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谈话的铲屎官
元猫猫如此宠爱自己的铲屎官,最终还是戴着萌萌哒的熊头套出了门。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家高级茶楼。
隔音效果极好的雅间里,陆国梁坐在轮椅上,指间夹着一根烟。
猫咪抖了一下毛,像遇见入侵者的狮子一样凶狠地哈了一口气:“喵嗷!”
难闻死了!
此处禁烟!
陆越泽揉了揉猫脑袋,把窗户推开:“把烟灭了吧,我的猫闻不惯。”
陆国梁看了他肩头凶巴巴的猫一眼,碾灭了烟头。
冷色调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里投入,在茶几上画出一道明显的分界线,隔开血脉相连的两人。
空气里尘埃飞舞。
陆越泽捏着猫咪的肉垫,抬起了眼:“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的语气很公事公办,完全不像是在和家人话。
陆国梁沉默了一会儿,道:“越泽,我”
陆越泽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对这个稍显亲昵的称呼做出任何反应。
陆国梁有些卡壳了,来之前就酝酿好的话憋在嗓子眼里,怎么也不出来。
陆越泽等了他一会儿,问:“你是来找我谈火灾的事情的?”
陆国梁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
陆越泽抱起猫道:“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走了。”
“等等!”陆国梁连忙挽留,面对陆越泽无波无澜的眼神,他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陆越泽:“”
意料之中的回答。
陆国梁请他到这儿来,无非就是为了道歉。
他听到这句话,内心也没有太大波动。
毕竟已经十年了,对于陆国梁,他有再多的情绪,都被磨平了。
陆国梁道:“如果我当时,陪在你们的身边就好了”
陆越泽提醒道:“那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是丧生于火灾的人再多一个。”
陆国梁:“”
元猫猫举起爪爪,轻轻地按在陆越泽嘴角:“喵!”
铲屎官,这种时候就不要瞎大实话了!
陆越泽垂下眼,握着猫咪的爪子,摸了摸上面短短的绒毛,触感和猫咪肚皮上的软毛不一样,有点硬。
陆国梁道:“总之,我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陆越泽“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听着,注意力都到了猫咪的爪子上。
该给元猫猫剃j毛了。
不然j毛把肉垫给遮住后,他在光滑的地板上跑酷会打滑。
陆国梁没有注意到陆越泽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里,断断续续地着。
剖析了一大串自己为何出轨的心理路程后,陆国梁道:“我知道你大概率不愿意原谅我,但是我想,至少从利益上来讲,回到陆家对你没有坏处。”
元猫猫可能是在场参与感最强的猫了,他不爽地甩起尾巴,猫咪大开口:“喵嗷——!喵嗷——!”
会不会话啊!
本喵的铲屎官需要你那点微不足道的利益吗?
有种就用公司的股份来换!
陆越泽安抚性地挠了挠猫咪的下巴,对陆国梁道:“如果你在我读书的时候出这话,我不定会答应但现在就算了吧。”
陆国梁追问:“为什么?因为苏家把你立做继承人?”
元猫猫喉咙里冒着骂骂咧咧的咆哮声:“喵呜!喵呜!”
当然是因为阅历多了,发现你是个傻逼了!
陆越泽失笑,点了点猫咪气鼓鼓的腮帮子:“不是,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陆国梁道:“那为什么?你和我回去,不需要付出什么,又能得到好处,不是很好?”
“不。”陆越泽嘴角笑意稍淡,“需要我付出的,太多了。”
陆国梁:“”
陆越泽:“我以前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很好。”
三番五次推开元遥也好,拒绝和苏淮南他们交流也罢,都是他当时采取的措施。
他不愿意和别人相交太深,不然反而会生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就像知道自己是途经湖边的旅人,湖水里倒映着满天的星星,但是一颗也不属于他。
与其因为捞不走星星而遗憾,还不如一开始就不去注视它。
“但是”陆越泽看着怀里乖巧的猫咪,眼神也不由柔和了下来,“我最近发觉比起孤零零的一个人,还是有人陪着更好。”
哪怕那是他带不走的星星,能记住那一段光辉的星河,即便有遗憾也是美丽的。
更何况,怀里的猫咪是比星星更珍贵的宝物。
陆越泽道:“回到陆家,除了惹我喜欢的人生气,让我的家人心里不舒服以外,有什么意义?”
陆国梁诧异:“你的家人?”
陆越泽淡淡道:“我这些年,是在苏家长大的。”
陆国梁质问道:“难道你之前在陆家的生活就不算生活吗?”
陆越泽笑了笑:“你也过了,你不是一个负责的父亲。至于我妈,或许她是爱我的,即便我从来没有感受到爱过。”
陆国梁望着对面的陆越泽,没办法出更多劝告的话。
他这些年,或多或少也有在关注陆越泽的消息。
他看着他从敏感偏执的少年成长为心深厚的集团继承人,却没有发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陆越泽的心态发生了改变。
不或许是在元猫猫出现的那一天,陆越泽就变了。
陆国梁残疾的双腿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嘶了一声,按住自己的腿。
陆越泽看了他一眼,问:“你现在还是站不起来么?”
陆国梁道:“没错,和过去一样。”
明明只是从楼梯上摔下来而已,医院里遭遇比他严重的多得是,那些人在接受治疗后,不能恢复如常,至少坚持站起来个一两分钟。
而他呢,聘请的医师是全国最顶尖的,但无论是做了术还是服用了昂贵的进口药物,他却仍旧没有办法站起来,哪怕一分一秒。
陆越泽道:“去给我妈扫一次墓吧。”
陆国梁:“什么?”
陆越泽道:“医生不是你的腿早就康复了么,站不起来,是有别的原因吧?”
陆国梁搭在轮椅上的颤抖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什么。”
“不明白,那就算了吧。”陆越泽轻描淡写道,“我走了,以后没事别找我。”
返程路上,猫咪像条围脖一样缠在陆越泽的脖子上,胡须随着猫叫一抖一抖的:“喵喵”
铲屎官,铲屎官。
猫猫问你一点**的问题,可以吗?
陆越泽:“我爸的腿?”
元猫猫拍了拍铲屎官的肩膀:“喵!”
正是如此!
知本喵者莫若铲屎官也!
陆越泽想了想,道:“你知道心理障碍吗?”
元猫猫道:“喵”
知道。
人是一个有的整体,精神状况也会影响体器官的功能。
在神经高度紧绷的条件下,人的五感可能会失误或者失灵。
陆越泽道:“他会瘫痪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元猫猫:“喵?”
你爸压力很大?
陆越泽“嗯”了一声:“毕竟他心里有鬼。”
在陆国梁从楼梯上摔下来后,陆越泽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陆国梁会认定他是来替苏常悦复仇的?
而他得出来的结果是,陆国梁在醉酒中产生了幻觉。
或许有那么一瞬,陆国梁从他身上看见了苏常悦的影子,在愧疚和恐惧中,没有站稳,自己跌下了楼。
也正是因为这样,陆国梁的腿都治好了,也没有办法站起来。
因为陆国梁自己也清楚,苏常悦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元猫猫问:“喵?”
那你叫他去扫墓,是在帮他?
陆越泽笑了笑:“不是,我又不是好人。”
元猫猫蹭陆越泽的脸:“喵!喵!”
不准这么自己。
在猫猫心里你最好了喵!
前方是红灯。
陆越泽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我叫他去扫墓,是觉得我妈需要他的道歉。”
“至于他的腿,我不在乎。”
元猫猫想,不管是心理还是病理,在轮椅上坐这么多年,陆国梁的腿应该是好不了了。
或许这就是报应。
窗外车流如织,日光随着遮挡物的不同而被切割成不同的形状,陆越泽的眼睛也被照得或明或暗。
陆越泽忽然道:“元遥,我给你过我遇见你之前的过去吗?”
元猫猫抖了抖耳朵:“喵!”
没有喵!
陆越泽把车停在路边:“那你愿意听我吗?”
陆越泽的父母是自由恋爱。
所以陆越泽认为,在他拥有记事的能力前,应该还是体验过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幸福时光。
不过他更明确的记忆都来自于陆国梁出轨后。
苏常悦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陆越泽身上,给他请最好的老师,为他安排好满满当当的课程,让他像精密的仪器一样运转。
如果器出错了,苏常悦会像传统的家长一样骂他打他。
在陆航出生后,苏常悦变得更加极端。
每当陆越泽做了什么不符合她心意的事,她就把陆越泽反锁进屋子里,只给他提供书、水和食物,把他关上很久。
放陆越泽出来的时候,她又总是哭,一边哭一边道歉,不该让陆越泽和她一起受苦。
后来或许是被苏老爷子劝了,苏常悦会定期去看心理医生,回来之后,往往会留给陆越泽一段平和的时光。
但在短暂的宁静后,苏常悦又会恢复成那个时而脆弱时而暴躁的母亲。
陆国梁受不了神经质的妻子,经常和她吵架。
苏常悦那时候就会反问他,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在发生火灾之前,陆越泽只当她是气极之后口不择言。
陆越泽摸着猫温暖柔顺的皮毛:“火灾那天,我被烟呛醒后,发现有人把我捆在了椅子上。”
“当时我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苏常悦。”
或许这样像个叉烧,但陆越泽认为,当时的苏常悦精神的确到了崩溃的边缘,做出什么都不稀奇。
“为了解开绳子,我撞倒了床头柜上的水杯,用玻璃碎片划的它。因为没办法控制力道,所以划得深了一点。”
“这个时候房门开了,我看见她拿着一把刀。”
元猫猫安静地看陆越泽,蓝眼睛里倒映出他苦笑的面孔。
“阿遥”陆越泽道,“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真相。”
“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也不想误解她。”
“那时的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要是连这一点善意都错过的话,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一片雪花从灰蒙蒙的天幕中飘落,还没落到地面,就被银杏叶给挡住。
“咪”
猫咪难过地蹭了蹭陆越泽的侧脸,无比想要在这个时候,以人类的身体紧紧将陆越泽抱住。
但是他不能。
在告诉大众元遥回来了之前,他不能在家里以外的地方抱住他喜欢的人。
“咪!”猫咪在车里上蹿下跳,催促道,“咪!咪!咪!”
快开车!
快回家!
本喵有重要的事要宣布!
陆越泽的情绪平复得很快,问:“有什么话,现在不能?”
“咪!”
不能!
猫咪很固执。
本喵等会儿就要亲你了,不可以留在这里。
我还不想在大街上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