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海棠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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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冥沙他们便归来了,木兰歌回了那么多次山海云荒,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人齐,就连沉浸在甜甜的恋爱中无法自拔的顾梦都准时回来了。

    青灵掌厨,尔雅望舒在旁协助,给大家做了一顿非常丰盛的午膳。木兰歌和花满楼一起坐在最靠里的位置,其余七人在他们身侧依次坐开,山海云荒内向来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一边吃饭一边唠嗑,很有一种现代大学部门聚餐的感觉,只是聊着聊着,他们总会把话题聊到木兰歌还有花满楼身上去。

    “我这次在关外遇见一位老板娘,性格剽悍的很,她自己时候是在江南长大的,我不大信,总觉得她在骗我。”

    “花哥哥不就是江南的嘛。”

    “江南那一带的人性格应该都挺温柔的。”

    木兰歌赞同的点了点头。

    “那个白愁飞好像在诏狱里关挺久了吧?”

    “这次我和二姐去刑部大牢的时候还听见别人他精神失常了,一天到晚都在牢里骂人。”

    “估计是在骂兰歌姐姐吧。”

    “是啊,他肯定很讨厌兰歌姐姐。”

    木兰歌:???

    “去了几次京城,总觉得那地方虽然繁华,但待久了也不会开心。”

    “京城的美食没有江南多!”

    “是呀是呀,逢缘酒楼的红烧肉特别好吃!”

    “那座酒楼不就是兰歌姐姐开的吗?”

    “对哦”

    “可是兰歌姐姐只有那一座酒楼啊,我听花哥哥家里才是真的富裕,江南所有的地皮都是他们家的,兰歌姐姐在那开酒楼是不是还要交租金啊?”

    “笨!那座酒楼早就被兰歌姐姐买下来了。”

    “这样啊,肯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木兰歌:“”

    笑容逐渐复杂jpg

    她严重怀疑自己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强行降智的bff,这几个孩子在外面的时候也没表现的这么蠢萌啊?怎么一回到山海云荒,一跑到她面前,就莫名成了这幅模样?

    冥沙向来沉默寡言,自然不会参与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交流中去,青灵跟顾梦倒会时不时插句话,注视着兄妹四人的神情都带着明显的慈祥之意。

    木兰歌:??等等,顾梦你其实也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吧?这一脸的我家崽崽真乖巧我家孩子真可爱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木兰歌:猫咪疑惑jpg

    兰歌的这种纠结之色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花满楼笑着给她碗里夹了块回锅肉。

    “青灵姑娘的厨艺很优秀。”

    木兰歌笑了笑,“她的家政技能早就点满了。”

    因为无聊,每天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供她挥霍,学东西的速度又是远远快于普通人的,所以青灵在很多方面的造诣都是极高的。

    花满楼倒没问兰歌嘴里的家政技能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早已习惯这种偶尔蹦出来的奇怪词语了,而且在他看来,这两个字也没有很难理解。

    用完午膳后,尔雅一心想拉着木兰歌去自己屋子里聊天,望舒一言不发地跟上,最后边是安庭以及皓轩两条尾巴,贤良淑德花公子留在原地收拾碗筷,冥沙也默默走过去帮忙了,路过木兰歌身侧的时候,他突然道:“要是能看到你现在这样,海棠一定会很高兴。”

    语气温和,眼里难得带上几抹暖色,木兰歌神色一愣,不过冥沙没再多什么,抱着剑往里走去。

    尔雅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没话,木兰歌安抚的朝他们笑了笑,一行人继续往外走。

    兄妹四人的住所都是挨着的,格局差不多,外边都带着院子,但整体的风格还是有一定差异,比如尔雅跟望舒的住所内主题元素就截然不同。

    望舒的屋子里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古籍书卷,笔墨字画,高雅中不失奢华,从内到外都透露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学霸气息,尔雅的房间布置没有那么单一,吃的玩的看的用的,每样都有一点,跟她亲姐对比起来明朗许多,也学渣许多。

    五个人围坐在外间的圆桌上,面前还摆了好几盘点心,完全没觉得自己刚用完午膳便开始吃零食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兰歌姐姐,你再尝尝这个黄桃饼吧,特别好吃,是大哥还有冥沙哥一起从泉州给我带回来的。”尔雅一边将糕点递给木兰歌一边使劲朝着另外三位哥哥姐姐打眼色,兰歌好笑的摇了摇头,主动道,“行了,别拐弯抹角的了,想知道你们冥沙哥的事儿就直。”

    “兰歌姐姐果然懂我!”尔雅乖巧的坐直了身子,充分展现出一位吃瓜群众该有的良好素养。

    “吧,你们想听什么?”

    兄妹四人对视一眼,还是皓轩率先道,“冥沙哥刚刚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木兰歌道,“你们是好奇他话里的那位海棠吧?”

    四人几乎是同时点了点头。

    木兰歌笑了笑,顺势卖了个关子,“不如你们先猜猜看?”

    “是冥沙哥的恋人吗?”安庭回的最快。

    “不是。”木兰歌直接摇了摇头,“海棠是冥沙的亲妹妹。”

    这下,不止是安庭三人,就连一贯淡定的望舒都难掩惊讶的睁大了眼。

    “冥沙哥居然还有个妹妹”

    “是啊。”木兰歌的语气有些感慨,“冥沙总是喜欢独来独往,看起来就不像是什么有牵挂的人吧?不过当初海棠还在的时候,他也像个冰块一样,又冷又硬,没有一点兄长的样子。”

    这句话出口后,屋子里安静了很久,最后,还是安庭率先打破了沉默。

    “那位海棠姑娘”

    “恩,已经去世了。”

    “冥沙哥肯定很难过。”尔雅低着头,有些闷闷的道

    “再难过都过去了,人一定要学会往前看,冥沙现在已经比我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好了很多,”木兰歌抬头看了看兄妹四人,“现在,我们都是他的家人。”

    “没错,我们都是冥沙哥的家人!”皓轩使劲点了点头。

    “兰歌姐姐能给我们讲讲冥沙哥以前的事吗?”尔雅试探着问道

    以前的事啊,木兰歌的思绪突然有些恍惚。

    她偏过头回忆了一下,只是那么一下,所有过往便像是汹涌起来的浪潮,一股脑涌现在她的脑海中。

    黑羽阁,这是木兰歌最先想起来的三个字。

    黑羽阁是江湖上的一个杀组织,就跟霍休下的青衣楼差不多,他们会用最严苛的段训练出最优秀的杀,每位杀身上都有从种下的毒,除了定期从阁中拿到分配的解药,他们基本找不到其他方式解毒。

    冥沙就是黑羽阁培养出的杀,而他妹妹海棠则是药王下最优秀的那批药人之一。药王是个看起来大概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但据木兰歌了解,他的实际年龄早就超过五十了,药王医术高超,用毒也不差,他的毕生目标只有一个:研制出能让人不老不死的神药,为此就算是害死再多人也无所谓。

    药人,顾名思义就是他培养出来的试验工具,抓来容貌出众身体健康的孩儿,从开始培养他们对各种药物以及毒物的试验性,若是能成功扛过这一环节,再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改造,打断骨骼,注入药液和毒液让其重新生长,经过漫长的时间,就能培育出所谓的药人。

    药人相当于行走的药草,他们的血可以入药,也可日常饮用保证延年益寿,药王将所有的药人按照性能分成不同的批次,较差的直接用来试炼毒药,稍微好一点的就供自己使用或是高价卖给需要的人,最优秀的那一批,比如海棠,便是他用于研制神药的最好工具,从某种程度上,海棠在黑羽阁的待遇要比冥沙好上许多,但她基本没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她的人生,她的命,从来都不是掌握在自己中。

    木兰歌还没忘记对方的面容,她想,在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她和冥沙还会记得海棠这个人的存在了吧。

    关于冥沙与海棠的故事,木兰歌并未全盘托出,有些过于沉重过于黑暗的部分,尔雅他们实在没必要了解,她尽可能的让那段往事显得轻松些,也是在真正开口后,兰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可以的东西其实并不少。

    “冥沙以前很喜欢在腰上挂一个袋子,袋子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糖,等到任务结束回到黑羽阁后,便会把这些糖全拿给海棠,每一次吃到糖后,海棠都很高兴。”

    海棠并不喜欢吃甜食,或者她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因为她早就失去了味觉。

    药人的身体大都区别于普通人,并非每个药人都会在培养过程中失去五感,所以海棠没有味觉这件事,冥沙从始至终都没发现过。

    木兰歌看在眼里,但从不会拆穿,她知道海棠在那个时候是真的感觉到了幸福。

    “海棠性格内敛,话总是细声细语的,冥沙不爱话,每次就抱着剑站在那听,但若是海棠让他坐着,他也会乖乖坐下来。”

    冥沙很听海棠的话,她想让他脱离黑羽阁,冥沙便为此筹谋准备了许久,她让他不要寻死,好好活着,木兰歌才能用简单两句话把他拐进山海云荒里。

    “冥沙是外冷内热的人,不爱话也不爱笑,海棠跟他不一样,就连临走之时,脸上也是挂着笑容的。”

    她对木兰歌:谢谢你。

    她对木兰歌:如果可以的话,帮帮我兄长吧。

    她还:木姑娘那么好的人,以后一定会过的特别幸福的,我希望木姑娘以后的每一天都能过的平安喜乐,我祝愿姑娘以后的每一天都幸福安康。

    木兰歌从面前的碟里拿起一块黄桃饼,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笑着道,“海棠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和冥沙一样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要是能看到你现在这样,海棠一定会很高兴。

    木兰歌低头咬了口中的黄桃饼,细腻甜美的味道自口腔慢慢溢散开来。

    恩,果然很好吃。

    月色下树影婆娑,院角的树影轻轻荡了几下,抖落几片花瓣。木兰歌伸出一只,粉色花轻飘飘落至她掌心,带来一阵微痒的触感。

    “我以前从未想过会有属于自己的门派。”木兰歌轻声道

    “这里很好。”花满楼温柔的笑了笑,“你在这里很自在,也很开心。”

    木兰歌低低嗯了一声,她抬头看向身侧的花满楼,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我以前也未曾预料到自己会遇见你。”没等花满楼开口些什么,她又继续道,“没想到自己会遇见你,和你一起经历那么多故事,被你保护,在意。”

    鹅蛋似的月亮被纤柔的云丝们簇拥在静谧的星空中,木兰歌慢慢抬起头,那些星星看起来那么近,好像一伸就能够着,但她知道,自己与它们其实隔着十分遥远的距离,不像身旁那人,永远安静又坚定的陪伴在她身侧,只要一伸便能触及到。

    他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她也永远不会离开他。

    永远,这个美好到开始显得虚无缥缈的词语,花满楼送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