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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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敢离开半步, 一直跟在太太身边。”彩云肯定道,就是因为太奇怪了, 所以大家才惊慌得不得了。

    贾政回头看着夫人平静安祥的睡容, 心里渐生焦躁。左思右想, 只得先让她们守在王桂枝跟前,哪里也不许去,自己马回贾府, 先把张大夫带去看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 还没走到夫人屋里,就听见两个孩子的哭声, 因夫人不在, 早有人去报知了贾母, 老太太此时也正着急呢, 见着贾政回来,忙道,“也不知道怎么了, 孩子们哭闹的厉害, 把去你老婆接回来。”

    一听这话,贾政心里一酸,哪敢告诉母亲夫人此时正在大若寺人事不醒,勉强应着, “是,儿子这就去接。”

    “还不快去!”见他还立着,贾母瞪眼拄了下拐。

    听着孙子孙女哭得脸通红, 老太太心疼坏了,着急得坐立不安,早知道孩子们离不得亲妈,就不让她出去。照这样哭法,把喉咙都要哭坏!

    李纨忙扶住老太太坐下休息,“老太太别着急,一会儿太太回来了就好了。”

    “你婆婆例来是个稳重的,怎么今天一出去就不回来了!也不想着想着点孩子!”

    这话李纨倒不好答,许是难得见一回家里人,一时忘了时辰。

    “肯定是舅太太留的人,老爷一去接就回来了。”

    贾政急忙带着张大夫回到大若寺,满心期盼夫人已经醒过来能对他话了,结果进门除了能听见念经呢喃木鱼之声外,只时不时能听到低低得抽泣之音,心都快凉了一半。

    “快看看!”着急对着张大夫便道。

    张大夫见此情状,心里疑惑却顾不得问,忙抬手仔细摸脉,甚至连足经都不顾体统得摸了,他站起来肯定道,“光看脉象,脉息如滚动充盈,太太非常康健。”他犹豫着,“要不我试试用金针扎上一扎?”

    “且试无妨!”贾政一听有了主意,忙答着。

    “只因太太怀有身孕,这要是行针,怕对胎儿不利。”张大夫不敢肯定得保证有效,万一扎了针,太太还不醒,那可怎么办!

    看着夫人,贾政咬牙道,“你扎,大人好了才是正经。”也顾不得孩子了。

    张大夫便由彩云彩霞侍候着洗手,“先试一下脚底的涌泉穴,借姑娘的发钗一用。”

    彩霞立拔下自己头上的给了张大夫,由他在太太的脚底刺压。

    彩云惊喜道,“有,有反应,太太皱眉头了!肯定是太太觉得疼了!”

    贾政便跪下来捧着夫人的脸细瞧,声声呼唤着,“夫人,夫人,快醒醒……”轻轻拍她的脸,根本就没人回应,一想到若是她就这样撒手离他而去,贾政只觉得肝胆俱震,头晕目旋,几滴泪水便滴在了她的脸上。

    张大夫急得满头大汗,见簪子不成,咬牙又让人移来烛火,从医箱里掏出针炙包来,选了支三寸长的在火尖上烤了烤,才手速如电,将针直□□了穴心。

    “太太,太太出汗了!鼻尖上冒汗了!”

    彩云这回见得真真得,“快看啊,有用的,太太的鼻尖上有汗珠。”

    贾珠避开脸拿袖子把眼泪抹了一把,低下头细看,果然她巧的鼻尖上有着几点微汗,顿生希望,“张大夫,有功效!”

    累得浑身大汗的张大夫由彩霞拿帕子擦了额头上的汗,朝她轻点了下头示意,又轻轻捻动银针。

    冯贞兰把香油钱都添到了两千两,把一干僧人都的心动,可惜大若寺里只有文萃大师较通此道,他都不敢接,人家可是王家贾门的贵夫人,绝不是能随便糊弄的。

    把冯贞兰气得恨不能拆了这寺,咬牙见王家大嫂手里还拿着姑子的玉,一把夺了过来,“好个嫂子,眼看着妹这样,你就是做也做个着急样子出来,还有心思把玩她的东西!呸!”她也是急得晕了头,拿了璎珞圈又忙朝着屋里走过来,腮边上早带上了泪,明明过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要是真这样好好一个人就这样去了,到时候她怎么跟老爷交代。

    见着贾政,见他也是满脸忧愁,“怎么样了?”

    “正在行针,倒有点效果。”

    贾政见是她,赶紧站起来答话。

    冯贞半手一挥,“你只看着她,不用管我。”

    那宝光在贾政眼前一闪,他不由问道,“这不是?”

    “噢,刚才大嫂看这东西稀奇,妹妹又睡着,就取下来给她看看。”冯贞兰顺手把通灵宝玉交还给贾政,眼珠不停往下掉,她拿帕子掩住,“看她这个样子,我真是心疼。”

    贾政茫然接过玉拿在手上,谁不疼呢?

    他缓缓坐到王桂枝跟前,去握她的手,不料过了一会儿,手心就有点痒意,贾政顿时瞪大了眼,看着夫人的弯弯浅眉蹙在一块儿,细碎的唤疼,“疼……”

    “疼!她知道疼了!”贾政高兴得同手同脚,蹦起来差点儿跌跤,渐渐他的目光移到手上的璎络圈上,忙轻轻扶起她的头给她挂在脖子上,果然更见她睫毛颤动,好一会儿便睁开了眼。

    眼看天都黑了,别王夫人没回家,就是去接人的贾政也不见回来,两个孩子哭得声音都开始嘶哑了,更让人听着心慌心疼。

    贾母发了几拔人都不见人回来,越发动气,“人都去哪儿了!怎么还不回来!就是有了什么事,也不事先来回我一声!”她看到李夫人,指着她道,“你男人又去哪里了,整天不着家的胡闹,让他去把他弟弟快给我带回来,看我捶他不捶他。”

    李夫人接连应着,“马上就让他去。”她走到门边,让婆子赶紧去找贾赦,先去把贾政带回来才是。她只是不明白,弟妹何时这样不懂事过,就是二弟,也不是那样无理糊涂的人啊。

    她挺着肚子,贾母虽生气,还是没让她仍坐在椅子上,让她来榻上坐,“你歪着,都是他们不懂事,我才发火的,你多担待些。”

    “老太太的什么话,别是您的儿媳妇,理应听着,就是不是,您这样福深厚德的人的话,就是至理名言,多听才好呢。”李夫人张口就来,总算把贾母哄得高兴了一点儿。

    也许是哭太累了,孩子们动静也了些,奶娘忙喂奶。没有孩子的哭声,贾母心里一松,也有些乏觉,闭上眼坐着起了盹,李夫人忙让王桂枝屋里人多取几个枕头过来让老太太歪着。

    自己也拿了原她靠着的迎枕给老太太去靠,只一上手,就摸到一点硬硬的东西,李夫人奇怪得把迎枕套子下面一摸,竟抽出一个硬棉蓝布的袋子来。

    贾母见了就问,“这是什么?针线也太拿不出手了……”她一就觉得不像,王夫人屋里哪里有这样粗糙的布料,她板起脸严肃道,“开看看。”

    “是。”李夫人心里着鼓,将那黄袋子抽开,手摊着一倒,就见是几个纸铰的青面白发手拿棒棍的恶鬼像,并有一个女人模样的纸人,上面写着一行生辰八字。

    她惊疑不定,忙送到贾母跟前,“老太太,您请看!”

    依人忙把眼镜给老太太戴上,贾母拿了一瞧那年庚八字,气得双手直颤,这不是王夫人的嘛!

    “这是哪个下作的东西!竟敢闹这样的厌胜之物!”她立时想烧了那纸人,又怕查无证据,更想到儿子媳妇此时都没见回来,定是出了事,将那纸人一把撕成两半捏在手心,老泪横出,“黑了心肝的啊,害我的孩子们!”是谁想害她!

    此时除了李夫人,满屋子再没有站着的人,都跪着大气也不敢出。

    贾母对着王桂枝屋里的丫头一个个扫过去,恨声着道,“没了王法的东西们,来人呐,把她们都给我关到屋子里去,一个也不许放过。我要一个一个的审!”

    王桂枝于香甜睡梦之中,魂魄都轻飘飘得离体,好似轻松得万事皆消,正在快活的时候,就见朦胧着一大朵云把她托在上面,摇摇得穿过了一大片青草地,透过云头往下,竟是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她高兴得朝着女儿大喊着,可惜女儿像是根本听不见,她坐在铺着花垫的草地上,笑着看着别处。王桂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一个大概两岁左右的孩子摇摇摆摆追着一只大花斑澜蝴蝶,身边还站着她那外国女婿。

    他们真幸福,那就好,那就好,王桂枝也不在意女儿听不见她看不见她了。

    也是,我已经死了。

    我早死了呀。

    “你既然死了,怎么还不去投胎!”

    空中不知道哪里传来这样一句话,王桂枝迷迷糊糊得抬头四顾,没瞧见别人,就连女儿一家快乐的影像也一并消失。

    “快去投胎!”

    “快去投胎!”

    一声一声似紧箍咒得朝她击来,王桂枝心慌意乱得,“怎么投胎!”

    随着她这话脱口而出,她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口莹莹发光的井,那声音叫着,“跳下去,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