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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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他算干了件正事,把林娘子的事摆平了。

    后世有人评价林冲是忍者神龟,林冲能忍,且能一直忍,只要林娘子还活着,他也没烧草料场,充军几年后,高俅父子把他忘了,就算不能官复原职,也能重新找份工作,生活还能继续。

    毕竟不是逼到份上了,谁想落草为寇。

    这种“忍”,是人之常情,林冲武功再高,也是个普通人。

    如今林娘子没死,高铭再劝高俅放林冲一码,不让富安和陆谦去烧草料场,林冲安心充军几年,仍旧继续做良民。

    没了林冲,将来梁山的破坏力也不会那么大。

    可是,万万没想到,前脚送走林冲,后脚老爹就把花荣下狱了。

    花荣身为梁山八骠骑之一,同样战斗力破坏力惊人。

    高铭心道,看来他们高家父子是躲不过反派的命运了,他真是命苦。

    他记得花荣应该在山东地界活动,怎么跑东京来了,“花荣?他是东京的武官吗?”

    “他如今人还在国子监读武学,也不知道书都读到哪里去了,敢纵奴行凶。这样的人做了武官还了得?!岂不是更加放肆!”

    高铭记得富安敲门的时候就一个汉子开门,花荣既然在国子监读书,那个时间人根本没在家,纵奴行凶的罪名安不到他头上。

    花荣一定因为被冤枉的击处理过,心里埋藏了仇恨的种子,在之后才那么容易就上梁山落草了。

    这不行啊,林冲刚按下去,花荣这边就加了火是怎么回事?!

    “爹,花荣的家奴又没我,这件事就轻轻揭过吧,的是富安,至于么。”

    高俅瞪眼,“我一开始哪里知道你没被,还以为你也吃了亏,才命人把他逮捕下狱的。”

    高铭赶紧了好话,“还是爹疼我。”

    高俅没话,但从脸上的表情看,对这句话还是比较受用的。

    高铭劝道:“爹,如今我没事,这花荣就放了吧,否则的话,外面的人该咱们仗势欺人,只是个门客被殴,就兴师动众,气焰嚣张,不是好事。林冲的事刚解决,就别再引人注意了。”

    高俅对儿子“刮目相看”,“你怎么一下子懂事了?”

    不好不好,一不心又正常了,得把对方的疑虑消。

    “爹,我只是纨绔,并不是蠢货。”高铭往床上一躺,抓过扇子给自己扇风,装作生气的嘟囔,“真是,敢情我在您眼里这么不堪?我又不是三岁孩。况且今日我去见了林娘子……”

    高俅的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高铭接着道:“我去看她了不假,可她瘦得都脱相了,又老态又憔悴,我就不喜欢了。我折腾一圈,什么都没得到,真是累了。”罢,把扇子一撇,又念叨了一句,“累了。”

    高俅听罢,又好气又好笑,“你还累了,我替你收拾烂摊子才累!不过也好,你既然累了,就老实给我消停一段时间罢。”

    高俅迫害林冲,让儿子得到林娘子,完全是为了儿子疾病痊愈。

    如今宝贝儿子康复了,什么林娘子,儿子爱要不要吧,他懒得管。

    高铭抓过被子盖住脸,嘴里念念有词,“好,我这就休息。”完,当真不动了,仿佛睡着了。

    高俅拿他没办法,苦笑着摇头走了出去。

    等高俅走了,高铭才缓缓坐起来,心想高俅也不是傻子,见他没事,应该不会再为难花荣。

    果然,晚些时候派人去听,花荣已经被平安放回家了。

    只是富安就惨了,据被得断了几处骨头,他家娘子正给他寻医问药。

    高铭心想,富安算是因祸得福,骨头断了,腿脚功夫怕是也废了不少,加上被他高衙内冷落,以后也不会派去追杀林冲,捡回了一条命。

    但花荣这件事,却给了高铭一个触动。

    哪有三代不衰的权势,花荣出身不错,但现在也得被高家拿捏。

    他若不加强学习,努力进行自身建设,老爹一死,他个废柴,能干嘛?

    要饭都要不过别人。

    况且东京要不了多少年就得变成金国地盘,东京挺好的,他不想挪地方。

    这么一想,内忧外患,更睡不着了。

    头脑越发清醒了,高铭不免觉得自己真是个忧国忧民的好青年。

    高俅要是知道儿子考虑如此沉重的家国议题,肯定要喜极而泣。

    高铭痛定思痛,对未来有了算。

    ——

    “爹,我要读书!”

    高铭扬手阔步走进高俅的书房,在高俅惊愕的目光中了这么一句话。

    完,高俅的目光从惊愕转成了震惊,最后变成了惊恐。

    “你又什么鬼主意呢?!”

    知子莫如父。

    高衙内若论辈分,其实是高俅的堂弟,如今给高俅做养子,对方心里有愧,所以对他宠爱有加。

    不是亲父子却胜似亲父子。

    于是养成了高衙内胡作非为的个性,正事一件不做,什么缺德冒烟的事儿,往往冲在最前头。

    读书奋进,高俅压根没指望他开窍。

    高铭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他很合理的认为他又没憋好水。

    听听,这像当爹的的话么。高铭“心痛”的道:“我就是,也是上进的好主意。我有自己的理由。”

    高俅放下手中的毛笔,双手都放在桌上,洗耳恭听。

    按照高衙内为人,发表一通振聋发聩激动人心的正常话语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想读书,也得是很奇葩的思路。

    “是这样的,爹。您处理花荣一事给了我很大的触动。我每次犯事,都是您替我摆平。但是我觉得与其您替我摆平,不如我自己来摆平。您来摆平,难免会出现一些差错,还是我自己来比较稳妥。而我要自己处理,我就得有权力,可您也想必也有同感,不是进士出身做官何其难。趁着我还年轻,我想去国子监读个书,有些资历,您也好替我运营一番,谋个一官半职。”

    高俅听完,不禁扶额,心中波涛汹涌,想喷一口老血。

    但同时,不得不承认有些道理,他总不能给这兔崽子保驾护航一辈子。

    他以前也有过让他成器的想法,给他请过老师教课,可就是没法把他的牛头摁倒书桌前。

    现在竟然出息了,不过,这种隐隐的别扭感……

    高俅一拍桌,“反了你了,你竟敢嫌弃我的处置方式?”

    儿子“奋进”的原因竟然是嫌弃他没替他收拾好烂摊子。

    高俅简直要被气成球了。

    “您别生气,先喝口茶。”高铭给他爹亲手捧上一杯茶,“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以后不麻烦您了,我现在大了,也得替您分忧不是,总这么吊儿郎当的,浪费粮食。”

    他也不想话这么气人,但没法办,谁让高衙内就这么个人,突然变得上进好学,就怕高俅起疑心,叫跳大神的把他架在火上烧。

    高俅推开茶盏,余怒未消,“你真是长进了啊。”

    高铭就当是夸奖,“爹,真的,花荣的事给我很大触动,他虽然是将门之后,上数三代都是武将,当年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您看,到他这代也没落了。简直被咱们高家吊,关就关。所以我一想到,万一哪天,您保护不了我了,我岂不是也为鱼肉……想来想去,还得自己争气才行。”

    着,还假惺惺的悲哀了下。

    高俅斜瞟了眼儿子,终究没绷住,笑道:“行啊你,想得还挺透彻。”

    “咱们高家就没蠢人,爹您就是一等一的聪明人,苏大学士当年也没少夸您吧。”高铭吹捧道。

    别看高俅没进士身份,却也有些来历,他做过苏轼的书童,相当于秘书,能在苏轼门下做事,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后来又跟满腹经纶的艺术家皇帝赵佶身边混,肚子里没货,早不知死到哪里去了,岂能步步高升。

    高俅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文章,至于太尉这个职位做得如何……

    只能没他踢球的水平好。

    提到苏轼,高俅叮咛道:“你记住,苏家对我有知遇之恩,以后你不论身居何处何等职位,都要善待他的家人。”

    “知道知道,这个您放心。”高铭满口答应,搓着手指道:“那爹,咱们是不是要谈正事了,我这个入学……”

    高俅有几分无奈,“你啊,是上进,其实还是投机取巧,在国子监读书靠蒙荫做官。你难道就不能踏实读书,真的考个进士,让我开心一下吗?”

    高铭微微仰头,很真诚的看着他爹的眼睛,“您看我像能的样子吗?”

    高俅怔了怔,立即道:“啊……这个国子监读书啊并不难,你既然有心就赶紧去准备吧……”

    什么了,知子莫如父。

    高俅继续道:“其实你堂叔也走的这个路子,如今是高唐州知府,但读书不是那么容易的,你散漫惯了,怕你一时适应不得。别我替你办好了,你却推三阻四,哭天抢地的反悔。”

    高衙内的堂叔高廉,在水浒中也是个大反派。

    人家满门忠烈,他们高家满门反派,就没好人。

    “我发誓绝对不会!”

    高俅不置可否,但看表情似乎是不大信的。

    但儿子总算有点上进的苗头,怎么能残忍的掐灭,于是挤出微笑:“爹相信你。”

    高铭看他爹皮笑肉不笑,心道,你那根本不是信任的表情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