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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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夫人搂着宝玉好一顿劝, 才让他明白老爷定然是饶不过他, 要让他跟贾环贾兰一处去住着,这倒还罢了,却连自己房里一个可心人儿都不许带, 心里哪里能自在的起来, 还是彩云拉着才送了回去。

    袭人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又不敢莽撞发问, 一边帮他解去衣裳, 由麝月晴雯水捧帕给他洗脸, 默默瞧着他的神色, 心里想着如何话。

    晴雯却直接开口道,她在怡红院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过外人, “爷这是怎么了?去太太屋里回来, 竟耷拉了头哭丧着脸, 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又挨了呢。”

    宝玉一听就趴在床上痛哭起来, “我倒宁愿是自己挨还好受些, 呜呜呜……”

    “这是怎么的?”袭人赶紧上前去劝, 麝月朝着晴雯努了下嘴,声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傻子似的, 常常□□若痴, 有染怔忡之疾,别的不, 就冲着他由着你那扇子撕得没够,紫娟是林姑娘那里的倒罢了,我们是他自己屋里的,还拿话去招惹他!”

    晴雯哪里想到宝二爷怎么会突然这样!她也觉得自己错了话,只跺了脚不敢再出声。

    贾母看贾政这么大的人,还哭得跟泪人儿一般,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住,赶紧让屋子里的丫环们都出去,鸳鸯也千万嘱咐着不许她们胡半个字。

    “母亲,贾家危也。”

    贾政强忍着自己的心思悲痛,为着母亲、儿女们还有祖宗的基业,他也必定像夫人那样排除万难,试图转变家运衰危。

    “怎么了!你快吧,我受得住。”贾母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元春,当初送她入宫参选,没成想有了这样的造化,可宫中万事难料,步步惊心,再只有她……她同样一行清泪而下,想着儿子中年丧子,此时再要无女,更何况少了元春,贾家这种大树,只怕……

    贾政想这时候多有太监借口替元春点或者直接借用(那都是有借无还的),若不是元春地位不稳,借他们几个胆子怕也不敢,再他也必得有个由头才是,“母亲您果然一想就明白,若再不心弥补,之怕全家都有性命之危啊。”

    皇家是那么好相与的吗?这大观园造得赫赫扬扬,当一句天下绝有,可贾家犯下的错事儿也不少!贾家的男人们都立不起来,旧账未清不,还大兴土木,迎来送往日用排场糜费不,那些个依附着贾家的族人奴仆们各个都盘算着从中暗自取利,层层剥盘!大家都只知道贪图享乐,尽吃些好本,这如何能使得!

    “那你可怎么办?”贾母心里也没了底。

    贾政长跪言道,“眼下就有几单大事要办才行。第一我告老辞官,领着家里人去金陵主持祭祀,办理祭田,免得到时候,贾家连安身立命保根守源都没办法。”

    连他的官都要辞了!贾母全身一颤,双手发抖,“就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

    “母亲!这些事都急之又急,您怕是不知道,再过不多久,吏部清查户部追银接下来兵部又若有战事,皇上跟太上皇,再不会任由我们这些勋贵拿着朝廷的银子自己享乐的!”这事儿若没有老太太的同意,到时候她不明白一着急告了官的话,他就是什么事儿也办不了的。

    到底是经过风浪的人,过了半响,贾母沉重得点了点头,“祭祀之田你尽量去办,我的私己银子你再拿一万两去,这只办在我们荣国府这边。”

    “知道了,母亲。还有,母亲,还是请哥哥搬来荣禧堂住吧,虽父母在不分家,如今也得过去,可到底显得我们家里有些失礼,我从金陵回来时的住处,由着哥哥安排就是。”贾母哪里还会去计较这些,子以父贵,父以子崇,元春是皇贵妃,她的父母自然就能住在正院里,毕竟大儿也有些不像样,撑不起这家来。

    “第二件,母亲你怕是要劳苦些,咱家上下都要以贵妃之命节省起来才是,女孩子儿倒还罢了,爷们哪个身边只有两个随从两个厮就成了,还有赖嬷嬷一家,我知道她是您的陪房,从来都是我们都要尊敬着有面子的人,可是他家……”

    贾政虽无细查,当初赖大家如何的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不用了,我知道他们的,只怕这回犯的事还不,借的就是我们贾家的名儿。”定然是在外头犯了事,贾母长长一叹,“我是老了老了想慈悲了,可不曾想,倒让这些人纵容了啊。这事你且放心,我必定收拾清白。”她是从荣国公就开始从孙媳妇熬到太婆婆的。

    “第三就是要还户部的欠银,就是以后吃糠咽菜,也要先把这个窟窿给填上,这件事若是能办成了,贾家可就还有喘息之机。”

    贾政心里清楚,他致仕之后,贾家虽仍然是一族两公,到底显出了退让之意,后继无人,皇室为显恩荣,就不会再多苛刻!他一定好好以祭田经营为主,只要上头给时间,不出几年家里又能缓过来。

    贾母看着贾政连官都舍了不当,原本是祖宗欠的钱还要让他们来还,“我知道了。”

    双人互视无语,眼里都有了主意。

    “母亲,我侍候您安息吧。”

    “你睡哪儿?”

    “我就在外间写折子,这时辰也不早了,一早儿我就进宫递折子去。”

    王夫人也是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就听见彩云,“太太,昨个儿老爷真是去的老太太那儿,了好长时间的话,后来一早儿就骑马进宫了。”

    这到底让她心里舒服了些,“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她心里疑惑着,捏着的佛珠的指节都有些泛白,她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又赶紧把念头摇去,“你去把琏二奶奶叫来。”

    这马上就是老太太的寿辰了,老爷又急慌慌得让把男孩子们都移到一处去……可老爷的那话,难道家里的大事儿,其实他都知道?

    王熙凤虽忙得不停,可王夫人的交代她也不得不办,回到屋里,就找了贾芸去修膳屋舍。

    才吩咐完,老太太又叫她去,是不必筹办她的寿诞,只赶紧先把大老爷迁进荣禧堂去,还让她直管出那些奴仆家人不中用,从她屋里起,全部都减少人员份例。

    直回到她院里,王熙凤还有些惊魂未定,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个缘故,赶紧让旺儿去把贾琏叫回来,“快去快去,家里有大事呢,赶紧让二爷回家来!

    别王熙凤,就是贾赦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忽拉拉间就要让他住到荣禧堂去,母亲一向不怎么看得上他,他如何不知道?

    贾母知道他屋里老婆多,要是随意告诉了他,保不住就随便秃噜了出去,那个大太太邢夫人一向只知道顺着他的意,连她身边的鸳鸯都算计过的,只道,“我其实身子不爽,前几日都有些昏睡不醒,怕是命数要到头了。”

    贾赦一听就跪了下来,“母亲请千万不要这样的话,您老寿数无疆,哪里不舒服,请个好太医来瞧瞧就是了。”

    “我知道这是你的一片心,可人总归要一死的。”

    贾母叹着,纵然她偏爱些手心,可手背也是她的肉,也不知道往后要如何了,她拉起贾赦的手拍了拍道,“我老了,总是不死岂不成了个老妖精,不知道那时候就闭了眼,此时让你住进荣禧堂来,也免得你们兄弟分争。”

    贾赦泣道,“是,都听母亲的。”

    “你弟弟那里,我已经让他去辞官了,从公中先拨些银两让他去金陵老家置办祭祀族田。”贾母看贾赦的脸色未有反弹,轻轻问道,“你可愿意?”

    老太太这样交待身后事,他哪里有什么不答应的,整个荣国府都是他的了,给些银两让二弟去金陵老家,他若是再不愿意,简直是天理难容了。

    “母亲,不至于此,我就是搬来荣禧堂,弟弟住我那处就是了。”这样更好,毕竟贵妃娘娘在后头立着呢。

    贾母点了下头,“你同意就好,荣禧堂只有一个东院,你那屋里的女人怕是放不下吧,不如把她们送人或者放出去嫁人算了。”就住在她旁边,她可不耐烦见那些人。

    这自然都是事了,“知道了。”

    “你那个老婆一向只知道听你的话,你到底立些起来,让我高看你一眼……”贾母想想到时候还要让贾赦还欠银,口气也硬不起来,“你啊,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多加保养才是。若我撑了过去,难道还要让我这个老婆子为你们担心不成?”

    贾赦立着道不敢,才恭身退下。

    这一走到荣禧堂面前,贾赦只觉得骨头都轻了二两。跟着又担忧起来,赶紧让人去寻些好大夫回来,虽然看母亲的脸色倒还好,可老人家的事儿也是难。

    贾政跪立告老,皇上夺情一次,见他磕头话实心恳切,又是头一个后宫贵主父亲愿意致仕不求前途安守本份的,之前虽然没办什么好事儿却也没做过什么错事儿,平庸无才还有点自知之明,就让他去便罢了。还让贾政去见了贤德妃一面,免得她朝自己埋怨,这可不是他要干的。

    元春听了贾政话,倒十分能理解贾政,她原就知道贾家许多地方实在是过于铺张浪费,只是父亲辞官还是有些始料未及。

    贾政在宫人面前不便多,只得道,“今日添了些头晕目眩的毛病,有时候实在难忍,无法再处理公务,未免误事,不若在家里养老,也能好生教管你弟弟侄儿。”着又从袖中拿出一千两来,这是他在这里仅有的一点儿积蓄,“娘娘日后不必想着贾家,要顺从皇上皇后为念,只管保重自己。要用财物也不必叫人去索取,每月十五必然送上。”一听这个元春被臊得双脸通红,她盈盈然想要下跪,却有昭仪等人看着,只得心中懊悔,“父亲,女儿知错了。钱物都不必,我自有皇上赏赐,宫中份例。”都让父亲来,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以为她家里富贵已极,借口去勒索呢,闹得父亲连官都不想做了。

    贾政也是马不停蹄,从宫中出来,又立刻去拜见王子腾。这位二舅兄可是比他还能干的聪明人呢!

    作者有话要:

    耳朵嗡嗡响,是不是上火了?

    明天就让贾政回去了,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