微的向掌心靠拢,又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武替怔怔的看着她的脸,胸口起伏不停,大口的咽了咽口水。

    何鸢勾起嘴角,眼尾的痣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艳鬼,火焰似的跳动。

    所有人都听到这个‘艳鬼’清冷又孤寂的声音,带着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温柔。

    “时勉,我教你的都记住了吗。”

    她面前的男人被扭曲拉伸,时光匆匆的快退,周围的建筑从高楼变成平房,从大厦成为骨架,最后停留在七十八年前的雨夜。

    时勉的样貌模模糊糊的从倾盆大雨中逐渐清晰,他的声音伴随着暴雨在她耳边响起,委委屈屈,长吁短叹:“阿鸢,你好狠的心,真的对我下了这么重的手!”

    彭敬林猛地从凳子上站起来,激动地把话筒落在地上:“好!停!……难以置信!苏婉杏,你怎么做到的!”

    何鸢被他一声吼叫,将她从记忆深处拉了回来,像是从厚厚的河水里捞了起来,原本模糊的声音变得明朗,耳膜也不再鼓动。

    人工制造的暴雨突然停歇。

    她在这一片清明的世界里回过神,见到了站在剧组外侧的时迁——这一刻,如浩劫余生,漂流过沧海,终见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