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相公

A+A-

    咦,是个姑娘家,长得还挺俊的,可你怎么穿着我家晓儿的衣裳?“江老太太一边审视着林一边很是惊讶地问。

    林这会儿已是适应了屋内的光线,见是一头花白头发的干瘦老太太,一双眼睛发着光,正用手里的拐杖在自己身上扒拉着。什么老太太?这眼睛跟个灯泡似的,力气还这么大。

    “祖母,别……别拽,我……我和你解释……”梅拂晓慌得走上前,一边将拐杖自林腰上拿下来,一边对着江老太太道。

    “晓儿,点灯……”江老太太声音威严,还用拐杖在地上戳了两下。

    梅拂晓面色一变,敢情自己祖母将林当成了偷她衣裳的贼,这是要当场审问了。

    林听得江老太太口气,心里顿时来了气,他一甩胳臂,正待上前和江老太太理论几句,可他才走了一步,就发现自己眼前一黑,脚下一阵发虚,下一瞬间,他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往地上倒去。

    “诶……你这是怎么了?”梅拂晓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扶住了他。

    “臭丫头,你害惨我了……”

    林拼着所有的力气完了这句话,然后便浑身一软,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梅拂晓惊呼一声扶住了林,江老太太也着了慌,手忙脚乱着将灯点了起来,又帮着梅拂晓将人扶到一旁的竹床上躺着了。

    梅拂晓神色紧张,伸手探了探林的口鼻,感觉有气息在,这才定了一点心,略懂医理的她心知这人身体底子弱,空着肚子在水里泡了一回,刚才受了凉又跟在自己一阵急奔,这会儿是体力不齐饥饿过头晕了过去。

    “晓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老太太站到竹床边问。

    “祖母,我先得想法救他,一会儿再和你解释……”梅拂晓丢下一句,急匆匆就奔向了厨房。

    片刻之后,梅拂晓捧了只陶碗出了厨房。又将林扶靠在竹床的扶手上,自己坐在凳上,将陶碗里的红糖水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

    半碗红糖水下了肚子,林也悠悠醒转了过来。他一睁眼就见带自己回家的村姑正一口一口地喂着自己,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我又没死成?”

    林脑子还是晕乎乎的,张口就来了一句。梅拂晓见他醒了,顿时面上生出欢喜。

    “别这般不吉利的话,你只是饿过头了……快点都喝下去,喝完就好了……”

    她软着声音,将陶碗递到了他的唇边,林心里也反应过来自己是因为低血糖犯晕了,当下也不再等方面,就着梅拂晓的手,将大半碗糖水都喝了下去。

    “好一点了吗?”梅拂晓问。

    林点了点头,梅拂晓赶紧起身,想去给他再弄些东西来吃,这时厨房的门帘闪了下,江老太太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个大碗走了出来。

    梅拂晓见得祖母趁着自己喂糖水的时候,已经去厨房将粥给热了,当即心里一喜,上前接过了碗,又递到了林的手上。

    “那个,多谢老人家……”林端着碗,朝着江老太太道了声谢。

    江老太太面无表情,只在嘴里哼了一声。然后对着梅拂晓戳了下手中的拐杖,一边朝后面的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梅拂晓立时会意,让林自己先喝着粥,她快步走进了江老太太的房间,又带上了门。

    屋内,江老太太坐在一张椅子上,一脸的严肃之色。梅拂晓知道祖母已是发现林是个男子,这会儿心里肯定在生她的气,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大晚上的带回个陌生男子来,这事儿要是被人传出去,她的名声可就完了。

    梅拂晓站到江老太太的跟前,将河边遇上林的情形老老实实了一遍。江老太太越听越是心惊,待听到林光着大半身子,两人在一起又是烤火又是递衣的。江老太太的脸色都变得白了。

    “晓儿哟,这可如何是好呀?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跟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在一处待了那么久,他还穿了你的衣裳,又来了我们家,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江老太太来回踱着步子,拐杖在地上戳得一声比一声急。

    “祖母,他没……没全光着,我……我什么都没看清……”梅拂晓急得解释道。

    “哎呦,我的傻孙女,这有什么两样?这舌头低下压死人,人家谁管是不是全光,有没有看清啊,反正这件要是传出来,你这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了……”江老太太急得快要哭了。

    梅拂晓本来还想句,又没人看见自己带他回来,可她看到祖母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又不敢开口了,只好低着头任由她埋怨。

    江老太太在屋子转了半盏茶的功夫,突然间,她将手中的拐杖重重戳在在了地上,一双老眼内闪出了精光,脸上还带了丝狠色来。

    “对,一不做,二不休,就这样办!”

    江老太太得又快又狠,梅拂晓吓得腿都软了,她抖抖索索地上前了前,用颤抖的双手扯着江老太太的袖子。

    “祖母,别……别呀,您一向仁厚,再,这事儿都是我的错,我们……我们怎么这样对人家?”梅拂晓口中结巴着,一张脸都急白了。

    “这样怎么了,这事就得这么办!”江老太太神情坚定,一副不容质疑的模样。

    “不,祖母您不能这样!这事是我有错在先,弄丢了人家的包袱和盘缠,他肚子饿了我带你回家吃点东西而已,咱怎么能还要人家性命呢?祖母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梅拂晓得又急又快,她从来没跟江老太太顶过嘴,这回是真是觉得自己祖母的想法过了份,什么也顾不上的,就顶撞起了她。

    “晓儿你……你……?”江老太太被梅拂晓的语气和态度一时惊住了。

    屋内的江老太太一时惊得不出话,可是屋外又是另一番情形来。林蹲在门口,听得里面的话,顿时腿脚发软一屁股做到了地上,头顶犹如惊雷滚过,心里感觉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他才喝完了粥,见得房门紧闭,祖孙两人好似在里面争执着什么,他一时生了好奇心,下了竹床蹭到门口听了一耳朵,去不想正听到那句“咱怎么能还要人家性命呢”。

    过了片刻,林反应了过来,看看自己单薄瘦弱的身体,再想想那老太太眨着精光的眼神,还有刚才用拐杖扒拉他身体的劲头,他心头一沉,随即感觉后背发凉,赶紧手脚并用着爬了起来,然后一个劲的朝门口跑了出去。

    林逃到了门口,可是他没听到屋内后面的谈话,要是知道了,肯定得后悔自己没多听一耳朵。

    “晓儿呀,你想什么呢?祖母怎么能要人家性命?我是……我是,那后生虽是身子弱了些,可是模样生得好,若是养好了身子,下地干点活肯定没问题的……”江老太太跺着脚道。

    “祖母的意思,是留他在咱们家做个长工?”梅拂晓听得祖母并不是要害人性命,心里一松,就插了一句话。

    “什么长工?傻孙女,我们是雇得起长工的人家吗?我是想,是想……”江老太太到这里,看看门口,随即压低了声音,示意梅拂晓上她跟前来。

    梅拂晓走近了,江老太太将嘴附到她耳旁嘀咕了好一会儿。

    “什么?招他进门做我相公?”

    梅拂晓听得又被吓得不轻,瞪着双大眼睛就惊叫了一声。

    “嘘,你声点……”江老太太连忙抬手捂了梅拂晓的嘴。

    “不,这绝对不行……”梅拂晓挣扎着话,心想那公子分明是个大户人家娇养的公子,他怎么可能会做倒插门的女婿,再了,瞧他那细皮嫩肉的模样就知道,他定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招进门来做什么?还是连累自己伺候他?

    “怎么不行?他不就身子弱些,照着你祖父留下的医书,给他弄点药膳调理下,再跟着你去地里干些活,保管不出半年定能壮实起来!”江老太太得斩钉截铁。

    “祖母,不仅仅是这个,他……他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怎么可能愿意上门来?”梅拂晓得自己祖母定是糊涂了,怎么会想出这样的馊主意来。

    “我不管他是什么人家的,只要他的身子让我孙女看了,那他就是我孙女的人!明日就问明了他家住何处,父母是谁?我老太婆倒要上门去问问去,他家儿郎做了这样的事,他们还管不管了?”江老太太梗着脖子,一副一定要找上门的架势。

    梅拂晓听得脑袋都嗡嗡响了,她没想到,自己晚饭时编了通话为的是安心老太太的心,没想到老太太就放在了心上,还就逮住这个倒霉的公子不放了。

    “晓儿,你听不听我的话?你要是不听,我老太婆也活不成了,还不如早点闭眼去见老头子……去见我那苦命的儿媳……”江老太太一边着,一边抹着眼睛哭了起来。

    梅拂晓一见老太太提起了自己的祖父和娘亲,一时间又是惊慌又是难过,赶紧上前劝着老太太不要伤心。

    “你想让我不哭也行,你就答应了我,想法留住那公子,让他做你的相公……”江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着。

    梅拂晓万般无奈,只好点头应了下来。祖母这两年身子骨不好了,脾气也越来越像个孩子,如若不先依着她,还不知她要怎么个闹腾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