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仙尊和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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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起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数千年时间弹指而过,他们来到了最后一处地方。

    暮春时节, 百花盛开, 万物复苏。

    商砚于极东之地, 执着衍尊的手, 俯瞰这片大陆, 从高处看风景,总是宏壮美丽的,却也高处不胜寒。

    “师尊, 这里虽美,但我不喜欢这种感觉。”那似乎是曾这样呆过很久很久,腻了怕了。

    “你非要看那些遥远的缥缈的东西, 自然会不安孤寂, 其实只要换个角度。”衍尊指着不远处的湖泊,道:“你看那边。”

    商砚循着手指望去, 才发觉在距他们不过几里的地方有一片初融的湖泊。

    恰闻一声鹤唳, 有鹤踩碎琉璃般的水面,振翅飞入青天,湖面荡起圈圈涟漪,而在涟漪中央,一对鸳鸯正在阳光下戏水。

    他心中一动, 孤寂虚无之感消散,只余一片春意柔软。

    很奇妙的感觉,仅仅是一个转身, 世界就变得截然不同。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就是这一瞬间,位于灵识内的幻境世界开始极速扩张。

    商砚微闭眼眸,这些年,每走过一处地方,他便会问师尊最喜欢哪处地方,然后悄悄在幻境里雕出一个微型版,曾经苦练的雕刻和控石术倒是派上了用场。

    随着世界的极速扩张,那些微型版也随之扩大,树苗化为成片成片的森林,水洼化为一片汪洋,雪人化为一片雪海,平坦的地面凸起形成山峰,那颗蜃珠悬在空中成了一轮红日。

    这里除了没有生灵,与外界基本没什么区别。

    恰在此时,伴随一声巨响,商砚头顶上的天突然裂开数十丈的口子,那口子被五光十色的光幕罩住,看不清内里。

    光幕的光洒了下来,商砚整个人如沐浴在万丈霞光中,他缓缓睁眼,山川河流星辰日月尽在他眼中,他抬眸,轻扫了一眼破了的天,讶异地扬起眉梢。

    一破一立,是巧合?还是宿命?

    衍尊怔怔望着商砚,眼前人的气息捉摸不定起来,他……看不透对方的修为了。

    这可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很新奇的感觉,他唇边浮起浅笑,抬头看了眼那光幕,道:“成仙路开了。”语气很平静,但在平静之下,似压抑着波涛汹涌。

    天,昊,亦或是神秘的背后人,终究是要有个了断了。

    “竟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商砚目光沉沉地盯着那光幕,“难怪我们已经各个角落各个姿势都尝了个遍。”

    衍尊:“……”

    他额头青筋乱蹦,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他妈还精.虫上脑?”

    “本来还没上头的,你这么一,突然就上了。”商砚走上前期,轻佻地挑起对方的下巴,惑人道:“起来,这里还没试过呢?不然,现在来?”着就吻了上去。

    衍尊眸光一暗,气息危险中带着一□□惑,他舌尖一卷,直接反客为主,“来就来。”

    商砚一个不妨差点被扑到地上,他被对方的热情惊呆了,低笑道:“你刚才还我上脑,可我看,你比我还急。”

    衍尊眉尾一扬,勾勒出几分邪气,他轻佻挑开对方的衣襟,用气音道:“许你上脑,就不许我上脑了?怎么?你又不愿意了?”

    “求之不得!”商砚含笑看着主动的人,这些年,对方一开始被师徒关系束缚,对于此事总有一些别扭羞耻,后来次数多了,也就放开了。

    大多时候,他们都能玩的旗鼓相当,两人都尽兴到最后,甚至于有些时候,他不得不苦苦忍耐以免先了丢人。

    毕竟,衍尊此人,不想也就罢了,只要他想,便是处于下位,也能牢牢掌控上位人的一呼一吸一举一动。

    【宿主,你们冷静啊!】苍惊呆了,急的团团转,痛心疾首道:【你不理智也就算了,怎么他也不理智了?肯定是你把人带坏了。】

    半晌过去,没有回应,甚至越演越烈。

    【成仙路开了,马上就会有人来了,你们什么时候不行?非得这种时候?啊?】苍崩溃咆哮。

    ‘成仙路可不是一般人想来就能来,要先经过选拔,实力够意愿强烈的才能来,其中至少一月时间,而只有人齐了,光幕才会开。’这类问题商砚早已问过衍尊,是以才如此淡定。

    【……我不管了,反正到时候丢人的不是我。】

    商砚一笑置之,又是一番痴缠,云消雨散时,已是十日后。

    而停止的原因,是感受到有人在陆续接近。

    “其实我还没尽兴。”商砚一边替对方处理淤青一边道。

    衍尊浑身懒洋洋的,肌肤上还弥漫着沐浴后的水汽,闻言眸光一凝,“不急,以后我们会有很多很多时间。”

    “这可是你的,我记住了,一言为定。”商砚眸光一闪,“你记住,我们怎么进去的,就要怎么出来,少一根汗毛都不行。”

    衍尊抬眸,深深凝视着对方,“当然。”

    “挺好。”商砚拿出一瓶药膏,细致地为对方涂抹揉开淤血,他皱眉:“怎么最近这淤血越来越难化开了?”

    按理来,以衍尊的修为,应是运转一圈功法伤便能好全,但这些年,对方恢复是一次比一次慢。

    衍尊垂眸,“你下次克制点,别留痕迹不就行了?”

    商砚抿了抿唇,没有回话,他执过对方的足,正欲上药,却发现那足一瞬间变为了石,尽管很快又变了回来,但他肯定,那不是幻觉,那一瞬,手上冰冷的触感做不了假。

    浑身的血液迅速冷却下来,商砚一时如坠冰窟,他颤抖着手抹了药,屏住呼吸压抑着胸腔。

    “你怎么了?”这个角度衍尊虽然看不到,但他对气息的感知极敏锐,对方的情绪波动极大。

    “师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商砚睁大眼睛,微仰着头,直到将那一丝泪意逼回眼眶方才起身过去抱住对方的头。

    衍尊懒洋洋的气息收敛,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你问?”

    商砚一字一顿问:“以前,潋滟在时,你受伤需要上药吗?”

    “我不想骗你。”衍尊轻轻道:“那时,不需要。”

    “那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商砚抬袖轻柔地为对方擦去额间汗珠,“你的双足,刚刚有一刻变回了石头,是你控制的吗?”

    衍尊僵住了,似是失去了反应能力,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商砚,眸光很空洞。

    变回石头?他刚刚根本没有动。

    半晌,他缓缓摇头,艰难道:“我并没有控制,你是不是,看错了?”

    商砚一顿,“以我现在的目力,便是千里之外的东西也能看清晰。”换言之,看错的可能性为零。

    “嗯。”衍尊起身,看向那双足,其上的淤血完全没有化开的迹象,眸中有些心痛,“这躯壳,是你给我雕的,我一直很珍惜,不敢受伤,我不想,它再变回去了。”

    商砚终于再也忍不住,死死按住对方的肩,嘶哑着嗓子道:“我知道你记得的东西比我多,别的事情也就罢了,但你身体这件事,你现在必须马上告诉我。”

    “这件事,我不记得了。”衍尊舌尖俱是苦涩滋味,他的记忆有断层,有关于身体这件事毫无印象。

    他顿了顿,又道:“但我,现在有了一个猜测。”

    “这些年来,我的血液流速越来越慢,所以淤血久久不化,我一直怀着侥幸心理,我以为这便是那功法的副作用。”衍尊就那么迷茫地看着商砚,“如果副作用真的只是这样,我可以接受的,只是行动迟缓点身体吃些苦头罢了。”

    “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我在慢慢石化,”

    “这石化从血液开始,而后蔓延到血管和五脏六腑,乃至血肉皮肤,最后、最后……”嗓音微颤。

    “别再了!”商砚嘶吼着断对方,似有什么东西透过胸腔死死揪住他的心脏,难受的无法呼吸,“你告诉我,有情根在哪里?”

    衍尊眼眶红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道:“我想活下来,比任何人都想。”

    爱一个人到极致不是能为他去死,而是为了他活下来。

    “不,不是想,是会,我一定会活下来,但有情根这件事,我不能。”不是办不到,是不能。

    “好,这件事,我暂时听你的。”商砚艰难道:“当年那个功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功法,不过是让我回归石的本性,不应有情,不应有灵,它凭空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直到现在,他依然记不起来源。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那是有人故意植入到你脑海的呢?”

    “自然想过,但那时我要救你,别无选择,如果有人植入,会是谁呢?天吗?只要他不管,我们自会灭亡,何必多此一举救你我一命,埋下如此大的隐患?”

    商砚想起曾经的梦中人,脑中忽然闪过一点灵光,“其实,当年你只要选择不管我,便不会波及到你,嗜血妖藤,那人一定极了解世界法则,而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我。”

    衍尊蹙眉,“既然如此,他为何还要给出功法救下你我?”

    “不。”商砚眸光如被浓墨泼了,“我觉得,他是想救你,不是想救我。”

    衍尊不解,“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谁,为何要救我?”

    “我只是随意猜测一下。”商砚眸光闪了闪,一种可怕的直觉阻止他继续深思下去。

    衍尊沉思片刻,条理清晰道:“如果按你所的,那此人或许无法直接对你出手,所以只得利用这些法则来对付你,这是一个有利条件,当然,如果他不想我死,那就对我们更加大大有利。”

    “是神是鬼,此次都会有个了结。”衍尊看了依然淤青的双脚,抿了抿唇,蓦然抬头望向商砚,带着希冀问:“我是图腾神,只要有人信我,需要我,我就不会死对吗?”

    又是法则?为什么一个生灵的存活与否,需要由这些可笑的法则来决定?

    商砚看着对方那不是无助却比无助还要让人心碎的眼神,嗓子有些发堵,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终究还是不愿意拆穿对方的自欺欺人。

    衍尊唇角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像是确认什么般问道:“你会一直信我一直需要我对吗?”

    商砚依然是艰难地点了点头,他担心一开口,压抑的情绪便会再也控制不住爆发而出。

    “那就好,以后如果我不心睡着了,你一定要记得叫醒我。”衍尊的笑容渐渐苦涩,他害怕的快疯了。

    从未如此害怕过,他怕有一天,他会变成石头,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商砚。

    师尊啊!商砚在内心无声嘶喊,恨不能躬下身来压制那喘不上气的感觉,但他不能,他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压下那喷薄的情绪,尽可能笑道:“和我在一起,亲密都来不及,哪有时间睡觉?”

    “你要是困了,我就,把你,做清醒。”

    衍尊:“…………”

    脚上的淤血神奇地散了一点,内心忽然安宁下来,他相信,哪怕他死了,商砚也有办法把他气活。

    商砚见状问:“感觉好些了吗?”

    衍尊无言点头。

    商砚握了握拳,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师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带着一丝紧张。

    “去哪?”这片大陆他们应该逛遍了才是。

    “本来,我是想等解决了成仙路的事再带你去,但现在,我改主意了,你、你先闭上眼睛。”

    衍尊笑道:“什么事这么神秘?”话虽这么,他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你马上就知道了。”商砚笑,执起对方的手,十指紧扣,“我曾过,一定要找来天下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你,现在,我找到了。”

    “嗯?”不过一个呼吸间,鼻腔已盈满了花香味,衍尊记得这个味道,他似乎随口感叹过一句这个味道香。

    “睁眼!”

    伴随一声轻笑,衍尊睁眼,成片成片花海浮现在眼前,与从前见过的分毫不差,若区别,便是花海里多了很多以花交织而成的桌椅秋千。

    他震撼在原地,不可思议道:“这里是,你的幻境?”

    “不是我的幻境,是我们的世界。”谈话间场景转换,他们已到了一处雪海,雪海中央,一座雪殿正晶莹闪烁,“你过喜欢这个,我给你也建了一座,就是冷清了点,没关系,以后我去捉些生灵进来。”

    衍尊眼眶酸胀,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些什么做些什么才能表达此刻的心情,他跟着商砚逛过很多地方,那些他曾赞同过的景色无一例外都出现在了这里,甚至还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了改动。

    简直难以置信,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些?

    最后,商砚带着衍尊来了一处孤山,孤山上有一条河流,站在河流上望去,一轮红日悬在半空。

    “这、这里是?”衍尊仓促垂眸,一滴泪落在河流中央,但并未随水流走,它悄悄埋在了河底的泥沙里。

    “这是我们曾经日夜相处的孤山,我一直很遗憾没能再见它一眼,现在我造了一个一样的。”

    “师尊,你我们,干嘛要一直被一些可笑的法则耍的团团转?”他转身,定定望着对方的眼眸,“你不要害怕。”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我们,那我便创出一个全新的世界来。”

    “现在还没有人来,你愿意做第一个人吗?”

    “和我一起永远留在这里,好吗?”

    他创世的初衷,不过是,为心爱人求一容身处罢了。