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缘分
“昨日半夜里,门房突然被人投进了一封信,信中在梅家庄看见了公子,还公子住在村头第一家,附近有棵老槐树。这事来也巧,昨夜值守的是翠儿的哥哥,他见信后悄悄留了下心眼,谁也没声张,天还没亮就叫人送进后宅吴姨娘那里。吴姨娘见信后,惊喜交加,一刻没耽误就设法进了老爷的房里,求了老爷叫人带着翠儿来接公子回家……”那管事恭敬着声音回道。
“哦,老爷向来不管我的死活,自除了我娘,从来没个人来过问我的事,这会儿怎么想来我来了,还叫你特地跑一趟?”林隐约感觉这管事定是顾老爷的心腹,他在顾家的时候就感觉到原主是个被人忽视的庶子,旁敲侧击的问过翠儿,就知道顾老爷眼中从来就没有他的。
“公子谁哪里话?老爷心中其实挂念着公子的,奈何事多一时顾不及也有的。老爷病后,曾在人跟前提到过,老爷公子自身子弱,现如今又不知丢在了何处,这也是他心里一直放下来的事。今听吴姨娘有了公子的下落,老爷心中颇为高兴,立刻叫人快马加鞭地赶了过来……”
听得这管事的话,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这顾家老爷都快死了,这才想起家里还有个病秧儿子,这就是人们常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既是如此,自已这一趟还必须得回了。身份暴露了且不,就是吴姨娘那里也不过去,自已若是不回,还不得生生要将她往死路上逼。
“公子,您就同我们一道回吧,好歹还能见上老爷一面,姨娘心里也好受些……”翠儿泪眼汪汪地看着林道。
林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下定决心似地对两人道:“你们先此稍候片刻,我去道个别……”
“一切听公子的……”王管家忙应道。
林自堂屋走到了江老太太门口,抬手叩了叩门,江老太太在里面应了一声,林便推门走了进去。
江老太太端正在桌旁椅子上,梅拂晓站在她的身侧。见得林进来,梅拂晓深深地看他一眼,面上不无担忧。
“祖母……”林唤了一声,接下来的话有些犹豫了,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开口要回家一趟。
“哥儿,你家里人既是寻来了,你是不是来向我和晓儿辞行的?”
江老太太的语气很是平静,林听得心里可就着了慌,他忙走上前,站在江老太太身边了。
“祖母,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家住在陶县青云镇,我姓顾名清夕,是顾家的庶子……”
林到这时顿了下,江老太太听到这里,转过脸对着梅拂晓道:“青云镇?我记得你婶子娘家可不就是在青云镇?”
梅拂晓点点头,突然之间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梅晓兰两次跟她提到过的事情。
“你是顾家的!你……你莫不是晓兰姐的顾家那个走丢的傻公子?”梅拂晓冲着林脱口而出道。
“傻公子?嗯,我从前是有些傻的,只是病了一场,脑子倒是清醒过来了。只是这人清楚了,就见不得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所以偷跑了出来……”林挠挠了头道。
梅拂晓听得一时呆了,心想当初婶娘想给自己亲,的就是青云镇顾家的傻公子,当时婶子就被祖母一通喝骂吓了回去,从此再不敢提了。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这傻公子突然不傻了,还阴差阳错的跑到自己的家中,两人还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就算家里有千般不好,也不该就这样贸然跑出来,别人且不,你亲娘还不得忧心上火?”江老太太嗔怪着道。
“是,祖母教训得是……”林一脸的乖顺。
“祖母,我暂且回去一趟,您放心,待诸事安排妥当了,我一定还会回来的。”林紧接着又道。
江老太太抬起头,一双迸着精光的眼睛直视着林,林却是坦然迎着她的目光,一脸的坚定之色。
江老太太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话,只是挥挥手,让林出门去。
林迟疑着不想出门,一双眼睛只盯着梅拂晓,像是有话要和她。江老太太叹了口气道:“晓儿,去帮着哥儿收拾收拾,家里人催得急,就不该耽误了,快些回去了才好……”
梅拂晓点了点头,然后低着头率先出了屋子,林赶紧跟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院林住的那间偏房,梅拂晓开了衣柜的门,正待替他收拾衣物。林却上跨步上前,一把自她的身后搂住了她。
“晓儿,祖母她分明是不相信还会回来,你呢,你信我吗?”林将下巴搁在梅拂晓的肩头,一双手紧紧地扣在了她的腰上,话的声音也满是焦急。
梅拂晓取衣物的手一顿,她慢慢抬手至自已腰间,想要掰开林的手,可是林将手扣得更紧了些。
“晓儿……”林唤了她一声,嗓音低哑,带着点乞求之息。
梅拂晓听得顿里心里就软了,再不忍心使劲掰开他的手。
“……不,是顾公子,你回去吧,回了也不要想着回来了,回去好好伺奉爹娘,顾家家大业大,你日后必是有个好前途……”梅拂晓强持着镇定,完之后,紧咬了唇,生怕自已一时忍不住又要掉眼泪。
林一听这话急了,他松了手,一把将梅拂晓身子掰了过来面对着自已。
“晓儿,你什么胡话?你原来也是这般不信我!也罢,我这就出去叫他们走,反正那个家我就是不想回……”林急恼不已,一边着,一边作势要出门去。
梅拂晓一见也着急了,她一把拽住了林的胳膊。
“你别去,我信你就是……”
梅拂晓脱口而出,林听得心里一喜,连忙转过身来,抬手又将她搂进了怀里。
“傻丫头,我也不多了,就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等我回来……”林将头埋在梅拂晓的脖颈,低着嗓音道。
梅拂晓虽还是有些忐忑,可是为了宽林的心,她还是轻声应了下来。林听得心中欢喜,又同她絮叨了好一会儿,仔细嘱咐了一番,告诉她如果饮子店和绣品店忙不过来,就都关了门,等他回来后再另作算。让她每日和祖母留在家中,就是一定要出门也得邀着梅晓兰一道。
“你放心好了,从前你没来家里的时候,我还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梅拂晓笑看着他道。
“从前是从前,现在你不可像从前那般辛苦,这阵子赚的钱应该够你和祖母生活一阵子了,你千万得应了我,不然我可是要日夜牵挂,忧虑难安的……”
林得面有担忧之色,梅拂晓只觉心里一暖,心里那份忐忑与酸涩也消失了不少,她轻轻靠在了林的胸口,又将一双手软软的环在了他的腰上。
“哥儿,你放心回吧,我答应你,定是好好照顾自己,一心只等你回来……”
林亲耳听得她要等自已,心里这才稍安了一些。随即想到这一去也不知多久才能归来,不由得又生了不舍来。眷恋之心难以言,便抬手轻托起她的下巴来,低头吮了她的粉唇,将满腹的难舍与柔情凝于唇上,细细密密,婉转迂回,只期望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情意。
……
又是一年春日,梅家庄村头的老槐树附近,虽开平城内的乡试早已过去多时,可路边那两间凉棚里却不时有人进进出出。原来梅拂晓并未听林的话将饮子店关门歇业。乡试结束,前来拜槐神的书生寥寥无已了,绣品铺子的生意淡了下来,可梅拂晓将饮子店一直经营得有声有色。自那年入秋开始,天渐渐凉了,她就将凉棚四周叫人用木板围成了墙,又新做了各类热汤供应,因着价格公道,味道鲜美,这“梅家饮子店”的名头倒是越来越响了,路过梅家庄的人都要停下去买上一碗,畅快饮了才继续赶路。
这日傍晚时分,梅拂晓和前来帮忙的梅晓兰一道,将饮子店内都收拾干净了,然后锁了外面的木门,算回家歇着去。
“晓晓,晚上算吃什么啊?”梅晓兰一边走一边问道。
“祖母应该熬好粥了,我回去做几个饼便好吃了……”梅拂晓随口答了一声。
“唉……”梅晓兰突然叹了口气。
“晓兰姐,好好的叹什么气?难道是长青哥有几日没来看了,你生他气了?”梅拂晓回转身,看着梅晓兰趣道。去年年底的时候,梅晓兰和邻村一名叫长青的年轻人订了婚,只待今年过了年就嫁过去了。
“呸,我才不希得他来看我……”梅晓兰啐了一声,可到底红了脸,眉梢眼角皆是情窦初开的喜悦。
“晓晓,我是替你叹气,哥儿都走了这么久了,也没个准信儿什么时候回来,我替你着急呢……”
梅晓兰走近一点,抬手挽了梅拂晓的胳膊,口中又是叹息一声。在林突然离开之后,梅晓兰几番追问梅拂晓,总算都两人之间的事都弄明白了。当她知道了林居然就是顾家走失的公子,想想当初自已娘还动过撮合两人的念头,只是被江老太太一阵喝斥吓得再不敢提了。只是万万没想到,那顾家公子原来不仅不是个真傻子,还自动送上梅拂晓的家门来,一来二去,两人还互生了情愫,私订了终生。这让梅晓兰心中禁不住感叹,这两人还真是被月老扯了红线,缘分不浅得很啊!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他去了浡泥国,万里迢迢的,没个三年五载的怎么回得来?”
梅拂晓着声音回了一句。嘴上得好似风轻云淡,心里到底有些受不住,忙咬了唇忍了忍,那人走了快两年了,中间只赶回来见了她一面,还是同她告别的。
原来林回了顾家之后,来也是巧了,顾老爷自见了他之后,病倒是一日日好了起来。这样一来,顾家上下都是公子带回来的福气,让顾老爷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顾老爷自此对林另眼相看,便将自已手头上的生意慢慢教于他,让他开始理顾家的产业来。
林自二十一世纪而来,家中又是个经商的,自耳濡目染,自是学会了一些生意之道,再结合现代社会的营销手段,这做起生意来竟是格外的顺手。一段时日之后,顾老爷这才发现这个一直被自已看不上的病弱庶子,原来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惊喜之余,自然宠爱有加。不过半年,林在顾家的风头早已盖过顾大公子。
一年之前,林在京城四夷馆认识了一名来自海外的浡泥国人,竟是谈成了一笔大生意。林心里明白,这条海外之路若是顺利拓展开了,顾家自此步入海商之列,他在顾家的地位也会固若金汤,因此林决定亲自运送货物至浡泥国。临行之前,他回了一趟梅家庄,告知梅拂晓他要出一趟远门,是两年才能回来,问梅拂晓可愿等他。
“我不等你又能怎么办?难不成,难不成我还叫祖母替我重新寻一个人来?”
当夜,梅拂晓红着脸,虽是嗔怪着声音,可是林听得心疼不已,只恨不得毁了那桩生意的约从此再不离开了。两人耳鬓厮磨,窃窃自语了一夜,只到第二日一大早,梅拂晓几番相催之后,林才依依离开了。
林走之间,在屋子悄悄留下了一包银钱,足够祖孙俩过几年的生活了。可是江老太太却让让梅拂晓将钱收了起来,梅拂晓就照着做了。她仍是守着村头的饮子店,挣些日常花销,祖孙俩人还和从前一样,过着粗茶淡饭的生活。只是再不用土里刨食,日夜辛苦了。
“三年五载还不急吗?你今年都十七了,再过两年,可就成了老姑娘了!还有啊,我可听人了,那海外竟是些金头发绿眼睛的美人儿,你就不担心哥儿给迷了去?”
村头,梅晓兰瞪圆了一双眼睛,得很是激动。
“有金发绿眼的美人儿?”梅拂晓听得好奇,停下脚步看着梅晓兰问。
梅晓兰点了点头,又有点后悔自已嘴巴太快,将别人那里听到的事情了出来,这不是凭空让晓晓闹心吗?
“兰姐姐,你,他要是真是带了那样的美人回来,然后……然后生了娃娃,那娃娃也是绿眼睛吗?还是,同哥儿一样,是黑眼睛?”梅拂晓踌躇了片刻,终于将心里的疑问问出了口。
作者有话要:
明天发大结局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