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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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明知道林泽名声不好,拜入其门下的学生没有好前途的情况下,李广财仍旧把儿子送来,自然是有考虑的。

    商户的子弟最在乎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考科举改变门楣,又或者继承家业把自家生意做大。

    前者李广财对自己儿子期望并不大,毕竟儿子三岁就开始蒙学,可九岁了才刚学完一本《千字文》,这明显就不是考科举的料啊。

    所以李广财现在一心一意就想儿子多读点书,开开窍,以后才好继承家里的铺子并且发扬光大,省得以后做买卖连契约都看不懂,被人在文字上坑。

    另外林泽的仕途他不知道,但是最近林泽在镇上的动静他却是知道。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林泽就将一个连店铺都没有的摊发展到名气遍布整个镇上,这真的可以只用运气和点心口味好就能解释吗?

    做吃食做得好的多了去了,怎么就不见别人做成这样?就那老牌子号的仙乐居,同样是做糕点买卖的,点心味道名扬全镇,当年也是做了许久才出招牌。

    李广财活了半辈子,生意做的中庸,但看人的本事却是练就得不错,在他看来林泽就是个天生的商人。

    所以,他想请林泽做先生,不是想让儿子学诗书学问,而是想学林泽的经商本事。

    对此,林泽也有猜想,并且有几分算,不然他真不想浪费时间收什么学生,他现在时间很宝贵。

    看了眼还在表情愤愤不服气的孩,林泽不再废话,直切主题,

    “李昇是吧,你现在还不是我学生,其他再多也没用,这机会是你爹腆着老脸给你求的,你要是不服气我的话,那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蠢。”

    “第一个问题,告诉我,你开始为什么那样骂我?你我并不相识,你怎么就我是个爱钱的臭书生了?怎么就觉得没有商人纳税朝廷就养不起我们这些酸腐的秀才郎了?”

    这问题问得李昇一时间没出声儿,盯着林泽终于开始忐忑不安了。

    先前他就是一时之气见不得他爹低声下气,这会回过神来他也知道先前自己的话真被计较后果有多么严重了,好点的他只是骂人家秀才郎,不好的他刚才就是大逆不道叛逆朝廷。

    李昇再不懂事也九岁了,古代孩子早熟,回过神来哪里还敢重复先前的话,脸色有些白。

    “实话,这屋里现在没外人,我不喜欢听奉承,如果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没胆子回答,你还是跟着你爹回去吧……”

    林泽态度毫不留情,这孩子若不到他想听的,那他坚决不收。

    理念不同的师生相处纯属浪费时间,他又不是义务教学,古代师生关系可不是现代那么简单,收了这孩就算他收了半个儿子,马虎不得。

    李昇是个直脾气,孩的胆子本来就大,又对书生夫子这类人仇视已久,见林泽表态,孩自然稳不住,当即又恢复底气,

    “哼,这可是你让我的,你要是觉得我话不中听你生气找我家麻烦你就是狗!”

    初生牛犊不怕虎,孩挺胸抬头,一副‘爷今天终于扬眉吐气’的表情,

    “你们别以为爷年纪就好哄,也就是我爹非得让我拜个先生读书才会被你们牵着鼻子走,每次我爹带我请先生,你们这些酸秀才都是一个模样,开始装得清高无比,什么不为五斗米折腰啊,都是屁话!但凡我爹多几句加银子,马上就双眼放光同意了,这就是例子!”

    “最可恨的就是每次好教我两个时辰,但每次来我家都以我顽劣的借口让我先抄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再讲大堆废话,完了还我笨!”

    “现在你不也是不例外么,竟然要收我爹三倍的束脩银子,还冠冕堂皇找借口,比之前的那些臭秀才还黑!还想在我家绸缎庄免费做衣服,你这酸秀才知道做一件衣服要花多少布匹吗?一件绸缎衣服值多少钱吗?知道送你几匹绸缎我爹得辛苦多久才能赚回来了吗?你简直狮子大开口不要脸!”

    孩越越气愤,他真是太讨厌这些装模作样的酸秀才了,看不起他家做买卖,那怎么收银子的时候又收得那么爽快理所当然。

    这就算了,更重要的每次那些被他爹重金请来的先生根本没有真才实学,教不好他还他顽劣愚钝,简直屁话,他三岁就会给他爹算盘了,爷奶和娘都夸他呢!就那些黑心肝的臭秀才没眼光!

    难得能把憋在心里的话出来,李昇不过九岁孩童,话一开口心里的委屈就忍不住的巴拉巴拉往外吐……

    李广财听得目瞪口呆,真是恨不得冲上去给这笨孩子脑袋一巴掌。

    这孩子咋这么实心眼儿啊,人家让实话就给,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兵不厌诈啊!

    不过林泽听得乐呵,虽然孩不经激将法,冲动鲁莽了点,但孩三观他非常满意。

    李昇之所以如此讨厌读书人,态度恶劣,归根究底不过是因为见他爹低声下气求人多了心里不平。

    再加上他爹以前请的先生都是些挂羊头卖狗肉的货色,骗完银子就走,才导致了孩的逆反心理。

    在思想压迫禁锢的古代,在所有人都认为圣人至高的时代,孩能够产生质疑反驳,这种学生收下才适合灌输教导更为‘惊世骇俗’的现代思想。

    林泽微笑点头,

    “第二个问题,你觉得商人和读书人,谁更厉害?”

    “当然是咱们做买卖的!”

    李昇毫不犹豫回答,满脸臭屁,反正得罪的话都完了,他也不指望再讨好,拜不成先生就拜不成,他都气走过多少个先生了,也不差再来一个。

    “当然,我也承认学问好是很厉害,不过若是没有像我爹这样的商人南来北往的做买卖,不开店铺,东边的人怎么用到西边的东西?南边的人怎么买得到北边的布料?朝廷没有税收哪里来的银子用?光靠收田税饭都吃不饱,商人可重要了,偏偏大家还商人贱籍……”

    林泽点头,不吝啬夸奖,“恩,有点道理,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忽然赞赏倒是让李昇脸红不好意思了,这还是除了家里人头一回有外面的人对他点头呢。

    孩其实很老实,“前面我爹跟我的,后面是我自己觉得的,我爹生意经可厉害了。”

    到后面,孩满脸的自豪。

    李广财只想往地洞里面钻,自己那么精明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哟,卖家底卖得也忒干净了……

    林泽看了眼李广财,继续问。

    “最后一个问题,告诉我,你的愿望是什么?是长大以后继承你爹的家业,还是努力考科举?又或者是其他?真心话。”

    “啊?”

    这问题让孩懵了,显然无忧无虑的孩从来就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话考校不都是考学问识字吗?这个酸秀才三个问题都偏题不着边啊。

    李昇懵懵懂懂心里嘀咕,看看想指点又不敢话的李广财,又看看嘴角嗪着微笑的林泽。

    思考半天,孩最后一咬牙,给了自己老爹一个‘对不起’的眼神儿,重新挺起胸膛,大声回答,

    “我想继承我爹的铺子!以前先生都我不是读书的料,我自己也不喜欢读书,所以我想做买卖,我三岁就会算盘了,我爷奶我以后肯定能把家业发扬光大,我也觉得我是天才,以后我继承了我爹的铺子,肯定能把我家的布庄开遍整个青山县!”

    九岁的李昇表情自信,得豪情壮志。

    虽然爹娘总读书才有出息,做买卖再赚钱也是被人瞧不起,只有读书才能光耀门楣,可他真的是讨厌透了读书,讨厌那些总是之乎者也,一套做一套的酸秀才。

    李广财听着欲言又止,儿子,这都是家里瞎夸你的……

    不过林泽很满意,不怕人太蠢,就怕心太,理念上孩过关了,但实际成不成,他还得看看。

    “三个问题答案算过关,虽然有些口不择言鲁莽,但年纪还能再调.教下,勉强收下你也不是不行,但这么蠢的学生太浪费我精力了,束脩三倍太亏,我要涨价,十倍。”

    话落,李广财父子一大一同时吸了一口气。

    一般私塾束脩一年大概10两,单独请先生的话最多也就不超过20两,当然,这些只是学费,若算上节礼的话,单独请先生一年差不多得花上三四十两。

    三倍已经是狮子大开口,十倍这话也就林泽敢。

    孩又人忍不住脾气了,“你咋不去抢钱庄啊!”

    “抢钱庄犯法的,收束脩正大光明,你们送上门我不敲你们的竹杠敲谁?我的时间可是千金不换……”

    林泽微笑,

    “不过,我再出一个题,若是能完成,束脩我就分文不收,完不成就别来烦我。”

    “那要是你故意出个我不会的怎么办?”

    孩气呼呼,脑子倒也不是真那么蠢。

    “那我就出你擅长的,你刚才不是你三岁就会算盘,是做买卖的天才吗?既然如此,那你就在一个月之内,把我手上这个旧陶碗卖出50两银子。”

    林泽将手上刚喝完水的空陶碗放到桌上。

    话落,又看向李广财,微笑,表情高深莫测,

    “李老板您也可以帮忙参谋参谋,不过我还是希望日后咱们可以真诚相待,我这个人不太喜欢别人求我的时候还绕弯子,下次有话直,都在一个地方,咱们交道的机会多得是。”

    “先生,都是李某爱子心切猪油蒙了眼睛,望先生大量莫怪。”

    李广财脸色微顿,立刻起身拱手,心虚道歉。

    今日前来没有直接上门,反而停在村中晒场等待,当着村民的面求到林泽面前,确是他耍了一番手段心机。

    本以为林泽也跟其他读书人一般爱面子爱恭维,当着大家的面他又下礼又砸钱肯定没问题,却不想林泽压根不在乎这些。

    虽然他年纪比林泽大了一圈,但论道行他真差了太远,人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把戏。

    他果然没看错,林秀才跟那些俗人不一样。

    李广财暗暗佩服。

    “好好,我家夫郎缺几件衣服,你铺子的绸缎是镇上最好的,改天我带我夫郎去挑几件,到时候你别收我银子,我就不计较了。”

    林泽谦虚点头,豪迈要账。

    李广财:他绝对是眼瞎了才会觉得面前这位是个高风亮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