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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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虽然心里想着你骗鬼呢么,对费奥多尔前来的目的多少有了一些推测,但在表面上,渡边橙仍然不动声色,面上还适时地流露出了几分疑惑。

    “因为此前受到了涩泽君几番照料。”

    大概是由于生长在缺少阳光的高纬度寒冷地区,俄罗斯少年的肤色白得几近透明,从渡边橙的角度看去,对方腕间青蓝色的血管一览无余,露出的那一截腕作为男性也细得有些过分孱弱。

    再加上眼下那一点点熬夜过度的青黑,少年平静又柔和的语气听起来隐约给人以无辜感,还莫名的多出了一份知恩图报的纯善来,恐怕换了旁人在侧,自动就能为他挖坟的举动思考出合理恰当的原因。

    对于帮助过自己的死于异地之人,还能怎么做呢?

    当然是前来把对方带回故乡。

    然而——

    在异能力的范围之外,尸体不会真的话,他又是如何得知涩泽龙彦已死?

    渡边橙知道之前那位欧洲的异能谍报员让尼古拉阿尔蒂尔兰波可以做到这一点,但在坂口安吾所递交的报告上也书写了最终的结果——对方已经死了。

    异能力可能会有重合或者相似、剥夺以及复制,但在异能力者本人已经死亡的情况下,除非是像她那样以具体的异能力信息作为缔结的桥梁或者是本身就与作为异能谍报员的兰波有所接触,知晓对方真正的异能力彩画集。没有这样的条件作为基础,就算是神明也不能把自己一无所知的东西重现出来。

    但是,既然能够作为异能谍报员潜入日本,在港黑这么多年还能隐藏起自己真正的异能力,足以证明兰波并不是那么轻易就会将这一部分信息暴露出去的人。

    那份报告由坂口安吾以旁观者的角度书写,情报来源不言而喻,一定是由他的异能力堕落论读取到的记忆。而兰波这样的身份,以坂口安吾的工作能力自然不会漏掉。

    但在对方所接触过的人中,渡边橙只发现了一个身份奇特的魏尔伦,其他即便有什么人可以寻根究底下去,也一丝一毫都无法与费奥多尔联系起来,所以暂且可以排除对方或者对方周围有人能够使用彩画集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费奥多尔又怎么能知道涩泽龙彦遭遇了不测?

    没有打草惊蛇地通过孤儿院的院长发现端倪、找出地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找到了埋葬涩泽龙彦的地方——显而易见,在给出涩泽龙彦想要的与这个孤儿院相关的情报之后,费奥多尔一直关注着这里。

    他想做什么?

    “这样啊。”渡边橙仿佛非常理解地点点头,她看着这名从第一次见面就带给她强烈不安感的俄罗斯少年,望不见底的黑眸中渐渐浸满了笑意。

    她从树上跳了下来。

    “我来帮你吧。”鸢色发的少女元气满满地着,斜扎着的马尾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毕竟哥哥你看起来身体不太好。要一个人把这个东西从土坑里完全弄出来可不怎么容易。”

    费奥多尔眸中掠过了一点奇异的神色,“我以为姐应该是有些害怕我的?”

    “被你看出来了啊。”鸢色发的少女微微睁大眼,显得有几分惊讶,随即笑起来,站在距离他两步开外的地方不好意思地,“——我是有异性恐惧症。”

    费奥多尔:“?”

    “哎,就是那种潜意识里很想接近异性,但是另一方面也因此严重焦虑,所以在异性面前会感到异常紧张和恐惧,有时候也会对异性关系产生自我妄想——”鸢色发的少女到这里立刻道歉,”对不起啦,之前的那个被看到脸就要嫁给对方的奇怪传统也是因为我”

    她看过来,面上浮现出一丝赧然,“总、总之大概就是这样,都是病症的缘故,你不要多想。”

    费奥多尔: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jpg

    都到了这种程度还让我不要多想???

    不过费奥多尔自己也通晓其中奥秘,深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那张嘴用好了都是能骗人的鬼。

    所以他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相信,只是平淡地点了点头。

    渡边橙心里稍微有一点不开心。因为她发现费奥多尔并没有被自己的表演恶心到,反而淡定得好像他一直都这么受欢迎。

    病弱心玉桂毛子你是认真的吗?

    她颇有几分不爽较劲的意味,慢慢吞吞地迈出了——

    五厘米。

    不能目测精准得连数点的误差都没有,但那么一点点的距离,认真测量的话很可能根本连五厘米都没到。

    费奥多尔:“”

    虽然费奥多尔一向不会在意毫无意义的事,毕竟他是怀着崇高理想并决心为之付出青春和生命——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的那种理想主义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忽然燃起了一种名为吐槽欲的东西,并且莫名感觉心里发堵。

    瞎你自己有异性恐惧症你还真的演得这么认真?!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一点表现出来。

    “我自己来就好。”

    “哦”渡边橙眨眨眼,退后了一大步。

    不能特别大,但绝对超过了五厘米。

    费奥多尔:“”

    所以你从树上跳下来的意义是什么?!

    因为种族优势,尽管他看起来像个病弱,身量却很高。渡边橙坐着的那棵树也没有高出天际,她选的还是只有隐蔽性没有登高望远的价值的矮枝,如果不是费奥多尔在把涩泽龙彦挖出来的时候注意到了铲面上斜过的投影,渡边橙不出声的话他恐怕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发现她。

    没什么危险性——毕竟她显然不是想偷袭他,而他也没有在做事的时候自以为无人就絮絮叨叨把自己的计划全盘叙述一遍的垃圾反派习惯。只不过,被人盯着旁观全程,换了谁都不可能一点不自在的感觉都没有。

    可以忍受,但费奥多尔不觉得有这种必要。

    他非常清楚,渡边橙之所以会出现这里,就是因为顺着涩泽龙彦查到了这家孤儿院,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横滨的情报屋就算一时大发善心要收养孤儿,也没理由跑到这么偏僻的孤儿院里挑人,除非这里有和其他孤儿院不一样的地方——也就是异能力者。

    但是那名白虎的异能力者也是他缘巧合之下发现的,很快就封锁了消息,只告诉了涩泽龙彦,为的就是最终促成异能的特异点。

    费奥多尔并不会自诩自己处理后续处理得多么干净。

    相比于他的故乡,横滨对他来是个陌生而罪恶的城市,因为这里有更多的暴力与犯罪滋生,也汇聚了很多普通人所不知的异能力者。人只要存在就不会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更何况是有异能力这种东西笼罩其上的地方。

    但涩泽龙彦被查到还能四舍五入是有理有据——毕竟对方在很多政府部门眼里基本上就是个通缉犯,只是存在着独特的价值能让他们给出一些优待——白虎的异能力者被发现就很奇怪了。

    横滨最大的势力范围是政府下属的军警和异能特务科,以及港黑,情报屋的能力再怎么强也不可能踩到这两大系统的底线,她的名声越大越是会被忌惮,也就是不足以辐射到所有地区。这样偏僻的孤儿院,乍一看上去更是没有多加关注的价值。

    不过想明白了这些,费奥多尔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涩泽龙彦所导致的龙头抗争也有他一份,坦白来,就是他不遗余力推动的。而这之中,涩泽龙彦针对的基本上来都是黑道组织,一定要和这位横滨情报屋扯上联系的话,最多也只能是为了她埋在那些组织里碰巧死掉的暗桩以及中原中也当时牺牲的部下。

    除此之外再有的可能性,就是有人委托了她。

    异能特务科、军警、港黑都可以排除,越是大的势力越是要面子,情报部门这些构组织本身也不是没有,拿这件事委托民间的情报屋不就等于承认自己的下属部门都是废物么?

    涩泽龙彦的事情不,如果委托夕也需要的代价不会低,但孤注一掷的话也不一定不可以。

    所以是在那场混乱后仇恨涩泽龙彦的人?

    “哎,他看起来还被专业处理过了。”鸢色发的少女绕过去蹲下来戳了一下涩泽龙彦的骨,摸闻了一番对方身边的土。

    那是自然的,骨头都出来了——费奥多尔心里这样想着。

    就道具来,涩泽龙彦就这么没了实在有点可惜,只不过龙可不一定会就这样简单死去。

    “既然死了那就算啦。”鸢色发的少女站起身,叹了口气。

    费奥多尔侧头看过去,拿不定她的意思。

    虽然私下里他早就把渡边橙情报屋的马甲都给扒了,不管是过去的那个还是现在的这个,但在表面上他们还只是连姓名都没通过的陌生人,充其量也就是见过两面有了一点交集。

    嗯渡边橙瞎的对异性的妄想并不算在内。

    所以在能够肯定撕破马甲所能带来的利益之前,没有必要挑明身份。

    “他这样真耽误我恰饭啊。”鸢色发的少女这样着,不大高兴地撇撇嘴,看向他,又笑着挥了挥,“既然哥哥你不需要我帮忙那就算啦,本来也就是好奇他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她走得干脆利落,的话也含糊不清,但对于已知一大堆情报细节并且推断出多种可能性的费奥多尔来,已经足够了。

    而同样的,只是这么简单的碰面和寥寥的几句话,渡边橙也大概知道,涩泽龙彦恐怕

    还会“活”过来。

    #

    “你的意思是——?”种田山头火微微眯起眼。

    “如果就英国钟塔侍从那边对异能力武器的研究来,异能力只是一种现象吧?脱离了主人,异能力武器也能够使用,而且涩泽龙彦”渡边橙提起茶壶,先把种田山头火面前的茶杯满上,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捧在里。

    “他的异能力简单来,就是把异能力与其主人分化,而您也知道,上头对他那么关注就是因为猜测到他大概能够将异能力单独分离出来——我们都知道这实际上不止是猜测,而是现实。那么,在那种情况下,在生死一线的时候,他有没有可能出于生存的**将自己和异能力分开呢?”

    种田山头火沉吟了一会儿,“但这也只是夕你的推断。”

    渡边橙口地抿了一口茶,“唔好苦,太浓了。”

    种田山头火倏地笑出声,展开扇子扇了扇,“唉年纪大了,就是比较偏爱浓茶。”

    渡边橙盯着他的扇子沉默了一下,“虽然就节气来,春天的确是已经到了挺久了,不过这样扇您真的一点都不冷吗?”

    “”种田山头火扇着扇子的腕一顿,泥炉腾起的热气在他面前缭绕。

    “没什么冷的。”他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

    渡边橙强忍住笑话种田山头火的冲动,撑着下巴歪了歪头,呈现在面上的是一种自信的、几乎像在发光一样的笑容。

    “虽然只是我的推断啦,但是父亲我根据推断做出的计划有出过错吗?”

    种田山头火抬眼看向她。

    答案当然是没有。

    否则他也不会把渡边橙当作继任者来培养。

    既是出于长辈以及作为父亲的意愿,想要矫正至少把她奇怪而微妙的性情掰回来那么一点点,也是作为这个国家管理异能力者的构的最高指挥官、作为想要实现人民的幸福与安稳的一员,给野狗套上绳索。

    也正是因为一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这孩子和他的关系才数年都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内。既不能算是疏离,但也称不上亲近。

    实在的,上次那个电话的内容真是吓了他一跳。

    不过也很高兴。

    要猜的话也大概能猜到原因。

    “夕,你喜欢的那个人,下回”带过来我看看——种田山头火刚想这么,想到渡边橙的性格又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估计还没那么快交往。

    安室透这个名字他查了。

    真的,也很让人惊讶。毕竟不是随便找出一个人都能和渡边橙一样身份那么多,还刚好在同一个组织卧底。

    某种程度上来,渡边橙会喜欢对方,种田山头火也不是特别意外。

    “咳咳咳。”但是渡边橙就很意外了。因为她再怎么思维跳跃,也没想到种田山头火上一秒还在跟她讨论很正经的公事,下一秒就突然跳到了私人感情上,而且她已经猜到了种田山头火没完的话是什么,一口水直接呛住了。

    “那、那个”她咳了半天缓过来,从榻榻米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我觉得喝茶的时候不能没有茶点零食我先出去买一点回来!”

    种田山头火:“”

    好的,懂了,已经进入怂的阶段了。

    #

    在和式点心和零食之间,渡边橙稍微犹豫了一下,最终选择去超市买一点材料回去做羊羹。

    刚好她这次回来带了两罐抹茶粉,可以做抹茶羊羹,厨房里好像也还有半袋煮粥剩下的红豆。

    那么,现在首先需要——

    看着货架上明显比自己高出很大一截的货品,渡边橙仰着头哼唧了一声。

    她踩着低跟的木屐,裹住身体的烫银和服布料柔软垂顺,怎么都不好活动。

    所以她以前的想法根本没有错!穿成这样何止是不方便打架!连买个东西都不方便拿!

    渡边橙开始思考要不要用异能力再给自己加个几厘米。

    不过在这之前——

    她必须先确认一下周围。

    “是琼脂么?”浅金色发的青年迎上她的视线问道。

    渡边橙:“!!!”

    她知道附近有人但是超市这种地方,有人是正常的。

    而且对方也没有杀意或者感觉上特别奇怪的气场,也没必要任谁在周围都盯着看。

    只不过

    不过

    渡边橙忽然不知道应该些什么。

    简单地打招呼明明也是可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突然地看到这个人,莫名的就丧失了语言的能力。

    ——文字和声音即是讯息,一不心就会泄露想见他的心情。

    浅金色发的青年却好像理解了什么,借助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把上面货架上的东西拿了下来,放进了她的购物车里,微微倾身——是有一点靠近但不会令人感到冒犯或是太过亲密的距离,刚好能让人看清他蓝眸中浸着的星星点点的笑意。

    “好巧啊,渡边姐。”

    作者有话要:  陀思:我信你就有鬼了

    橙酱:彼此彼此,承让承让

    ps:

    今日推荐bgm,还是藤田麻衣子的歌

    なぜいつも君なんだろう

    支撑着我的那个人

    支えてくれる人は

    为什么总是你呢

    そたび

    每逢此刻

    また好きになっていく

    我便会越加喜欢你

    ねぇ何しても君に会いたくなるよ

    呐不论怎样我都想见你

    好きになるって苦しいんだね

    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痛苦吧

    嬉しくなるも切なくさせるも

    不管开心也好难过也罢

    いつでも理由は君だけだよ

    扰乱我心的缘由唯你一人

    素っ気ない態度してまた

    我又是一副冷淡态度

    今日が過ぎていく

    度过了今天

    本当は嫌になるくらい

    其实明明在意你到

    君が気になるに

    几乎让自己生厌的地步

    どうして好きな人に

    为什么我不能对喜欢的人

    素直になれないんだろう

    变得坦率一点呢

    ——ね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