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香豌豆花(四)

A+A-

    渡边橙并不知道在某间她不认识的酒吧里发生了一段怎样的对话,又有谁参与其中。

    她坐在床上,视线像是被吹起的絮花,漫无目的地漂浮。

    事情的源头是一个意外,但事情的发展却不是。

    太宰治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奇怪到即便不去想安室透,渡边橙在为那种感觉作出定义后,都下意识地否决了那一种可能性。

    资料不会出错,但她的记忆却有问题,以至于不存在任何可以让她毫无阻碍地推断出答案的依据。

    但是

    渡边橙回想着那时的情形。

    但是,太宰治也停下来了,也什么话都没有。

    如果她那个时候停住是因为突如其来的、类似于一见钟情一样的感觉,难道太宰治也是吗?不可能的。

    所以,那一定是因为他发现了或者,他意识到了什么她没有办法发现的东西。

    直接去问不太可能奏效,而太宰治也不是那种会好好回答陌生人问题的类型。

    而且,她明明也知道,很大可能还会是和之前一样的

    结果。

    像是正在旋转陀螺般,渡边橙的目光倏地打了个转,滑到了安室透背上。

    他正坐在书桌上放置的电脑前,似乎是在处理什么资料文件。

    这是渡边橙第一次见到安室透在自己在场的时候做和工作相关的事,某种意义上来,也算是良好的突破吧?

    她稍微等了一会,见安室透合上了电脑应该是完成了工作,才轻轻出声,“透君。”

    “嗯?”安室透侧目转向她。

    渡边橙抱着靠枕,下巴陷进了绵软的枕头里,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可以一起睡吗?”

    “”安室透一愣,低着头好一会才问,“你知道你在什么吗?”

    “诶?”

    渡边橙愣住不到一秒,很快意识到安室透是误会了她的想法,但因为好奇安室透接下来的反应,她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

    她看着浅金色发的青年走到她面前,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在光线略暗的卧室内隐隐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我。”安室透握住渡边橙肩头的微微用力,向后一推。

    他看着倒在床上、表情有些怔愣还没太反应过来的鸢色发少女,撩开她散下来的发丝,摊开的掌撑在她颈侧,倾身垂下头,浅金色的发梢也落在了她耳边。

    “你对我未免也太过放心了。”

    渡边橙眨了一下黑眸,虽然身体似乎是出于条件反射,右按在了安室透肩前隔开了一段距离,但她的眼神却仿佛是在问那不然呢?

    “”

    安室透一言不发地低着头,有些难以理清自己心底的躁动。

    像是因为渡边橙之前抵在他胸口的指尖,又像是因为那时在他胸前扫来扫去的发丝,也有可能是因为他闻到的那股冷淡的、微苦的香味,夹在在沐浴后的热气中,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愈发清晰。

    他勾起渡边橙耳边一缕鸢色的卷发缠在指间,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隐约还有几分嘲讽的味道。

    “难不成,你真的觉得你能明白我在想什么?你又知道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

    渡边橙:“”

    总觉得今天的透君哪里坏掉了。

    不是现在。

    在透君故意吓她的时候,无意中流露出的眼神就和平常不太一样。

    还认识她,称呼没有差异,虽然有变化但也不像生病了,所以应该不是人格分裂。

    顶多算是人设切换吧?渡边橙合理推测到。

    这个套路她挺熟悉的,业务也十分熟练。

    虽然因为太过突然、毫无预兆、简直无缝切换,稍微有一点点被吓到,但不管怎么想都还算是好事吧?暴露的部分越多,也就越接近完整的本人。

    而刚刚的问题

    这两个问题很简单,但如果要引申的话还有其他各种含义。

    然而在两人处于现在这种姿势,气氛又明显有一点暧昧的时候,它所指向的显然只有一个方向。

    “那个”渡边橙迟疑地开口,“mtrbtn?”

    “”安室透怔了一下,蓦地失笑,“你还真知道啊。”

    他俯身看向渡边橙,眸色渐深,声线也变得有些低。

    “既然知道那还是别对我那么放心比较好。”

    “我不介意。”渡边橙双搭在安室透肩前,仰头看着他的脸,“作为女友,如果透君你在那种时候想到的是别人,我才应该介意吧?”

    “不过话又回来”她贴着安室透的唇角,轻轻地舔了一下,“透君,你现在是要反悔了吗?”

    安室透喉部动了动,头部下压,蓝眸盯着她,没有话。

    “但是,我那么问并不是那个意思哦。”渡边橙朝着他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笑容。

    安室透“嘁”了一声,“我知道。”

    渡边橙:“嗯?”

    “你怎么看也不像是忽然间有了那种想法,那么,那个要求被解读出来只可能是最单纯的那一种吧?”

    “那透君你”

    渡边橙觉得这个思路有一点难懂。不过结合安室透前后对她的话,应该就是不爽她太过笃定的态度?明明他忍得还挺辛苦?

    “看来你想到了。”安室透把她拉进怀里,翻身一同倒进了被子里。

    渡边橙长长的鸢色发丝散在枕头上,露出了雪白的颈部,安室透灰蓝色的眼眸看着她,温热的呼吸在狭窄的空间中交缠,暧昧的热度也一点一点地发酵。

    “你想什么?”安室透低声问。他一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不然渡边橙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要和他一起睡。

    “我”渡边橙磕巴了一下,虽然这本来是她自己提的要求。

    她缩了缩,埋进了安室透怀里,闷闷道:“我觉得,我需要适应一下。”

    安室透觉得她的反应有点趣味,但也没强行把渡边橙从自己怀里捞出来,他试着伸出,揽住了她的腰,感觉到掌下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片刻后,渡边橙在他怀里开口了,“我的异能力,在五年多以前失控过。”

    这一整个故事并不算长。跨越的时间满打满算,也没到六年。

    避过异能特务科相关,不提她真正的异能力,剩下也就只有贫民窟和擂钵街的部分。

    这两个地方渡边橙实在太熟了,熟到连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的地步,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做法很可笑。

    可笑到了什么程度呢?

    就像是一个盲人忘记了象的样子,也忘记了自己摸过象这回事,只凭着模糊的印象,在谁也不知道他要找的是什么象的世界里摸索前行。

    那甚至没有资格被赋予绝望的形容。

    绝望是没有希望。

    可那种事任谁也能一眼看出,希望不可能存在。

    所以连绝望也没有。

    如果就生存的基础而言,那好像并没有追寻的必要。

    因为人即便迷茫庸碌,也仍然可以活着,就算被生活围困,也可以在那座围城里浑浑噩噩地消耗生命,直至终结。

    可是渡边橙无法理解。

    如果仅仅是失去记忆,那重新开始自然无妨,因为一切都是空白的,只要添上新的色彩,这幅新画就完成了。

    但如果这张纸的色彩是斑驳的,是被水流逐渐冲刷掉了色彩而无能为力,那无论它干透之后添上多少新色,原本的痕迹都会依旧存在。

    除非将其撕碎。

    故作遗忘是逃避,而非新生。

    安室透听到最后,全程不发一言。

    这种情境不适合话。

    因为橙告诉他这些既不可能是为了得到安慰,也不是为了等待夸奖点评。

    如果她想听到看到这些东西,那么,只要把这个故事修修改改发到上就可以了。在那一层屏幕后,总有明明从未身处其境,却自视甚高地对他人施舍怜悯同情的人、着一些似是而非肤浅苍白的话还当作能够激励人心的慰藉的人。

    她告诉他,也只是因为,在这个时候,她想告诉他而已。想勇敢地、坦然地直面自己的过去。

    而这也同样意味着,在今晚的祭典上,在他们俩短暂走散的时间里,橙一定碰到了某种横亘在她的现在与过去之间、将她的过去骤然唤醒的东西。

    安室透这样想着,但没有出自己的推断。

    因为答案很明显——

    在橙开口之前,她就知道他会推断出这一点了。

    这种连带着默契的信任来得很奇妙,但并不令人讨厌,也许在他允许她成为闯进自己领域内的寥寥几人之一时,就应该有所预料。

    而第一个人

    安室透侧身抱着渡边橙,下巴轻轻地抵住了她头顶。

    “我之前过,我时候经常和人打架对吧?”

    “嗯。”渡边橙点头。

    “能猜到原因么?”

    “啊?”渡边橙从他怀里探出头,往外挪了挪,枕在枕头上盯着他思索,“嗯”

    她嗯了很长时间,才屈指抵着下唇,一锤定音。

    “一定是因为太优秀了!”

    “”安室透一愣,倏地笑出声,好半天才止住。

    渡边橙:“???难道我的不对吗?”

    安室透定定地看了渡边橙几秒,确认了她这个回答是认真的,是真的觉得他身上除了这一点之外不存在其他任何会跟别人产生矛盾以致打起来的状况,半晌不出话,好一会才开口,语气夹杂着带着笑音的无奈。

    “这种原因你到底是怎么想我的?”

    “这个啊透君,你觉得我傻吗?”

    有时候挺傻的。但安室透也没想在渡边橙思考自己提出的问题的答案时这样逗她,于是他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没有。”

    “那么——”

    渡边橙贴近了安室透的脸,像是在吻他又像是只是要拉近距离。

    她抬眼朝他一笑,黑眸中的神色安室透一览无余。

    “请务必不要质疑我的眼光。”

    安室透:“”

    “优秀也可以衍生出很多种意义啊,我国语很好的。”渡边橙一边强调着,一边明自己的想法。

    “因为你太优秀了追赶不上或是备受追捧什么的羡慕嫉妒,因而造谣诽谤、伺攻讦你,透君你知道了以后气不过,或者单纯只是想教训对方。又或者,由于自身优秀,态度在他人看来多少有一点傲慢,想挫伤你的自信,要不就是看你不爽”

    “总之,别瞧这个词啊。很多种可能性都能被解读出来的。”

    “”安室透沉默半晌,一点头,嘴角隐现笑意。

    “嗯我现在有点相信橙你是文学部的了。”

    “喂,别把你的相信用到这种事情上啊。”

    “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有那么点沾边但也不完全是。”安室透忽然道。

    渡边橙:“嗯?”

    “因为血统。”安室透看着她问,“能很明显地看出来我是混血对吧?”

    “???”渡边橙的眼神仿佛在就因为这个吗?。

    是明明白白地表露出的,正感到十分不可思议的内心想法。

    安室透也不意外渡边橙的反应。

    既然她想了半天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上,那就明这个问题在她看来根本不是值得在意的问题,自然也不会想到,它会成为某种情况下的理由。

    “明明是在日本生在日本长大的日本人,为什么因为头发颜色不同就要被嘲笑怎么想都让人愤愤不平。直到后来因为一次打架受伤,有个女孩子把我拽到了自己家的开的医院里。”

    女孩子?!!

    渡边橙的神经敏感了一下。

    但她接着听安室透下去才知道,他想的,是另一个人在过去的那个节点中,所告诉他的话。

    “那位医生”渡边橙斟酌着措辞,“一定是一位,对透君来很特别的人对吧?”

    安室透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她的话,他反问道:“为什么这么?”

    “唔这样可能会比较奇怪——因为是我的话就会是这样?虽然每个人如果从头分析到尾都一定是不完全相同的叶子,但是在迷茫、被质疑、难过在放下一枚棋子就可以改变棋路走向的、能够与人生中某个时刻重叠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出现的、起到了引导作用、让那些过去变得不那么痛苦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简单地和其他人归于一类吧?”

    安室透沉默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微笑。

    渡边橙也没强求他回答,她的注意力已经跳到了另一个问题上。

    “起来,时候垃圾嘲笑你的时候,透君你有哭过吗?”

    “”安室透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有。”

    作者有话要:  q:关于学习有一个疑问:两位是怎么成为高分选的?

    零a:记住会考到的内容

    橙a:全都记住就行了

    q:???橙酱上课的时候不是会看其他书或者发呆吗?

    零a:听起来是她会做的事呢

    橙a:并没有人看课外书或者发呆的同时不能听课

    q:好了我懂了。那么,问题二——两位有即使学了也还是不擅长的事吗?

    橙a:唔不是很擅长喜欢一个人算吗?

    零a(深思):不擅长和女友在家里独处

    q(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伤害jpg):是因为害羞吗?

    橙a:不,因为感觉很危险陌生

    零a:不是,只是不太习惯有人进入自己的领域

    q:那么对于今天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的感想是——?

    橙a:好热

    零a:很好闻,还有该换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