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身在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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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后,乌云散去,天已入夜。 灵鹞不断的飞来飞去为言秀传递着最新的消息。言秀看了慕容一辉一眼,他还是如磐石般站在战车上,一动不动。 雨过天晴的夜,月明星耀。 如果天上的星便是地上的人,那么慕容一辉无疑是其中最耀眼的一颗。 在言秀心目中,慕容一辉即便不是最合适的皇帝人选,也是最值得支持的人选。他是一个人,一个纯粹无杂质的人;他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言秀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衣着简朴在霸刀门外站了三天三夜,只为来挑战自己的孩子。也不会忘记拜师之后,刻苦勤奋又一言不发的的他。 十六岁他下山,接过了高宗皇帝中的马鞭,成为帝国最年轻的统帅。 慕容一辉二十六岁那年,云海帝国大举入侵天南地区。他以无比耀眼的个人魅力、冷静的战略部署、强横到无理的个人实力打的云海帝国所有将军心服口服,半年时间便签下了著名的四海条约即“在四海王不率先发动战争的前提下,除了使节外,云海帝国任何人都不会踏入兴龙帝国半步。” 这条约当时引来了极大的非议。因为条约内写的是四海王而不是兴龙帝国,很多大臣觉得有失主次。但是慕容秋高皇帝笑着:“先帝给老三起名叫一辉就是要他辉煌璀璨,一辉的光荣就是兴龙帝国的光荣。”所有人这才闭上了嘴。 一些鹰派的帝国元老如果慕容一辉做皇帝真的会有统一大陆的一天。又是十年,这十年慕容一辉在天南地区严谨治军,勤政爱民,没有再出过的他,不知道剑术修为到了何种境界。 十年前,云海入侵战争结束不久,慕容一辉的亲舅舅,当时武林第一人沈傲达到修仙境隐居,从此不问世事。 沈傲是武林传奇,可在言秀看来,慕容一辉的天赋还在沈傲之上。 金的纯素体,言秀的倾囊相授,沈傲的悉心调教。这些已经足够诞生一个神话般的存在,但是在言秀眼里慕容一心还有更为闪光的地方:无比坚毅的心志和对胜利的渴望。 “你是言秀吗?我要挑战你!不服,再来!不服,再来!”那稚气的声音再次传来,言秀笑了。 “老师,军士有些疲惫,京都也不远了,咱们扎营休息下吧。” 言秀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传令官放出传令的照明弹:“全军扎营,休息!” —————————————————— “让军需官给大家安排一下酒。今晚可以喝醉。”坐在篝火旁边慕容一辉突然道。传令官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的点了点头,朝后营跑去。 “老师,林海成是个怎样的人?” “你的是前朝的末代皇帝?” “嗯。” “武学天才,才华横溢,昏君。” “丢了天下就不是好皇帝吗?” 言秀惊讶的看着慕容一辉。 “林海成是个好皇帝,宽容的皇帝。只是当时的慕容家太强大了,慕容家有很多秘密,那些秘密只掌握在少数几个人里,连我这皇子都没有资格知道。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接近真相。” 言秀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端过了军士递过的酒,猛猛的喝了一大口。 “皇爷爷活了一百岁,而父皇只活了五十九岁。我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死的,他不应该这么年轻就死。”慕容一辉端起酒碗一干而尽,继续道。 “络轩妃是我五岁那年进宫的,当时皇爷爷还活着是太上皇。进宫四年大哥的生母仁美皇后死了,父亲没有再立后,后宫便由络轩妃掌管。” “我的生母出生在普通将领家中,入宫之后因为家境的卑微处处受到排挤。生下我之后,母因子贵,逐渐在宫中站稳了脚。可是我三岁那年她便得了风寒死了,当时舅舅在雁北戍边。宫廷生活是场狩猎,我母亲死在仁美皇后中,仁美皇后又死在络轩妃中。” 言秀正倒着酒,听到这一段,不知所措,酒从碗里溢了出来。慕容一辉看了一眼言秀,从他中接过酒碗又是一饮而尽。 “老师,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没有乱,无妨的。”慕容一辉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军士。 “父皇生了九个儿子,活下来我们四个。这一场狩猎表演,有猛兽有猎人,观看者便是我的父皇。” 言秀听得目瞪口呆。 “这场狩猎中存活下去的人才有资格继承慕容家,才有资格继承皇位。” “在这点上我最佩服二哥。大哥的生母贵为皇后,早年间有仁美皇后庇护着他,他很是骄纵。皇后病死,大哥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从猎人变成了猎物的他很快便申请外放做藩王,去了平安京之后也极为低调,慢慢有了贤王的美誉。” “二哥不同,二哥的生母是父皇从湖西带回宫的,二哥的出生就是个意外。他的生母在他六岁时因为对皇后不敬的缘故被打入冷宫,章四太监她进冷宫不久便自杀了,死状极惨。可我知道不是,因为我亲眼看到章四太监捏着她的嘴将毒酒灌了进去。是络轩妃做的,借刀杀人。” “二哥是天才中的天才,早熟令人可怕。生母死后,他行事怪异,放浪不羁,可是他做的每件荒诞的事都不会触及皇室原则的底线,幼稚、荒唐、却又不会令人发指。” “这些事在不断的让父皇失望头疼的同时,也在不断吸引着父皇的注意力,让那些猎人不敢下。在禁闭、惹事、再禁闭的过程中二哥早早的失去了皇位继承的权利,保护自己活到了现在。其他的五个兄弟,或病死,或出意外。如果你亲眼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推进湖里,父皇只是淡淡的气运太低,天命如此” 言秀端着酒碗叹了口气:“那殿下不也活了下来么?” “我活着是因为皇爷爷。” “皇爷爷从我的时候就特别喜欢我,我天生金纯素体,力大无穷,皇爷爷我像太祖皇帝,所以一直庇护着我。我十二岁的时候更是把我接到了他的行宫,也就是那时候我去了霸刀门,跟着老师修行。” “父皇站在食物链的顶端,看着这场狩猎表演,皇爷爷又何尝不是,只是他将赌注压给了我而已。父皇在位无为而治,在宫里更是如此。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默许、纵容着一切的斗争,为这场血亲的屠杀加上佐料。只要没有人去挑战他的皇权,威胁到他的地位。” “那一年皇爷爷大限将至,着急突破修仙境界,结果失败。他不放心我,即便是当时我已经十六岁有了自保的能力,他亲将帝国的军队交给了我,为了就是我能够不仅坚强而且强大的活下去,或者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幕的到来打下基础。” “生在帝王家,唉。”言秀叹了口气。 “对,生在帝王家。如果不是身在帝王家,林海成会是前无古人的学者,二哥会是举世闻名的艺术家,而我如果不是皇子,我还会是一个军人,只不过是一个更加纯粹的军人。” 慕容一辉端起酒碗跟言秀碰了一下,干了之后继续道:“老师。我刚到天南海,接管天南亲卫,那些老将军并不服我。所以我比任何军士都对自己要求严格。” “那段时间我唯一的消遣便是看鲨鱼。鲨鱼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开始互相残杀,吃掉自己的兄弟姐妹,生出来之后又被母亲吃掉,存活下来的又吃掉母亲,一切都是来自于生存和杀戮的本能。有时候在想,也许天下由林海成那样的所谓的昏君来治理才是好的,起码不会如此残酷。” “络轩妃是个修道之人,而且修为很高。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我就知道,天然真炁觉醒的我对那种强大的炁很敏感,我记得在她眼神盯住我看的时候,我有一种扎骨的疼。被人知道的秘密都不算是秘密,章四太监达到化形期的那一天,我感觉皇宫里有一口漆黑无底的洞,那是络轩妃的眼。” “不,不只是一双,有很多只眼。川不息是,章四太监也是,最为可怕的是那些我没有看到的眼。父皇应该也知道,他比任何猎人的嗅觉都要敏锐,比任何野兽的獠牙都要锋利。所以他不该死,或者不该这么早死,你知道吗?老师。” 着这伟岸的男人竟然流下了一滴泪,月光下晶莹闪亮。言秀的心被触动了一下,坚强如铁的他居然会流泪。 “这次上京虽然是一个陷阱,但是我要让络轩妃和慕容一心看到,现在的我不再是一个猎物,我不会再任人宰割。我上京不是为父皇报仇,不是争夺皇位,我只想看看历练了这么多年的自己是否有勇气面对那些猎人的陷阱,是否有勇气去直视那些黑暗中的眼,我想看清真相。” “当皇帝没什么好,但是当皇帝也没什么不好!有些事只有当你到达一定的高度才能看清,才能明白。老师,看看这些强大的战士们吧,他们是无畏的,无畏所以无敌!而我不会叫他们白白送死,所以我也是无畏的,无畏所以无敌!” 言秀握紧了自己的刀:“殿下,我的刀会与你一起战斗!” “中军帐中有没有杀过人的军士吗?”慕容一辉突然高吭的喊道。 “有!元帅大人。”旁边的传令官回答到。 “把他们叫过来,跟我一起坐。” 不一会过来了十几个青年士兵,端端正正的站在慕容一辉面前,慕容一辉扫视了一眼:“坐下来。”青年士兵们端端正正坐了下来。慕容一辉斟了满满一碗酒:“来,兄弟们!干了。”青年士兵们跟着慕容一辉一饮而尽,他们用一种近似于信仰的眼神看着这位伟大的元帅! “你们谁来告诉我,战争是什么?” “战争是军人的荣耀!元帅大人。”一个壮实的士兵回答到。 慕容一辉看着他哈哈大笑:“的好,孩子!可是你们知道真正的战争吗!身边的战友跟割掉的草一样,一个又一个的倒下,腐尸的腥臭让人窒息,断肢,残尸,头颅满地都是。” “敌人的眼睛是血红的,你的也是,战友的也是,那是一种极度渴望生存,残忍到令人胆寒的眼神。鲜血浸成的泥土裹满你的身体,还有时不时喷在你脸上凝着恶臭的热血,也许它来自于你最好的战友。” “嘶吼,呐喊。巨大疼痛下撕心裂肺的哭叫。你无路可退,你能做的就只有向前,杀掉年迈的老人,再向前,杀掉稚气的孩子,白骨如山,尸横遍野,战场上没有任何的荣耀可言。你能做的只有尽全力活下去,哪怕像条狗一样,恐惧会支配你的灵魂!等待你的结果只有两种,杀戮与被杀戮。” “战争便是地狱!最为可怕,最为残酷的地狱!”着慕容一辉指了指周围:“这些人,这些你们的前辈,每个都是刽子,他们的双沾满了鲜血,杀戮,不停的杀戮,他们中有些人杀的人比你们认识的还多。天南贪狼营何在?”慕容一辉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中军大营。 哗一声,数百个喝的满脸通红,酒气熏天的大汉站了起来,言秀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气迎面而来,那不是修行之人的炁,那是来自于屠夫滔天的杀气。那帮大汉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在慕容一辉面前集合。 慕容一辉喝下一碗酒后将酒碗摔在了地上:“脱!” 数百大汉齐刷刷的脱掉了军服,言秀看到的是一种震撼,触目惊心的震撼。 “看到这些人没有?他们断的、断臂的,每个人身上至少有几十处伤痕,这是什么?这是荣耀,因为他们活着,带着无数的伤痕还依然活着。死人不会有荣耀,阎王老子不会给你记军功!明天你们这些生瓜蛋子就要跟着我到京都去了,你们面对的是皇城的禁军,面对的是江湖高,面对的是修行高人。张老五!你来告诉这些孩子,面对这些人应该怎么做。” 一个断,独眼,身上的伤痕如同枯树皮龟裂一般的士兵站了出来,他以一种近乎吼叫的声音回答道:“杀!” “对!杀。我厌恶战争,但我从不畏惧战争。如果有可能,这里的每个人都期盼天下太平安定,但是战争不可避免,那么我们能做的就只有杀他个天昏地暗!结束战争最好的方式就是战争,以暴制暴,以战止战!兄弟们,战争不是江湖切磋,不是高过招,更不是江湖仇杀!让我们一起奋战,给京城那帮养尊处优的狗崽子们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战争!让他们感受一下真正的恐惧!” “天南亲卫,见神杀神!天南亲卫,见神杀神!”滔天的呐喊声,从中军传到后营,再传到前营,先锋营。三十五万战士一起呐喊着,地动山摇,响彻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