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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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清溪首先想到的是, 那张纸条是上午送来的,如果要对她不利, 想必早就布置好了,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这也太有毅力了点,这其中还得加上运气的成分,万一她的耳环没丢呢?万一她就算丢了耳环也不过来找呢?万一她来找时找了一大群人陪着呢?万一她自己不来找只让别人过来找呢?

    而项恒也是个问题。她跟项恒没什么交情,他一直给她一个高冷的印象,他会主动参与这种家子气的陷害么?还是他是被人害了?谁能害到他?

    而且, 太后怎么就刚好来这里……不对,她带了一批人来,感觉目的似乎相当明确,似乎就是冲着她来的……也不对, 太后应该确实是冲着什么人来的, 但看着不像是她,毕竟看到她时, 太后表现得有些诧异, 但那或许是演出来的也不一定。仔细想想, 如果这一切是太后做的似乎也得过去, 太后本来就不乐意她跟萧洌感情那么亲密,故意做出这事稍微破坏一下她和萧洌的感情或许……但等等,太后明知萧洌的病情距离完全治好还早,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之前太后是拿马萍儿搞过事, 但被她提醒过后就警告过马萍儿了, 而从马萍儿真的不敢往萧洌面前去的表现来看, 太后并没有玩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把戏。但,如果太后只是走个过场演这么一出戏,但暂时拦着不让萧洌知道,等今后有必要了再把这个旧账翻出来就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而且因为时间久远,也不会让萧洌怀疑什么。毕竟是太后,想来项恒就算再高冷,也愿意配合的吧。

    这么一想,黑猫事件,不定也是太后做的。太后并不需要事情如今就奏效,只是想先埋线,弄个伏笔,给她盖上一个不祥之人的章,等将来萧洌提什么要求,太后就能将这些陈年旧事都翻出来作为反对的理由。所以,在当初流言的处置上,太后的做法才会那么粗糙,只因为那就是太后想要的。

    然而,叶清溪却依然觉得,这里面有哪里不通。就纸条的问题……太后想要把她骗到曲水园,用纸条这招,实在太粗劣了。

    太后就在眼前,叶清溪没办法继续深想下去。她该认下太后的话,还是不认?若认了,就代表她懂了太后的意思,不然怎么会认下这种无中生有的事?这也算是一种示好,让太后能更安心。若不认,太后肯定也有办法,不是还有个项恒么?项恒绝对可以咬她一口,她单方面的否认有用么?她带来的那两个宫女的失踪也有了解释,一定是太后授意的,她也可以想见,那两个宫女会如何附和项恒的话。

    也就是,她其实还是没得选,只能先认下了。反正这事要发挥作用,要很久以后了,而且,不定萧洌病好了就自然不会如同现在一样粘她,那么今日的布置其实也派不上用场。

    “对不起,我今后会……”

    叶清溪低了头,正算认下,却听到了一阵问安的声音,对象是……萧洌。

    ——萧洌?!他怎么会来了?

    按照叶清溪之前的猜测,此刻太后应该早就将萧洌安排好了,怎么会让他出现在这里?如果萧洌来了,那她就绝对不能认了!

    叶清溪不禁庆幸自己想得多得慢,这会儿还有机会反悔。

    而太后,见到萧洌的到来,不禁皱了皱眉,又看了叶清溪一眼,见后者双唇紧闭不算继续先前的话,稍稍松了口气。

    萧洌匆匆而来,眼神往现场一扫,在项恒身上停了停,眉头皱起。

    “母后,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萧洌着却看向项恒,“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见萧洌先问项恒,叶清溪先是紧张地看了过去,随即又望向太后,她就希望太后有跟项恒约定好细节,知道出意外情况了该怎么应对。

    谁知太后竟也看着她,眸中似暗含深意。

    叶清溪忽然心生不好的预感。

    “臣……有罪,请皇上发落。”项恒低头道。

    叶清溪心里一沉,他该不会想承认吧?这会儿萧洌可什么都不知道呢,瞒过去就过去了!

    萧洌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抓住一旁的一个内侍,冷冷地问他:“你,怎么回事?”

    那内侍被吓得哆嗦,下意识想去看太后,可萧洌所站的位置刚好将他的视线挡住,那内侍吓得牙齿颤,半句话都不出来。

    萧洌道:“不的话,现在朕就可以赐你去死。”

    “洌儿!”太后忙出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母后给你听。”

    萧洌回头看了眼,嘴角勾起个笑来:“母后的,大约只是我想听的。”

    他的手掐上那内侍的脖子,渐渐收紧,那岁数不大的内侍顿时面色发白,战战兢兢地:“回、回皇上的话,奴婢……奴婢只知道,奴婢等人来曲水园时,园里只有叶姑娘,后来、后来还找到了躲起来的项公子……”

    萧洌把人一甩,那内侍摔在地上却一声不吭,匆忙起身站到一旁,似乎想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萧洌的目光在太后,叶清溪,以及项恒身上量。

    那内侍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可他的平直描述,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洌儿,你莫多想,母后来时,清溪一个人在亭子里呢。”太后道。

    听到太后的话,叶清溪刚才提起的心稍稍落了些下去。她还以为太后这次就想怎样了呢,还好只是她多想了。

    “表哥,我是来找东西的,跟我一起来的两个宫女能证明。”叶清溪道,既然太后还站在她这边,那么那两个宫女就可以拿出来用了。而在太后帮她话之后,想来项恒也该明白了什么吧?

    萧洌望向叶清溪,罕见地没有任何表情,那不带丝毫温度的视线看得叶清溪一阵心寒。

    太后往一旁看了看,之前跟着叶清溪的两个宫女便走上前来。二人的表情似乎有些茫然,听太后问她们叶清溪的话可是真的,二人吩咐应是。

    叶清溪再看向萧洌,后者却没有信或不信的表现,在那两个宫女完后,他依然看向项恒,紧逼了一步问道:“项恒,此刻你早该离开,为何会在这里?”

    以往,项恒和陶修二人在上完课后,几乎都会立即离开内院。然而,此时距离下课已过去了好久,他没有理由还在内院,至少没有正当理由如此。

    太后盯着项恒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所有人都盯着项恒,看他会给出个怎样的答案来。

    谁知他突然跪下,竟也不辩解一句,只低头道:“臣愿领罚。”

    “领罚?朕若不知你犯了什么错,要如何罚你?”萧洌冷笑,“便是要处死你,也总要有个由头吧。”

    项恒依然低着头,却默不作声。

    以往项恒不爱出声,叶清溪并不觉得如何,相比较于陶修的多话,她反而更欣赏他的沉默。然而此刻,叶清溪却万分痛恨他那锯嘴葫芦似的表现。随便找个理由很难吗?为什么非要这种话,简直像是默认了他和她有什么不正当关系似的!太后都不算继续原先的计划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表哥……”叶清溪刚叫了萧洌一声,后者那冰凉的视线便斜了过来,她吓得噤声,脚下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萧洌还真认为她跟项恒暗地里搞到一起去了吗?!明明她跟他几乎天天腻在一起,即便是上课的时候,也几乎不会跟项恒话,他怎么能这么想她?猜她跟陶修搞到一起去了,都比猜她跟项恒还有些道理啊!

    一时间,叶清溪心里又怕又委屈,没有再试图什么。

    “洌儿,此事怕是有什么苦衷,你莫激动,我们慢慢问。”太后劝道。

    萧洌笑道:“那母后问吧,看他究竟来做什么的,为何不肯。”

    见萧洌让开,太后也一时间有些踟蹰,她深深地看着项恒,心中思量片刻后道:“项恒,你可是来跟人幽会的?”

    项恒身侧的拳头蓦地收紧。

    叶清溪同样惊讶地看向太后,太后这是想干什么?对她的忌惮终于还是超过了想要治好萧洌的渴望么?

    “臣……没有!”项恒低声道。

    太后道:“有人看到了。”

    她回头指了一人,示意对方出列道:“你来,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个内侍,闻言立刻上前一步恭声道:“回娘娘,奴婢看到项公子和一个女子幽会,那女子似乎是……似乎是李太妃。”

    叶清溪惊得瞪大了双眼,却见下一刻项恒立即道:“不是!不是李太妃!”

    这是……承认了他跟人在这儿幽会?

    这一刻,回想起之前的重重,叶清溪忽然明白过来,是她误会了太后。起先太后气势汹汹地带人过来,确实是来抓人的,然而抓的不是她,所以看到她时的惊讶是真的。后来太后以为她和项恒搞到一起去了,大概很开心,一次解决了两个问题——李太妃并没有做出祸乱宫廷的丑事,而自己的宝贝儿子将来也不怕被人叼走了,因此那时候的欣慰大概也是真的。

    而此刻,萧洌将事情逼到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时候,太后不能在此时就让萧洌和她的关系出问题,因此考量之后,宁愿牺牲他人,将丑事在萧洌面前直接捅出来,只为保下她。

    而项恒的沉默,很可能是为了保下李太妃。虽她也很惊讶,项恒竟然这么厉害,不声不响就跟太妃搞到一起去了。就算太妃年纪很轻,也比项恒大很多岁了吧?一个宫内一个宫外,究竟是怎么好上的?

    所以,这一番分析下来,她会处于这样的处境,还真的只是个无妄之灾,只是个倒霉的巧合?

    “项恒,哀家也不是不讲理之人,你若承认了,哀家自然不会太过为难李太妃。我想,青灯礼佛于她来,不是什么坏事。”太后道。她略有些急切,她只希望项恒快把这事认下来,就让事情那么过去了,作为回报,她自然会对他们予以宽待。

    “不是李太妃。”项恒低着头,半晌后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臣是在与叶姑娘幽会。”

    叶清溪死死地盯着项恒,他怎么能这么胡!就算为了保住他心爱的女子,也不能害她啊!

    太后还没有什么,一旁听着的萧洌却突然走上前一步,一脚踹在项恒胸口,气急败坏地怒斥道:“胡八道!表妹怎么可能跟你幽会!”

    他红着眼死死瞪着项恒,眼里的怒火像是要将项恒彻底烧成灰。

    叶清溪注意到他气得身侧的手指都在微颤,心里涌上难以言喻的难受。之前项恒没有明确什么时,萧洌就怀疑她是和项恒幽会,那时他气得看也不想看她,可在项恒明确出来时,他却又不肯相信,甚至将怒火都发泄在了项恒身上。可是她想,他或许已经信了,如今这样,不过是不敢信罢了。

    “项恒,你我同学一场,你怎么能如此污蔑我?”叶清溪盯着项恒道,“我知道你是想保护某人,可你也不能如此害我啊!”

    项恒被萧洌踹倒后没有起来,听到叶清溪的话,他飞快地瞥过来一眼,这一眼满是歉意,看得叶清溪心里咯噔一下。

    下一刻,项恒从怀里掏出一个的耳环,抬高了掌心道:“这是叶姑娘送我的。”

    太后瞥了眼,那不过是个普通的珍珠耳环,实在看不出什么,她道:“项恒,这一只耳环明不了什么,与你幽会之人不会是清溪。你……唉,哀家保证不会伤李太妃性命,你又何必如此呢?”

    太后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因为她看到萧洌飞快地将那耳环抢到了手里。

    叶清溪觉得,自己也太惨了一点,这藏了许久的耳环,还是出现在了太后眼前。而如今,萧洌也在,还是这样情绪很可能失控的状况,想在太后面前否认都不行了。

    萧洌仔细辨认过那耳环后,蓦地抬头看向叶清溪,神情阴冷地问道:“你的耳环呢?”

    叶清溪心里轻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那只仅存的耳环:“丢了一只,我过来找的。没想到是被项恒捡到了。”

    太后轻轻皱眉,视线在叶清溪,萧洌以及那一人一只握手里的耳环上量。她以为只是普通耳环的,没想到竟然还有别样的含义。

    “偏偏就被他捡到了?真是个巧合。”萧洌蓦地笑了起来,只是无论声音还是神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反而令人脊背发凉。

    “表哥你想想,我怎么可能跟他幽会?我明明有表哥你了!”叶清溪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种话有多么羞耻,急忙道。其实今天的事,萧洌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肯定能想通的,可这时候他大概已经被怒火占据思维失去了理智,或许她怎么解释他都听不进去了。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太后,希望太后也能在这时帮一把,不然……她也不知道事情会闹成怎样。

    萧洌一步步走到叶清溪跟前,低头望着她,二人隔得那么近,视线与呼吸交缠。

    “表妹总是这些好听话来哄我。你明明觉得,我哪里都不如项恒,否则又怎会跟他幽会,是不是?”萧洌轻轻摸着叶清溪的面颊,神情平静得吓人,“你啊,表妹,你出你的心里话,我就饶过你们,如何?”

    叶清溪不信萧洌此刻真有那么平静,她更不信他这什么饶了他们的鬼话。她敢,只要她敢点头承认,她和项恒就会被萧洌的怒火焚烧殆尽,连点渣都不会留下。

    最糟的是,明明这一回,她是被冤枉的。

    “表哥,你仔细想想,我平日里有跟项恒多过哪怕一句话么?”叶清溪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而自信,“在我眼中,表哥是最好的,谁也比不上表哥。耳环是之前我们在这里时掉了,我发现它不见了,这才来寻找。这是表哥送我的东西,我不能弄丢它。项恒为了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无论这儿站的是谁,他都会胡乱攀咬的。表哥,你信我啊。”最后的那句话,叶清溪的尾音里终于多了丝急切与委屈。

    明明就是很简单,一眼就能看穿的事,他怎么能继续为此不分青红皂白地误会她?

    “洌儿,你别急,母后让人把李太妃寻来问个清楚。”太后道。

    叶清溪心里一松,太后总算帮她了。把李太妃找来,不定事情会变得很简单。

    项恒闻言脊背一僵,但他克制着没有出声。起先他本不想将此事牵扯到叶姑娘身上,只是太后逼得他没办法,只能对不起叶姑娘了。如今若把李太妃找来……他所作的一切,或许都会变得徒劳。

    “反正,你们都是串通好骗我的。”萧洌转头看向太后,低低笑了声,“都是骗我的!”

    叶清溪知道萧洌其实是个相当敏锐的人,他这么,莫非是因为,她漏了什么破绽,他早就发觉不对了?

    萧洌突然转回视线,在叶清溪耳边低声道:“清溪,都是你和母后一起联合起来骗我的吧?我那么没用,你又怎么会喜欢我这样的废物呢?”

    叶清溪不知道他是在试探还是别的什么,她蓦地推开他直视他的双眼道:“表哥,你为什么不肯相信,你自己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呢?你忘了吗?孟太傅总是夸你字写得好,你文章作得好,你怎么能如此否定自己?还有,我的箭法原先那么糟,都是表哥你教得好,如今我的箭法才能勉强入眼。表哥,你别把自己看得那么低,你明明那么好!”

    “这便是好?我的文章和箭法都比不上项恒,难怪表妹会移情别恋了。”萧洌冷笑,忽然将手一甩,原本捏在掌心的耳环便飞了出去,落地后滚了滚,刚好落入水里。

    叶清溪惊呼:“表哥!”

    萧洌握住叶清溪的手臂,冷嘲道:“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表现得如此在意的模样?”他的双眸一瞬间变得深邃,眼底藏着极深的落寞,“……我会信的啊……”

    他最后一句得极轻,然而此时叶清溪早已挣开他追着那耳环而去,根本没听到。

    水大概有一米多深,清澈见底,水上漂浮着不少荷叶,一片片将这片静水覆盖。

    叶清溪趴在水边找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到耳环在哪里,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她忽然站起身踢掉鞋子,噗通一声跳入水中。

    谁也没有料到她会突然跳下水,萧洌一怔之后立即冲过来,却被反应过来的内侍们拦住。

    “你们放开我,我要去救清溪!”萧洌急得双目赤红。

    太后扯了下萧洌道:“洌儿,你冷静些!你忘了么?清溪会水!上回你落水,还是清溪救的你。”

    这时候,水里冒出个脑袋来,正是叶清溪。

    她抹了把脸,深吸口气后又潜了下去。

    萧洌呆呆地站在那儿。

    太后见状,示意内侍松开他。

    没过一会儿,叶清溪又上来换气,随后再一次扎入水中。

    如此来回了五六回,她的喘息声愈发急促,却始终不见停下。

    萧洌突然在廊边趴下,等下一回叶清溪露出水面时,他突然伸手将她抓住。

    “清溪……你上来。”萧洌祈求似的着,声音又轻又弱,“不要找了,别找了,那么的东西,找不到的。”

    叶清溪整个人都湿透了,她望着萧洌,却笑了:“表哥不要,我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